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傅九州在主臥的KingSize大床上猛地驚醒,額間布滿冷汗。
他似乎陷入了夢魘,雙拳驟然握緊,手背青筋暴起,倏然睜開的眼睛裡布滿血絲,充斥著陰鷙與狂躁。
“砰——”
床頭櫃上的水晶煙灰缸被他掃落在地,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一直守在套房外間的林峰聽到動靜,立刻推門而入,動作熟練地取出備用的鎮靜劑和溫水,快步上前:“先生,藥。”
傅九州沒有抗拒,就著水吞下藥片,然後猛地一揮手臂,將旁邊昂貴的北歐極簡風落地燈狠狠摜在地上,整個房間一片狼藉,彌漫著毀滅般的氣息。
他雙目赤紅,強忍著顱內熟悉的、撕裂般的劇痛。
為什麼還要活著?死了就一了百了,再不用忍受這種無休止的折磨……或許,讓那些躲在暗處的對手得償所願,也是一種解脫……
就在他眼神渙散,近乎自棄地抓起一個尖銳的水晶碎片時,一陣詭異、尖銳、調子跑到天際的歌聲,如同魔音貫耳,猛地穿透隔音良好的牆壁,炸響在他的腦海裡:
“呦——呦!切克鬨!”
“這裡的山路十八彎——這裡的水路九連環——呦!”
這……是歌聲?調子七零八落,嗓音淒厲得像是被掐住脖子的貓,直鑽腦髓,刺激得他頭皮發麻,連帶著腦仁的抽痛都顯得不那麼突兀了。
連見識過風浪的林峰都聽得兩眼發直,腦瓜子嗡嗡的。
正處於失控邊緣的傅九州,動作僵住了……與這堪比精神攻擊的歌聲相比,似乎連腦海中的劇痛,也變得可以忍受了?
“這裡的歌聲排對排——這裡的歌聲串對串——”
嘹亮而毫無章法的歌聲再次響起,帶著一種謎之自信和穿透力。
傅九州痛苦地閉上眼,額角青筋狂跳。
當他循著這“魔音”找到源頭,踏上“星辰屋”外的露天大陽台時,就看到謝軟穿著小恐龍連體睡衣,站在陽台的懶人沙發上,一手揮舞著會發光的熒光棒,一手捂著自己並不存在的胸口,眼神晶亮,歌聲“嘹亮”。
間歇還夾雜著興奮的互動:“樓下的朋友們!你們的雙手!讓我看見!!”
陽台下,被驚醒的值班傭人和保鏢們身體僵直,生無可戀,隻能機械地揮舞著雙手配合。
謝軟見狀更加激動,音量再創新高。
“十八彎——”
“九連環——”
朦朧的月光,謝軟詭異的音調,還有樓下人群僵硬揮動的手臂,整個場麵堪稱群魔亂舞,陰間至極。換個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恐怕已經報警了。
“管家、管家您醒醒啊!”有新來的女傭帶著哭腔喊道。
“快叫醫生來!”
傅九州閉了閉眼,感覺自己的偏頭痛快要壓過之前的鬱躁了。他無視這詭異嘈雜的場麵,長腿一邁,上前提著謝軟連體睡衣的恐龍帽子,像拎個小恐龍玩偶一樣把她提溜了下來。
歌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鬆了口氣。
傅九州冷冷掃過他們:“需要我請你們去開個派對?”
眾人如蒙大赦,瞬間作鳥獸散,跌跌撞撞地逃離現場。誰想近距離聆聽小小姐的“個人演唱會”啊,簡直是耳朵的酷刑!
謝軟被提進了屋裡,還在吱哇亂叫:“放開我!安可!安可!我的演唱會還沒結束!”
“沒有我天使般的歌喉催眠,你們睡得著嗎?!”
“再敢提溜我,把你們統統豆沙嘍!扣光獎金!”
傅九州深呼吸,再深呼吸,強行把這個小麻煩塞進柔軟的被窩裡,按著她的肩膀,黑著臉警告:“閉嘴,睡覺!再敢唱一句,明天所有零食取消!”
謝軟瞪著他看了半晌,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冷笑。
後半夜,住在“星辰屋”附近的傭人們,被迫在時斷時續、調子詭異卻中氣十足的歌聲中煎熬:
“掌聲在哪裡——!”
“全都給我嗨起來——!”
“本座以後都不睡啦——!”
其間還夾雜著諸如“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之類的即興發揮。
天光大亮時,加長林肯緩緩駛出彆墅。
老管家目送車子離開,欣慰地抹了抹眼角:“小小姐真是懂事,起得這麼早,還知道叫先生起床,真是個小天使啊。”
一旁頂著黑眼圈、神色萎靡的傭人們嘴角瘋狂抽搐。
昨晚唯一睡著的大概就是後來吃了安眠藥的老管家。覺得小小姐是天使的,恐怕也隻有自帶十級濾鏡的管家爺爺了。
車內,謝軟穿著精致的定製童裝,精神抖擻地坐在兒童安全座椅裡,抱著一盒酸奶喝得正香。
對麵,傅九州眼下泛著淡淡的青色,正靠在椅背上闔眼補覺。他昨晚盯著謝軟,生怕她再搞出什麼幺蛾子,直到天快亮才勉強合眼,此刻困倦得連發火的力氣都攢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