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人的味道!很多!”
小白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懼,像一道驚雷劈在花見棠心頭。她猛地刹住腳步,幾乎是本能地將小白緊緊護在身後,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是誰?是之前追殺她們的玄天門弟子?還是石敢當派來的人?亦或是黑岩山脈裡那些以劫掠為生的亡命徒?她們才離開不到半月,這個唯一能稱得上“家”的洞穴,就被人占據了?
洞口靜悄悄的,藤蔓依舊茂密地遮掩著入口,連一絲風都透不出來,可那無形的危機感卻如同冰冷的潮水,從洞穴深處彌漫出來,順著她的脊背往上爬,讓她渾身發涼。
絕對不能進去!
花見棠當機立斷,拉著小白的手腕,腳步放得極輕,如同貓科動物般向後疾退,迅速隱匿到旁邊一塊巨大的、布滿青綠色苔蘚的岩石後麵。這塊岩石足夠高大,正好能將她們兩人完全遮擋住,隻留下一道狹窄的縫隙,能勉強觀察洞口的動靜。
“小白,能感覺到裡麵有多少人嗎?他們的氣息……厲害嗎?”花見棠壓低聲音,氣息急促地問道。她的目光死死盯著洞口,生怕下一秒就有刀光劍影從裡麵衝出來。
小白閉上眼,小鼻子微微抽動著,纖長的白色睫毛在眼瞼下顫抖,仔細分辨著空氣中混雜的陌生氣息。幾息之後,他緩緩睜開眼,金色瞳孔裡滿是凝重,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好像……有四個?不對,是五個!他們的味道很奇怪,不像之前那些追我們的壞人——有很重的血腥味,還有……藥味。好像有人受傷了,在裡麵休息。”
五個?受傷?藥味?
花見棠眉頭緊鎖,大腦飛速運轉。聽起來,這夥人不像是專門來蹲守她們的追兵,倒更像是一群在山林中經曆了惡戰、急需落腳療傷的亡命徒。可亡命徒往往比名門正派的弟子更危險——他們沒有規矩束縛,為了生存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是敵是友?眼下根本無法判斷。但無論如何,以她們現在的狀態,既沒有玄魘的力量庇護,花見棠自己又傷勢未愈,小白更是虛弱不堪,彆說奪回洞穴,一旦被發現,恐怕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必須立刻離開這裡!
花見棠剛要拉著小白繞開洞穴,朝著更偏僻的西側撤離,一道淩厲的破空聲突然劃破空氣——“嗖!”
聲音尖銳得如同毒蛇吐信,一支閃爍著幽藍寒光的弩箭從洞穴側上方的藤蔓叢中射出,精準無比地釘在了她們剛才藏身的岩石上!箭尾還在嗡嗡顫動,箭尖深深嵌入石縫,泛著詭異的藍光,顯然淬了毒。
“什麼人?鬼鬼祟祟的,滾出來!”
一個粗獷而充滿警惕的厲喝聲從洞穴方向傳來,聲音裡帶著未散的戾氣,顯然是常年在生死邊緣打滾的人才能有的語氣。
被發現了!
花見棠臉色劇變,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她下意識地將小白抱得更緊,大腦飛速運轉:跑?以她們現在的速度,根本跑不過淬毒的弩箭;反抗?她連調動靈力都不敢,怕刺激到小白體內的玄魘意識;求饒?亡命徒會輕易相信兩個突然出現在洞口的陌生人嗎?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被她護在懷裡的小白突然渾身一僵。花見棠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帶著毀滅意味的冰冷氣息,正從他周身緩緩溢出——是玄魘的力量!剛才那支弩箭和厲喝,徹底激發了他的應激反應!
“小白!冷靜!看著姐姐!”花見棠心中大駭,猛地轉身,用身體完全隔絕了小白看向洞口的視線,同時將嘴唇湊到他耳邊,用極快又極溫柔的聲音說道,“不能動手!我們約定好的,保護姐姐的方式不是打架,對不對?你忘了?我們還要回家呢!”
她的聲音帶著急切的安撫,手掌輕輕拍著小白的後背,像是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獸。懷裡的人身體漸漸放鬆,那股冰冷的氣息也隨之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後怕的顫抖。小白用力回抱住花見棠,把小臉埋在她的頸窩,帶著哭腔小聲說:“姐姐……我怕……”
“彆怕,有姐姐在。”花見棠一邊安撫小白,一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硬拚肯定不行,隻能試試“示弱”——亡命徒雖然狠辣,但隻要沒有威脅到他們的利益,或許不會對兩個“逃難的弱女子和孩子”下死手。
她深吸一口氣,拉著小白的手,從岩石後慢慢走了出來。同時,她高高舉起雙手,掌心朝前,示意自己沒有攜帶武器,臉上故意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彆放箭!我們不是壞人!隻是路過,想找個地方歇腳,不知道這裡有人……”
洞穴那邊沉默了片刻,隻有風吹過藤蔓的沙沙聲。隨即,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三個身影從洞口走了出來。
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高壯的中年漢子,身高近兩米,肩寬背厚,身上穿著一件沾滿血汙的黑色勁裝,臉上帶著一道從眉骨延伸到下頜的新鮮刀疤,傷口還泛著紅腫,顯然剛受傷不久。他手中握著一柄還在滴著暗紅色血液的闊背砍刀,刀刃上的血跡順著刀身滑落,在地麵上留下一小灘深色的印記,眼神銳利如鷹,掃過花見棠和小白時,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警惕。
他身後跟著一男一女。男的身材瘦小,穿著灰色短打,動作輕捷,手裡把玩著三枚淬了毒的飛鏢,飛鏢在他指間靈活地轉動,眼神滴溜溜地轉,看起來像是個擅長偷襲的角色。女的則蒙著一層黑色麵紗,隻露出一雙冷靜的杏眼,腰間掛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藥囊和一柄短刃,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但氣息有些不穩,顯然也消耗不小。
這三個人身上都帶著濃鬱的煞氣,是常年與鮮血打交道才會有的氣息。花見棠的心沉到了穀底——這夥人,比她想象中更危險。
刀疤漢子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在花見棠和小白身上刮過,當他看到小白那頭即使沾滿塵土也難掩光澤的銀發,以及那雙過於清澈的金色瞳孔時,眼神明顯凝滯了一瞬,閃過一絲極其隱晦的驚疑,像是在疑惑這孩子為何生得如此怪異。
“路過?”刀疤漢子冷笑一聲,聲音粗啞如砂紙摩擦,“這黑岩山深處,鳥不拉屎的地方,你們兩個細皮嫩肉的,來這裡路過?”他的目光再次掃過花見棠——雖然她衣衫襤褸、麵帶塵土,但依舊能看出細膩的皮膚和清秀的輪廓,再看看小白那張精致得不像凡人的臉,顯然與“逃難者”的身份格格不入。
花見棠心中叫苦,知道這副模樣確實缺乏說服力。她硬著頭皮,繼續扮演楚楚可憐的角色,聲音帶著刻意的顫抖:“我們……我們是從南邊逃難來的,家鄉遭了洪水,爹娘都沒了,聽說北邊能活命,就一路走到這裡,迷路了……身上的乾糧早就吃完了,看見這個山洞,就想進來避避風……”
她說著,暗中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眼圈瞬間紅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看起來格外可憐。小白也很配合地往她身後縮了縮,金色瞳孔裡滿是怯意,緊緊抓著她的衣角,像隻受驚的小兔子。
那個玩飛鏢的瘦小男子嗤笑一聲,聲音尖細:“逃難?編得挺像!大哥,我看他們八成是哪個宗門派來的探子!說不定是黑煞教的人,故意裝成逃難的來探我們的底!乾脆……”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刀疤漢子沒有說話,隻是眯著眼睛,再次仔細打量著花見棠和小白。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刀柄,顯然在權衡——殺了她們,固然能絕後患,但也可能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放了她們,又怕真的是探子。
就在這時,洞穴裡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緊接著,一個虛弱的聲音喊道:“老……老大!黑子……黑子快不行了!傷口又開始流血了!”
刀疤漢子臉色驟變,狠狠瞪了花見棠和小白一眼,對身後的蒙麵女子道:“阿阮,看住他們!彆讓他們跑了!”說完,他轉身快步衝回了洞穴,闊背砍刀在地麵上拖出一道刺耳的劃痕。
那個叫阿阮的蒙麵女子上前幾步,站在距離她們三米遠的地方,目光平靜地看著她們,沒有說話,但手一直按在腰間的短刃上,姿態警惕,顯然隻要她們有任何異動,就會立刻出手。
氣氛瞬間僵持下來。洞穴裡傳來壓抑的呼喊聲和兵器碰撞的脆響,顯然裡麵的人正在緊急處理傷員。花見棠心中焦急萬分——如果那個叫“黑子”的人真的死了,這些亡命徒在盛怒之下,很可能會拿她們泄憤。
必須想辦法破局!
她的目光落在阿阮腰間的藥囊上,又想起小白之前說的“藥味”,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她深吸一口氣,對著阿阮,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真誠而怯懦:“這位……女俠,我……我略懂一點草藥。如果裡麵的人真的傷得很重,或許……或許我能幫上點忙?”
阿阮聞言,一直平靜無波的眼神終於起了一絲漣漪。她看了看花見棠,又回頭看了看洞穴方向,眉頭微蹙,似乎在猶豫。洞穴裡的咳嗽聲越來越微弱,顯然情況越來越危急。
就在這時,洞穴裡傳來刀疤漢子暴躁的吼聲:“媽的!止血散沒用!傷口太深,邪氣入體了!阿阮!你那還有沒有清心丹?!”
阿阮搖了搖頭,聲音清冷如玉石相擊:“最後一顆,昨天給你處理刀傷時用了。”
洞穴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那個傷者越來越微弱的**聲。花見棠知道,機會來了!
她鼓起勇氣,再次開口,聲音提高了一些,確保洞穴裡的人也能聽到:“我……我知道這附近有一種‘月光苔’!這種苔蘚長在背陰潮濕的石壁下,晚上會發出微光,搗碎了外敷,能拔除傷口裡的陰寒邪氣,對刀劍創傷引發的煞氣入體有奇效!”
這話一出,阿阮猛地轉頭看向她,眼中滿是驚訝。就連洞穴裡的刀疤漢子也再次衝了出來,腳步急切,目光灼灼地盯著花見棠:“你說的是真的?月光苔在哪裡?!”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顯然,那個叫黑子的人,對他很重要。
花見棠指了指洞穴左側不遠處的一塊石壁:“就在那邊,那塊長滿青苔的石壁下方,隻要找散發微光的青色苔蘚就是,很好認。”
刀疤漢子立刻對那個玩飛鏢的瘦小男子使了個眼色:“侯三,去看看!”
侯三應了一聲,身形如同狸貓般竄了出去,動作快得驚人。不過片刻,他就拿著幾片泛著瑩瑩微光的青色苔蘚跑了回來,興奮地喊道:“老大!真有!這苔蘚真的會發光!”
刀疤漢子看著侯三手裡的月光苔,眼中閃過一絲希望。他看向花見棠,眼神中的殺意消退了不少,但警惕依舊:“你,跟我進來!幫忙弄藥!”
這既是命令,也是試探——把她帶進洞穴,相當於把她置於他們的掌控之中,既能確保她不敢耍花樣,也能隨時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花見棠沒有猶豫,點了點頭,又低頭對小白輕聲道:“乖乖在這裡等姐姐,彆亂動,也彆……用剛才的力量,好嗎?姐姐很快就回來。”
小白緊張地抓住她的袖子,金色瞳孔裡滿是擔憂,但還是聽話地鬆開了手,小聲說:“姐姐小心。”
花見棠跟著刀疤漢子和阿阮走進洞穴。洞內光線昏暗,隻有幾支燃燒的火把插在石壁上,跳動的火光將人影拉得忽長忽短。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草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刺鼻的氣息。地麵上鋪著一層乾草,乾草上躺著兩個傷員——一個胸口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周圍的皮肉已經發黑,還在不斷滲出帶著腥臭氣的黑血,臉色蒼白如紙,顯然就是那個叫“黑子”的人;另一個傷在胳膊上,傷口已經用布條包紮好,但布條也被血浸透了,正靠在石壁上,大口喘著氣。
阿阮立刻接過侯三手裡的月光苔,從藥囊裡取出一個石臼,將月光苔搗成糊狀,又加入了幾味草藥,迅速敷在黑子的傷口上。
說也神奇,月光苔剛敷上去沒多久,黑子傷口周圍發黑的皮肉就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黑色,慢慢恢複成正常的膚色,滲出的血液也從黑色變成了鮮紅色。他原本微弱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甚至還輕輕哼了一聲,顯然疼痛減輕了不少。
“有效!真的有效!”侯三驚喜地叫道,眼中的敵意也消散了大半。
刀疤漢子看著黑子好轉的跡象,長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肩膀終於放鬆了一些。他轉過身,再次看向花見棠,目光中的敵意已經基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審視和探究:“你到底是什麼人?普通的逃難婦人,可不會認得黑岩山裡這麼罕見的月光苔,更不會有……”他的目光落在洞口,掃過那個安安靜靜站著的白發少年,“這樣的‘弟弟’。”
花見棠心中凜然——這些常年在生死邊緣打滾的老江湖,果然不好糊弄。她苦笑一聲,半真半假地說道:“實不相瞞,我們姐弟確實有些難言之隱。舍弟天生異瞳,銀發金眼,在家鄉被當成‘怪物’,備受排擠欺淩,連村子裡的巫醫都說他是‘不祥之人’,要燒死他。我們不得已才背井離鄉,隻想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安安穩穩過日子。至於認得草藥……不過是久病成醫,為了給弟弟調理身體,我自己在山裡找了不少醫書,瞎琢磨出來的。”
這番話既解釋了小白的外貌異常,也說明了她懂草藥的原因,合情合理,還帶著幾分淒慘,很容易讓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