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風原的風沙不僅磨糙了花見棠的臉,還意外激活了小白的“特殊技能樹”——自從用眼神嚇退第三隻長得像變異土豆成精的沙行妖後,這小家夥竟對“降妖除魔”產生了濃厚興趣,甚至學會了主動“篩選目標”,活像個剛拿到新玩具的孩子,每天都在琢磨怎麼“小試牛刀”。
這天正午,兩人躲在一塊巨大的風蝕岩石後歇腳,剛啃完半塊乾硬的麥餅,就見一隻圓滾滾的“生物”從麵前蹦過。那東西通體土黃,跟荒原的顏色融為一體,圓腦袋上頂著兩片嫩綠小葉子,蹦跳時葉子還會輕輕晃動,活脫脫一顆成精的“沙蘿卜”——這是花見棠根據它的外形起的名。
她早就從雜書上見過這玩意兒的記載:學名“地脈靈根”,毫無攻擊性,肉質鮮嫩多汁,不僅能解渴,還能補充少量體力,是穿越寂風原的旅人夢寐以求的“移動水源+應急口糧”。花見棠眼睛一亮,悄悄放下水囊,正琢磨著怎麼繞到它身後、趁其不備抓住,身旁的小白卻已經先一步舉起了小手。
隻見他微微踮起腳尖,金色眼瞳死死鎖定那隻沙蘿卜精,小臉繃得比平時畫符時還嚴肅,小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用一種近乎吟唱的、帶著奇異腔調的稚嫩聲音,一字一頓地喝道:“定!”
下一秒,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那隻還在歡快蹦跳的沙蘿卜精瞬間僵在原地,保持著單腳離地、葉子上揚的滑稽姿勢,活像個被按下暫停鍵的玩偶。圓滾滾的身體微微顫抖,兩片小葉子抖得像篩糠,顯然是嚇壞了,卻連動都動不了一下。
花見棠:“???”她盯著那坨僵硬的“食材”,又看了看身旁一臉“快誇我”的小白,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這能力……也太好用了吧?她走過去,毫不費力地將沙蘿卜精撿起來,入手沉甸甸的,能清晰感覺到裡麵充盈的汁水,捏一下還會輕輕回彈。
“乾得……漂亮。”花見棠心情複雜地摸了摸小白的頭,既有驚喜,又有點哭笑不得。雖然過程有點詭異,但結果確實喜人——省了她不少功夫,還不用擔心被這靈活的小家夥跑掉。
小白立刻眉開眼笑,眼睛彎成了月牙,小腦袋在她手心蹭了蹭,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獎賞。接下來的路程裡,他更是把“定”字訣玩出了花:遇到亂竄的沙鼠,喊一聲“定”,就能輕鬆撿走沙鼠藏在洞裡的草籽;看到有毒的刺藤擋路,喊一聲“定”,就能安全地從旁邊繞過去。
可這“言出法隨”的能力,偶爾也會出點“偏差”,而且偏差得相當離譜,甚至能把花見棠嚇出一身冷汗。
三天後,兩人正沿著一條乾涸的河床前行,忽然聽到遠處傳來“轟隆隆”的腳步聲,伴隨著粗重的喘息。花見棠趕緊拉著小白躲到一塊巨石後麵,探頭一看,瞬間倒吸一口涼氣——是一小群遷徙的刺甲駝!
這種妖獸體型堪比小山,渾身覆蓋著厚重的鱗甲,背部長滿尖銳的骨刺,尤其是走在最前麵的首領,背上那簇骨刺又長又亮,顏色鮮紅,像一頂精心打造的王冠,在陽光下閃著光澤,一看就不好惹。更要命的是,刺甲駝脾氣暴躁,領地意識極強,一旦被冒犯,就會用骨刺瘋狂衝撞,連煉氣後期的修士都要繞著走。
花見棠趕緊捂住小白的嘴,示意他彆出聲,準備等駝群走遠了再繼續趕路。可小白卻扒開她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刺甲駝首領背上的“王冠骨刺”,小眉頭皺得緊緊的,嘴裡還小聲嘟囔:“不好看……亂糟糟的……”
沒等花見棠反應過來,小白已經再次舉起了手,金色眼瞳微微眯起,小嘴唇一張,脆生生地喝道:“禿!”
“唰——”一道微不可查的淡金色光芒閃過,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可下一秒,刺甲駝首領背上那簇引以為傲的“王冠骨刺”,竟憑空消失了!不是折斷,不是脫落,是徹徹底底、乾乾淨淨地消失,連一點殘渣都沒留下,隻留下幾個光禿禿的、泛著粉色的疤痕,在陽光下刺眼得很。
刺甲駝首領茫然地停下腳步,似乎感覺背上輕了不少,它下意識地扭頭,想看看自己那頂威武的“王冠”,可當它的視線掃過光禿禿的後背時,整個駝都僵住了。
空氣安靜了足足三秒。
然後,一聲混合著震驚、憤怒、崩潰和難以置信的淒厲嚎叫,響徹了整個寂風原:“嗷——!!!”那聲音之悲憤,那情緒之絕望,簡直聞者傷心,聽者落淚,連遠處的風沙都仿佛停頓了一瞬。
整個駝群瞬間騷動起來,其他刺甲駝紛紛圍攏過來,用腦袋蹭著首領的後背,眼神裡滿是“你那頂好看的骨刺呢”“怎麼突然沒了”的困惑和驚恐。
刺甲駝首領徹底暴怒了!它赤紅的眼睛瞬間鎖定了不遠處的巨石——剛才那道奇怪的光芒,就是從那裡傳來的!它刨動著蹄子,地麵被踩得坑坑窪窪,鼻孔裡噴出陣陣粗氣,低著頭,亮出背上剩餘的、依舊鋒利的骨刺,像一座失控的小山,轟隆隆地朝著巨石衝撞過來!
“跑啊!!!”花見棠魂飛魄散,一把撈起還在歪頭琢磨“為什麼它反應這麼大”的小白,塞進懷裡,轉身就開始狂奔。她這輩子都沒跑這麼快過,感覺肺都要炸了,耳邊全是刺甲駝首領悲憤欲絕的咆哮,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
“小白!以後不準隨便用‘禿’字!聽見沒有!”花見棠一邊跑一邊崩潰大喊,“尤其是有毛的、有刺的、看起來特彆珍惜自己‘發型’的!!”
小白被她夾在胳膊底下,顛得七葷八素,小臉蛋通紅,卻還一本正經地辯解:“可是姐姐,它那個……真的不好看,禿了乾淨……”
“乾淨個鬼啊!那是人家的尊嚴!是身份的象征!!”花見棠欲哭無淚,恨不得當場找塊地縫鑽進去。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刺甲駝首領的咆哮聲也越來越近,她甚至能感覺到地麵的震動越來越強烈。
關鍵時刻,花見棠急中生智,從儲物袋裡掏出最後幾張煙霧符,用力扔向身後!“嘭嘭嘭”幾聲,白色的煙霧瞬間彌漫開來,擋住了刺甲駝的視線。小白也配合地探出頭,對著追得最近的兩頭刺甲駝,脆生生喊了聲:“絆!”
那兩頭刺甲駝正拚命往前衝,聽到聲音的瞬間,前蹄突然莫名其妙地纏在了一起,“撲通”一聲摔成了滾地葫蘆,還順便擋住了後麵的同伴。
借著這個空檔,花見棠抱著小白,一頭鑽進了前麵一處狹窄的岩石縫隙裡。這縫隙剛好能容納兩人,外麵還長著不少低矮的灌木,正好能遮擋身形。
兩人屏住呼吸,聽著外麵刺甲駝首領憤怒的咆哮聲、撞擊岩石的“砰砰”聲,直到半個時辰後,聲音才漸漸遠去。花見棠癱坐在地,大口喘著氣,汗水濕透了後背,連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小白也跑得小臉通紅,頭發淩亂地貼在額頭上,卻還在惦記:“姐姐,下次我們能不能用‘順’字?讓它把骨刺‘順’給我們,這樣就不會生氣了……”
花見棠:“……”她看著小白純淨的眼睛,內心充滿了絕望。這哪是養了個妖王幼崽?分明是養了個行走的“美學毀滅大師”,還是言出法隨低配版!她深刻反思:之前隻強調“不能殺人”太片麵了,現在必須補充一係列“行為準則”——“不準隨便讓人(妖)禿頭”“不準拆除他妖(人)身體部件”“審美要包容,尊重他人(妖)的外形自由”“使用能力前必須先跟姐姐報備”……
前途漫漫,不僅多艱,還多“禿”啊。
總算在第七天傍晚,兩人熬到了寂風原的儘頭。當看到那條奔騰咆哮的大江時,花見棠差點激動得哭出來——那就是地圖上標注的滄瀾江,過了江,就能離霧隱海更近一步了!
可興奮勁兒沒持續多久,現實就給了她一記重擊。滄瀾江的江水渾濁湍急,浪花拍打著岸邊的礁石,濺起丈高的水花,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對岸隱在朦朧的水汽裡,根本看不清輪廓。江麵上沒有任何橋梁,隻有下遊幾處渡口,停泊著幾艘看起來飽經風霜、船身布滿補丁、隨時可能散架的舊船。
花見棠摸了摸空空如也的錢袋,心裡涼了半截——最後幾塊下品靈石,早就在荒原邊緣的一個小補給點,換了乾糧和清水。正規渡船肯定坐不起,隻能找那些私人運營的、看起來不太靠譜的小渡船碰碰運氣。
她牽著小白,沿著江岸走了足足半個時辰,腳都磨起了水泡,才在一處極其偏僻的、蘆葦叢生的河灣裡,找到一艘“勉強能稱之為船”的玩意兒。
這船身破得離譜,木板顏色深淺不一,明顯是用各種廢棄木料拚湊的,船幫上還破了幾個小洞,用破布和瀝青胡亂塞著,看起來隨時都可能散架。船頭坐著一個戴著破鬥笠的老船夫,皮膚黝黑,滿臉褶子,手裡拿著一根長長的竹篙,嘴裡叼著根乾枯的草莖,眯著眼睛打盹。船篷裡隱約能看到兩個人影,一動不動,不知道在做什麼。
“老丈,請問……能過江嗎?”花見棠試探著走上前,聲音放得很輕,生怕驚擾了對方,也生怕這船被自己的聲音震散了。
老船夫緩緩掀開眼皮,渾濁的眼睛掃了她和小白一眼,又慢悠悠地閉上,過了好一會兒,才伸出三根手指,啞著嗓子說:“三個人,三十個銅錢,或者等值的東西。少一個子兒,都彆想上船。”
花見棠鬆了口氣,還好,價格不算太離譜。她趕緊從儲物袋裡掏出幾塊鞣製好的獸皮——這是她在山花裡獵殺小妖獸後,自己鞣製的,質地還算不錯——又拿出一小包鹽。在凡人界,鹽可是硬通貨,比銅錢還管用。
老船夫睜開眼,接過獸皮和鹽,掂量了一下,又聞了聞鹽的味道,終於點了點頭,用竹篙指了指船篷:“進去坐吧,等會兒還有兩個人,湊齊了就開船。”
花見棠牽著小白,小心翼翼地踏上船板。船身晃了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像是隨時都會斷裂。她心裡捏了把汗,趕緊拉著小白鑽進船篷。
船篷裡已經坐了兩個人:一個穿著粗布衣裙、背著藥簍的中年婦人,麵色愁苦,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另一個是個穿著洗得發白道袍的年輕道士,腰間掛著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酒葫蘆,頭發用一根木簪隨意束著,眉眼疏朗,卻帶著幾分落拓不羈。見花見棠和小白進來,道士隻是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又靠在船篷上打盹,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和他無關。
花見棠找了個遠離兩人的角落坐下,將小白護在身邊,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小白則好奇地打量著船篷裡的兩人,又扒著船縫,看向外麵奔騰的江水,金色的眼睛裡滿是新奇。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老船夫終於站起身,用竹篙將船推離岸邊,然後跳上船,撐著竹篙,慢悠悠地朝著江心劃去。
一開始還算平穩,隻是江水湍急,小船顛簸得厲害,像一片葉子在浪濤中飄搖。小白是第一次坐船,緊張地抓著花見棠的衣袖,小身子隨著船身輕輕搖晃,金色的眼睛緊緊盯著船舷外翻湧的濁浪,連大氣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