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眾將,無論新銳宿將,儘皆挺直腰背,目光灼灼。
“黃金台立,招賢令出,廣納天下才俊!斥候四散,十縣虛實,指日可明!三路大軍,犁庭掃穴,滌蕩朔野!苦役營規整,榨其筋骨,鑄我根基!此四事,乃興慶立城後第一要務!諸君各司其職,勠力同心!”
他的手指重重戳在輿圖朔方郡的核心:“一月!一月之內,我要朔方十縣之境,無論河東河西,凡有井水處,皆插我奮武玄赤旗!凡有抵抗之胡虜男丁,儘入苦役營!凡可耕之田,可牧之野,儘歸我漢民所有!此令如山,違期者,斬!”
“謹遵將令!萬勝!萬勝!萬勝——!!!”雷霆般的吼聲自將軍府炸響,直衝雲霄,連呼嘯的朔風亦為之短暫一滯。
軍令如火,各部聞風而動。不過兩日,興慶城中心的高地上,已是一片熱火朝天。數千苦役在輔兵監工的皮鞭呼喝下,肩扛手抬,將巨大的條石、沉重的夯土、粗壯的梁木運上高地。三層黃金台的基座輪廓,在無數血汗的澆灌下,頑強地刺向塞外蒼茫的天空。程昱立於尚未完工的招賢館地基前,看著手中墨跡淋漓的招賢令文稿,其上“唯才是舉,不論出身”、“水利、屯田、胡務、百工…凡有益朔方者,量才授職,厚祿田宅”的字句力透紙背。數十名識字的文吏正緊張謄抄,隻待高台初成,這些承載著希望與野心的帛書,便將由快馬信使,星夜馳向幽、冀、並、青、徐、兗、豫、司隸北方八州,貼滿每一座郡縣的城門與市集!
斥候營的輕騎則如離巢的鷂鷹,十支小隊在王栓的調配下,悄無聲息地融入了興慶城外的曠野風沙。他們一人雙馬,馱著少量乾糧、水囊和至關重要的繪圖工具,懷揣著鹽磚、茶塊,分成不同方向,撲向朔方、修都、呼道、廣牧、渠搜、三封、窳渾、沃野、臨河這九座或已廢棄、或淪胡塵的故縣廢墟與胡部牧場。
真正的鐵流,於十月十五日清晨,自興慶三座巨大的營門洶湧而出!
東門,高順的左路軍旌旗蔽日。陷陣營方陣如同移動的鋼鐵叢林,長矛如林,步伐整齊劃一,踏地之聲沉悶如雷。虎賁營緊隨其後,王固赤膊扛著巨盾走在最前,身後士卒殺氣騰騰。王續、王憲的兩千驍騎精騎護住兩翼,一人雙馬的配置使得隊伍拉出長長的煙塵。三千輔兵驅趕著載滿糧秣箭矢的大車,如同巨龍的尾巴。這支鐵流的目標明確——朔方、修都二縣!大軍過處,散居的小股胡人牧民望風而逃,來不及帶走的零星羊群成了輔兵的第一筆繳獲。
西門,於禁的右路軍氣勢磅礴。中壘營陣列嚴密,大盾長槍透著重甲步兵的沉穩。徐晃的靖武營士卒昂首挺胸,經曆大戰洗禮的他們眼神銳利。張合、張遼各領一千精騎,如同兩柄出鞘的利刃,在隊伍前方及側翼遊弋警戒。他們的目標是更遠的河西四縣:三封、窳渾、沃野、臨河。行軍路線需要渡過黃河故道,斥候已提前探明幾處水淺可涉渡的河段。
北門,趙雲的中路軍最為精悍。一千驍騎後營精騎,人如虎,馬如龍,清一色的雙馬配置,機動性冠絕三軍。他們並未攜帶沉重的步卒,三千輔兵也多為善於騎乘或駕車的健卒,隊伍中輜重車比例更高,顯然是為轉運物資人口準備。趙雲銀甲白袍,照夜玉獅子神駿非凡,亮銀槍斜指西北呼道縣方向。他的任務是清剿呼道,並如同靈活的樞紐,隨時策應左右兩路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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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路大軍,如同三柄巨大的鐵犁,轟然開進朔方郡沉寂已久的土地。沿途遭遇的抵抗起初零星而微弱,多是些依附於大部落的小股牧民或馬賊。麵對漢軍森嚴的陣列和精銳的騎兵,這些烏合之眾往往一觸即潰。高順軍前鋒在朔方縣故城遺址以東五十裡處,遭遇了第一股像樣的抵抗——一個占據水草豐美河穀的屠各部,約有八百餘帳,能戰之騎近兩千。屠各首領自恃勇力,試圖憑借地利阻擋漢軍。
“陷陣,錐形!”高順冰冷的命令下達。
深青色的方陣瞬間變陣,前排巨盾轟然並攏,長矛自盾隙如毒蛇般刺出,整個陣型化作一個向前突進的巨大三角!王固虎賁營則如兩翼展開的烈火,從側翼包抄。
“驍騎!兩翼騎射,擾其陣腳!”王續、王憲同時下令。
兩千精騎如風般卷向屠各騎陣兩翼,強弓勁弩潑灑出密集的箭雨。屠各騎兵試圖分兵迎擊,陣型頓時散亂。
“陷陣!進——!”高順令旗揮落。
“殺!”震天的怒吼中,陷陣營的鋼鐵三角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撞入混亂的屠各騎陣!長矛穿刺,橫刀劈砍,屠各騎兵在嚴密的步兵陣前撞得頭破血流。僅僅半個時辰,屠各首領被王固一盾拍落馬下生擒,餘眾潰散。此戰斬首四百餘級,俘獲丁壯一千五百餘人,婦孺三千餘口,牛羊數萬!捷報與第一批俘虜、牲畜,由輔兵押送,源源不斷送回興慶。
與此同時,於禁的右路軍也渡過了黃河故道,前鋒張遼的驍騎前營在沃野縣以南的草場,突襲了一個正在轉移的盧水胡部落。張遼身先士卒,丈八長槊如龍探海,瞬間挑飛三名試圖攔截的胡騎,率千騎如尖刀般刺入部落核心,驅散了護衛,將正在指揮搬遷的盧水胡小王及其親衛團團圍住。徐晃率靖武營步卒隨後趕到,包圍圈徹底合攏。懾於漢軍兵威,盧水胡小王無奈請降。此戰兵不血刃,俘獲全族兩千餘口,牛羊駝馬無數。於禁聞報,嚴令張遼、徐晃約束士卒,不得劫掠歸降部眾私產,將其全族連同牲畜,由張合率兵護送,先行押返興慶。河西掃蕩,初戰告捷。
趙雲的中路軍推進最為迅速。呼道縣境內胡部勢力相對弱小且分散。趙雲充分發揮騎兵的機動優勢,分兵數股,由輔兵中熟悉胡語的向導引領,如同梳篦般橫掃草原。或威逼利誘小部落歸降,或雷霆殲滅敢於抵抗的馬匪。旬日之間,呼道縣境內大小七股胡部勢力或降或滅,俘獲丁壯八百餘,婦孺兩千餘口,牛羊三萬餘。趙雲的帥旗,率先插上了呼道縣殘破的土垣。
每日都有新的捷報和繳獲送入興慶城。彭脫統管的苦役營規模如同滾雪球般膨脹。新增的三千輔兵監工被迅速分派下去,與原有的兩千監兵混合編組,按照王康定下的章程,以嚴苛的紀律與一線生機的許諾,死死壓榨著這數萬胡虜壯丁的每一分力氣。新城工地上,三合土城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增長;城外規劃的巨大屯田區,被苦役們用簡陋的工具,一片片翻墾出來,等待著來年的種子。黃金台的夯土基座已然高出地麵丈餘,招賢館的木架結構正在搭建,程昱的招賢令已謄抄數百份,整裝待發。
時間推移,掃蕩的阻力開始增大。殘存的休屠貴族不甘失敗,串聯起一些死硬的屠各、盧水胡部,依托熟悉的地形,利用荒漠、山丘、廢棄的漢軍烽燧堡進行襲擾和抵抗。十一月初三,於禁右路軍在進逼臨河縣時,遭遇了右賢王須卜骨殘部聯合當地幾個盧水胡大部落的頑強阻擊。數千胡騎利用一片連綿起伏的沙丘地帶,不斷襲擾於禁的輜重隊伍和側翼。
“報!將軍!張遼校尉前軍遇伏,被胡騎引至沙丘深處,陷入纏鬥!徐晃校尉部押送大批俘虜牲畜,行動遲緩,右翼暴露!”傳令兵飛馬奔至於禁中軍。
於禁麵色沉靜,迅速判斷:“胡虜意在分割我軍,斷我糧道,阻我臨河!傳令張合!率你部驍騎中營,立刻馳援張遼,接應其部退出沙丘,勿要戀戰!徐晃部就地結圓陣固守,保護俘虜牲畜!中壘營隨本將,前移接應徐晃!靖武營斷後!向趙將軍處求援,請他速派騎兵自西北方向側擊胡虜!”
命令迅速傳達。張合領一千精騎,如狂風般撲向沙丘深處,弓弩齊發,衝散圍困張遼的胡騎,救出其部。徐晃則指揮靖武營士卒,將輜重車與俘虜牲畜圍在核心,長矛如林對外,弓弩手據車而射,如同一隻巨大的刺蝟。於禁親率中壘營重步兵趕到,與靖武營彙合,結成一個更加堅固的防禦核心。胡騎雖眾,麵對這鋼鐵刺蝟無從下口,隻能在外圍縱馬呼哨,箭矢拋射,收效甚微。
就在胡騎首領以為得計,準備調集更多人馬圍攻之際,西北方向地平線上,煙塵陡起!趙雲親率八百驍騎後營精騎,一人雙馬,長途奔襲而至!銀甲白袍如同雪亮的刀鋒,斜刺裡狠狠捅入胡騎主力的側後!
“常山趙子龍在此!胡虜授首!”清越的怒吼伴隨著照夜玉獅子的長嘶,亮銀槍化作一片索命的銀光!胡騎猝不及防,側翼瞬間被撕裂,陣腳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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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軍已至!全軍反擊!”於禁看準時機,令旗高舉!
張合、張遼的騎兵自沙丘邊緣返身殺回!徐晃的靖武營、於禁的中壘營步卒轟然前壓!被圍的“刺蝟”瞬間變成了突擊的巨錘!
內外夾擊之下,胡騎徹底崩潰,四散奔逃。此戰殲敵千餘,俘獲兩千餘丁壯,解救被擄漢民數百,繳獲牲畜數萬。右賢王須卜骨的帥旗在亂軍中被張遼奪得,其本人僅率數十騎狼狽北遁陰山。臨河縣最大的抵抗力量被粉碎。
當趙雲、於禁兩軍會師的捷報傳回興慶時,已是十一月中旬。斥候營的成果也陸續彙總。一張張標注詳儘的羊皮地圖鋪滿了將軍府的地麵:朔方縣故城尚有夯土殘垣,被一小股馬匪占據;修都縣境內水草豐美,盤踞著三個較大的屠各部落;呼道縣已無大股勢力;廣牧、渠搜兩縣靠近羌渠單於控製區,有南匈奴彆部活動,態度尚不明朗;河西三封、窳渾多沙磧,有盧水胡散居;沃野、臨河土地肥沃,是爭奪重點…每一處水源、險隘、可能的屯田點都清晰在目。
王康立於巨大的輿圖前,看著代表三路大軍的標記已幾乎覆蓋了整個朔方郡的疆域。代表著高順軍的青色小旗插上了朔方、修都;代表於禁軍的褐色小旗插上了沃野、臨河;代表趙雲的白色小旗穩固在呼道。廣牧、渠搜、三封、窳渾四縣的位置,也隨著最後幾支斥候小隊的歸營,即將被漢旗標記。
凜冽的寒風拍打著將軍府的窗欞,黃金台招賢館的輪廓已在暮色中巍然矗立。第一批謄抄好的招賢令捆紮整齊,即將由信使送往風雪彌漫的關東大地。苦役營的方向傳來監工收隊的梆子聲,伴隨著數萬人的沉重步履。王康的手指緩緩撫過輿圖上“朔方郡”的字樣,最終重重按在興慶城的位置。
朔野的塵埃,正被鐵與血滌蕩乾淨。但這僅僅是一個開始。陰山之北的注視,河西走廊的怨毒,還有那深重的糧秣危機,都如同這塞外寒冬,考驗著這座新城初生的脊梁。他轉身,目光投向堂外鉛灰色的天空,那裡,醞釀著更大的風雪,也孕育著新的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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