李和的望遠鏡鏡片被海風吹得微微發顫,他眯起眼,將焦距緩緩旋緊。那抹船影漸漸清晰起來——不是單艘,而是三艘,桅杆上飄著的並非熟悉的黃龍旗,也不是西洋諸國的米字旗或星條旗,而是一麵在風中獵獵作響的太陽旗。
“是日本艦隊!”了望哨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在桅杆頂端回蕩。周福成攥著腰間的佩刀,指節泛白:“管帶,他們敢闖咱們的操演海域?”
李和沒答話,目光掃過那三艘艦船的輪廓。居中的是一艘巡洋艦,艦體修長,煙囪裡噴出的黑煙比北洋艦隻的更淡些,兩側各跟著一艘炮艦,速度不慢,正呈品字形向艦隊主力靠近。他忽然想起前幾日“濟遠”傳回的情報,日軍在仁川港新增了兩艘“浪速”級巡洋艦,看這噸位和吃水線,多半就是它們了。
“各單位注意,保持戒備!”李和的聲音透過傳聲筒傳到甲板各處,“炮口指向目標,但不得裝填實彈——讓日本人看看咱北洋水師的軍威!”
王師傅正蹲在速射炮旁檢查炮栓,聞言直起身,往日軍艦船的方向啐了一口:“小鬼子來得正好,讓他們瞧瞧新炮的厲害!”幾個炮手都笑起來,手上的動作卻沒停,麻利地用擦炮布將炮管擦得鋥亮,陽光反射在金屬表麵,像一道明晃晃的光刃。
此時,旗艦“定遠”的信號旗升了起來。丁汝昌的將旗在主桅杆頂端舒展,旗下一串五彩旗語被各艦的信號兵迅速譯出:“保持縱隊,航速不變,各艦主炮指向左舷四十五度——對敵艦實施威懾性瞄準。”
“好!”鄧世昌的聲音從“致遠”艦傳來,隔著海風仍中氣十足。“致遠”號猛地向右微調航向,艦艏劈開浪花,主桅上的信號旗回應得又快又準:“謹遵將令!”
十二艘主力艦如同被無形的線串聯起來,原本舒展的縱隊漸漸收緊,間距縮小到三百米。“定遠”“鎮遠”的巨炮緩緩轉動,炮口如巨獸的獠牙般微微上揚,正好對著那三艘日艦的來路;“平遠”“致遠”等艦的速射炮則保持水平,炮管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像是在無聲地宣告:再往前一步,便是雷霆。
日艦似乎沒想到北洋艦隊會如此強硬。領頭的巡洋艦猛地減速,煙囪裡的黑煙亂了節奏,後麵的兩艘炮艦也跟著放慢速度,品字形的隊列漸漸散了些。了望哨又喊:“日艦掛信號旗了!好像在問我們是不是北洋水師!”
李和冷笑一聲。這分明是明知故問,揣著明白裝糊塗。他轉頭對信號兵道:“回旗:北洋水師在此操演,閒人免進。請貴艦即刻離開,勿擾公務!”
信號旗在“平遠”艦桅頂翻動,動作乾脆利落。沒過多久,日艦回複的旗語傳了過來,信號兵譯完臉色一沉:“他們說……說這是公海,他們有權航行。還問我們是不是在搞‘軍事擴張’?”
“放屁!”周福成忍不住罵出聲,“他們在仁川屯了那麼多兵,倒有臉說我們擴張?”
李和按住他的肩膀,目光落在“定遠”艦上。丁汝昌的將旗又動了,這次是三短一長的旗語,簡單直接:“加速,逼過去。”
“定遠”率先提速,巨大的艦體破開藍灰色的海麵,激起兩道雪白的浪痕。緊隨其後的“鎮遠”、“平遠”、“致遠”……十二艘艦船如同移動的鋼鐵城牆,向著日艦壓過去。甲板上,水兵們列隊站在炮位旁,軍裝被海風灌得鼓鼓的,卻沒有一個人亂動,連呼吸都透著一股沉穩——這是北洋水師的底氣,是用日複一日的操練磨出來的氣勢。
日艦明顯慌了。領頭的巡洋艦開始原地打轉,像是在猶豫要不要退。李和忽然注意到,那艘艦的甲板上人影晃動,似乎有人在用望遠鏡拚命觀察“平遠”號的速射炮。他心中一動,對王師傅道:“讓炮手們做套裝填動作,慢一點,讓他們看清楚。”
王師傅立刻明白了。他揮揮手,幾個炮手跨上炮位,動作放慢了半拍卻絲毫不亂:打開炮栓、取出訓練用的空彈殼、填入炮膛、關閉炮栓、搖動轉輪調整角度……每一個動作都精準流暢,像是在表演一場精心編排的儀式。尤其是裝彈的環節,炮手手腕一翻便完成了推送,速度比舊式炮快了不止一倍。
“看到沒?”李和對身邊的周福成道,“這就是給他們看的。讓他們知道,咱們不隻是船硬,炮更快。”
果然,日艦的打轉幅度更大了。沒過多久,了望哨高喊:“日艦掉頭了!他們往東南方向走了!”
眾人都鬆了口氣,甲板上響起低低的歡呼。李和卻沒放鬆,舉著望遠鏡緊盯著日艦的背影。領頭的巡洋艦走得磨磨蹭蹭,還時不時轉頭望過來,像是不甘心就這麼退走。
“鄧管帶,”李和通過旗語對“致遠”艦說,“咱們去‘送’他們一程?”
鄧世昌的回應很快:“正有此意!”
“平遠”和“致遠”脫離縱隊,保持著一百五十米的間距,斜插著追近日艦後方。兩艦的速射炮依舊對著日艦,但炮口微微上揚,擺出“禮送”的姿態。李和讓信號兵再掛一次旗語,這次用了更直白的措辭:“慢走,不送。下次再闖,就沒這麼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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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艦像是被這句話刺了一下,領頭的巡洋艦猛地加速,黑煙噴得又急又快,後麵的兩艘炮艦也慌忙跟上,很快就縮成了海平線上的三個小黑點。
直到日艦徹底消失,丁汝昌才下令:“恢複操演隊形。”
十二艘艦船重新列成縱隊,炮口緩緩歸位,但甲板上的氣氛卻和剛才不同了。水兵們臉上多了些自豪的笑意,連擦拭炮管的動作都輕快了幾分。王師傅蹲在速射炮旁,用手指敲了敲炮身,像是在跟老夥計說話:“瞧見沒?小鬼子就是欺軟怕硬,你硬氣了,他就慫了。”
鄧世昌乘小艇登上“平遠”號時,臉上還帶著笑:“剛才那下漂亮!我看日艦上的人都快站不穩了,估計是被咱們的速射炮嚇著了。”他指著遠處的靶船,“走,接著操演!讓他們在遠處好好看看,咱們北洋水師到底有多硬!”
丁汝昌的命令很快傳下來:實彈射擊靶船,演練協同炮擊。
“平遠”號的速射炮率先開火。王師傅親自校準角度,李和一聲令下,炮口噴出火光,炮彈呼嘯著飛向兩千米外的靶船。和試射時不同,這次炮手們故意放慢了節奏,卻每一發都打得極準——第一發擦著靶船桅杆飛過,第二發直接命中船身,第三發落在船尾激起巨浪。三發過後,靶船已經歪了半邊。
緊接著,“致遠”的速射炮也響了,節奏更快,四發炮彈連成一線,像追著靶船打。“定遠”“鎮遠”的巨炮隨後轟鳴,震得海水都在顫,靶船周圍的海麵被炸起數丈高的水柱,等硝煙散去,那艘舊木船已經散成了碎片。
甲板上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李和站在艦橋,望著隊列整齊的艦隊,聽著各艦傳來的信號笛聲,忽然覺得剛才那三艘日艦的退縮,不隻是因為威懾——是北洋水師自己掙來的底氣。這底氣不在炮有多快,船有多硬,而在當炮口對準敵人時,每一個水兵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每一艘艦船都知道該往哪裡去。
丁汝昌的將旗又升了起來,這次是一串代表“繼續操演”的旗語。十二艘艦船再次啟航,向著黃海深處駛去。
李和放下望遠鏡,海風吹拂著他的衣角,帶著鹹澀的氣息。日艦不會就這麼算了,這場對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序曲。但此刻,看著身邊將士們臉上的笑容,聽著速射炮試射後殘留的餘響,他忽然覺得,哪怕前路有再多風浪,這支艦隊也能劈開浪頭,一往無前。
遠處的海麵上,靶船的碎片正在慢慢下沉,而北洋水師的旌旗,依舊在陽光下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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