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棄子換息_漢末三國路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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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棄子換息(1 / 2)

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冬,十一月初三,許昌丞相府。

寒風卷著細碎的雪粒,抽打著緊閉的窗欞,發出沙沙的輕響。室內銅獸爐炭火熊熊,卻驅不散那股沉甸甸的陰冷。曹操裹著一件半舊的玄色貂裘,斜倚在胡床上,額角纏著浸了藥汁的葛布,臉色在燭光下透著一層病態的灰敗。案幾上堆疊著幾卷攤開的軍報,字字句句都像冰冷的針,紮在他緊繃的神經上。

“兗州東郡急報,新征郡國兵三營,操演時因皮甲朽爛、矛杆開裂,引發騷亂,死傷數十人……”

“豫州潁川郡呈文,今冬酷寒,流民乞食者日增,郡倉存糧僅夠支應郡兵兩月……”

“徐州廣陵太守報,江東水師巡弋淮口次數陡增,疑有異動……”

曹操閉著眼,手指用力按壓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每一次搏動都帶來一陣深入骨髓的銳痛。博望原野那場慘敗,仿佛一道無法愈合的創口,時刻散發著潰爛的腐氣。十五萬精銳一朝喪儘,府庫積蓄化為烏有。雖強行征募了十餘萬萬新卒填補數字上的窟窿,然而倉促間哪來精良的軍械甲胄?這些新卒,大多裹著粗陋的皮甲,甚至麻衣,手持未經打磨的粗鐵矛頭,站在凜冽的寒風中瑟瑟發抖。戰力?不過是一群勉強充數的民夫罷了。

更可怕的是中原這四戰之地帶來的窒息壓力。西麵,王康占據司隸大片土地後,其潼關守將王續的旗號,如同懸頂利劍;北麵,元氣大傷的袁紹雖在延津與自己結下那脆弱的盟約,但其大將顏良、文醜在黎陽一線虎視眈眈的眼神從未鬆懈;南麵,劉備新得益州,氣勢正盛,其大將關羽坐鎮荊州,兵鋒隱隱北指;東南的孫策,更是磨刀霍霍,對空虛的徐州垂涎三尺。四麵皆敵。

“咳咳……”一陣劇烈的頭痛襲來,曹操忍不住悶咳出聲,眼前金星亂冒,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衫。侍立一旁的曹昂慌忙上前,欲要攙扶,卻被曹操揮手製止。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端坐的尚書令荀彧:“文若,府庫空虛,四戰之地,強鄰環伺……可有良策,解此倒懸?”

荀彧抬起頭,目光坦然迎上曹操那雙交織著痛苦、焦灼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迷茫的眼睛。他站起身,走到殿中懸掛的巨大輿圖前。那圖上山川城池勾勒分明,代表王康勢力的朱砂色,已如燎原之火,牢牢占據著西北雍涼、司隸大片區域,甚至深入南陽,其觸角漢中)更直指新得的巴蜀;代表曹操的靛青色,則被死死壓縮在兗、豫、徐三州之地,如同驚濤駭浪中搖搖欲墜的孤島。

他的手指,精準地點在了司隸區域——那片被王康反複切割、遷徙,早已麵目全非的土地上。

“丞相,”荀彧的聲音清晰而冷靜,如同冰泉流淌,在這壓抑的殿堂中格外清晰,“困局非無解。破局之鑰,或在於此——司隸!”

他手指用力點在洛陽的位置:“請丞相……奉天子還都於洛陽!將司隸之地,儘數還政於天子!”

此言一出,殿內眾人皆是一震!曹丕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驚愕;荀攸眉頭緊鎖,若有所思;劉曄則撚著胡須,目光閃爍不定。奉天子以令諸侯,此乃曹氏起家之本,亦是丞相權傾朝野的根基!將天子送走?將名義上最後一塊直屬中央的司隸之地拱手交出?這無異於自斷臂膀!

曹操瞳孔驟然收縮,身體微微前傾,死死盯住荀彧:“還政天子?文若,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臣深知此言驚世駭俗。”荀彧神色不變,語氣反而更加沉定,“然此一時,彼一時。丞相請細思:其一,昔日奉天子,乃天下板蕩,群雄並起,漢室餘威尚存,挾天子確可號令四方,收攬人心。然今日,袁紹稱趙公於鄴城,王康為晉公於長安,孫策為吳公於武昌,劉備為楚公於成都……天下格局已定,諸侯裂土封疆,誰還真心視許都朝廷為共主?‘挾天子以令諸侯’之效,早已名存實亡!徒留天子於許昌,非但不能號令四方,反成眾矢之的,招引四方覬覦,更需耗費巨資供養漢室宗親、舊臣,此其一弊也!”

他手指在輿圖上司隸與雍州交界處劃過:“其二,司隸之地,名存實亡。昔日京畿七郡,河南尹、河內、河東、弘農、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河南尹。如今,河內、河東、左馮翊、右扶風、京兆尹五郡,儘入王康並、雍二州版圖。所餘者,僅河南尹殘部洛陽周邊)與弘農郡西陲彈丸之地。”荀彧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陳述,“且王康初定司隸時,強行徙司隸之民數十萬口以實關中、並州。如今這兩郡之地,城邑殘破,戶口凋零,十室九空,沃野化為蒿萊。其地,已成雞肋,食之無味,其民,已成枯骨,榨之無油。河南尹、弘農二郡,昔年富庶之地,如今戶不過三萬七千,口不足二十萬!且多散居於殘城斷壁之間,土地荒蕪,百業凋敝。將這片殘破凋零之地交還天子,名義上是‘還政’,實則是甩掉一個沉重的包袱!此二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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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的目光掃過程昱、劉曄等人,最後落回曹操臉上,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如錘:“其三,許昌深處兗豫腹地,漢室舊臣如孔融、楊彪、趙彥等輩,盤踞朝堂,動輒以‘匡扶漢室’之名掣肘丞相施政,陽奉陰違,暗中串聯,耗費丞相多少心力?若遷天子於洛陽,將這群‘忠臣’一並遷走,遠離我腹心之地,丞相在兗、豫、徐三州,方能放開手腳,厲兵秣馬,整肅吏治,推行屯田,積蓄力量!此三利也!”

他停頓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洞察世事的銳利:“其四,亦是關鍵!將殘破的司隸還給天子,置於我兗州之西,王康雍州之東,恰可成為我與王康之間的緩衝地帶!王康若再欲東進,首當其衝便是洛陽的天子朝廷!他王康,是甘冒天下之大不韙,悍然興兵攻打‘漢室正統’所在的洛陽?還是投鼠忌器,與我曹氏暫息乾戈?此乃以退為進,借漢室之名,行自保之實!此四利也!”

“最後,”荀彧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司隸殘破至此,天子即便有心,又憑何翻起浪花?無兵無糧無民心,不過一尊泥塑木偶,困守於同樣破敗的洛陽舊宮罷了。丞相隻需遣一得力大將,率精兵扼守虎牢天險!一則可控扼洛陽門戶,二則屏障我兗州西境!如此,西線壓力驟減,我方可傾儘全力,治理兗、豫、徐三州,休養生息,恢複元氣!待府庫充盈,甲兵犀利之時,天下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殿內一片寂靜,隻有荀彧的話語餘音在梁柱間回蕩,帶著一種剝開迷霧、直指核心的震撼力。程昱眼中的疑慮漸漸消散,代之以深沉的思索;劉曄微微頷首,顯然已被說服大半;連年輕的曹丕,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曹操靠在胡床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發出沉悶的“篤篤”聲。他閉著眼,腦中飛速權衡著荀彧提出的這驚世駭俗之策。放棄許昌的政治象征意義,放棄名義上對司隸的控製,換來的是甩掉供養漢室的大包袱、擺脫舊臣的糾纏、建立關鍵的緩衝地帶、集中力量經營核心三州……這其中的得失利弊,如同精密的算籌,在他心中飛快地撥動著。

許久,他緩緩睜開眼,那眼中的痛苦和迷茫已被一種梟雄的決斷所取代,但依舊帶著一絲深重的疑慮:“文若此策……確是老成謀國,釜底抽薪!然……”他話鋒一轉,目光銳利如刀,“王康!王承業此人,虎踞西北,野心勃勃,其勢已成!孤與他交惡日久,從爭奪司隸到博望交鋒,仇隙已深。他豈會輕易罷休?豈會坐視孤在兗豫徐休養生息?縱有司隸緩衝,若他鐵了心要東進,區區虎牢關,又能擋其鐵騎幾日?縱使他礙於名義不攻洛陽,也可從南陽出兵。與之議和?互市?他豈肯答應?!”

這才是最核心的難題!與王康的關係,沒有王康的默許,甚至僅僅是暫時的“無視”,任何休養生息的計劃都是空中樓閣。

麵對曹操這直指要害的質問,荀彧的臉上,卻第一次露出了篤定而深沉的微笑。他微微躬身,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丞相所慮極是。王康梟雄之姿,斷不會輕易予我喘息之機。然,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王康此人,雖雄猜陰鷙,然有一處軟肋,或可為我所用!”

“哦?”曹操身體前傾,眼中精光爆射,“何處軟肋?”

荀彧一字一頓,清晰地吐出那個塵封已久、卻重逾千斤的名字:“陳留,衛茲,衛元嗣!”

衛茲!

這個名字如同一道驚雷,在曹操腦中炸響!塵封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中平六年189年),董卓亂起,自己散儘家財,於陳留首倡義兵,正是衛茲,這位陳留本地的豪族領袖、著名的義士,第一個站出來響應!他傾儘家資,助自己招募了五千義兵,成為自己起家的第一桶金!汴水之戰,麵對徐榮的西涼鐵騎,自己幾乎全軍覆沒,是衛茲親率部曲斷後,死戰不退,最終力竭戰死,才為自己贏得了逃出生天的機會!可以說,沒有衛茲,就沒有他曹操的今天!

而王康……曹操猛地想起,王康起家之地,亦是陳留!其早期勢力微末之時,曾多次得到過衛茲的照拂與資助!更關鍵的是,汴水衛茲戰死的消息傳到遠在朔方苦寒之地的王康耳中時,據說王康悲慟欲絕,當眾立誓“此仇不共戴天,必以董卓、徐榮之頭,祭奠元嗣公在天之靈”!後來王康勢力壯大,橫掃並州,入主長安,對衛茲留在陳留的族人確實多有照拂。這份對衛茲的感恩與追念,是王康梟雄底色下,罕有的、近乎固執的溫情。

“丞相明鑒。”荀彧的聲音將曹操從回憶中拉回,“衛茲公之子,衛臻,衛公振,如今正在朝中為議郎。此人秉承其父遺風,沉穩乾練,素有清名。王康對元嗣公感念至深,視若恩主。若遣衛臻為使,持丞相親筆信函,以歸還司隸、尊奉天子、重開互市、永結盟好為名,親赴長安……以衛臻的身份,以元嗣公的遺澤,動之以情,曉之以勢,未必不能……說動王康,暫息乾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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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的分析,如同在絕境中鑿開了一道縫隙,透進了微弱卻真實的光。曹操靠在胡床上,胸膛微微起伏,眼中激烈的情緒風暴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而清晰的算計。他沉默著,手指在貂裘光滑的毛領上緩緩摩挲,權衡著每一個細節,計算著每一種可能。

終於,他猛地坐直身體,那因頭疾而略顯佝僂的腰背瞬間挺直,一股久違的、屬於亂世梟雄的決斷氣魄重新回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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