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的風波結束。
夏清鳶回到承明宮,皇帝的賞賜流水般送了進來,金銀珠玉,綾羅錦緞,堆滿了空曠的偏殿。
送禮的太監宮女眼花繚亂,原地駐足,久久不願意離開,而夏清鳶卻絲毫不以為意,轉身就回了主殿繼續修行。
當晚,鳳儀宮內,皇後悠悠轉醒,連忙將夏扶搖叫到自己身邊,“扶搖,我的好女兒,你受苦了。”
皇後聲音怨毒,“一個從山溝裡回來的野丫頭,竟然敢如此算計我的扶搖!”
夏扶搖跪在她榻邊,一邊為皇後順氣,一邊柔聲安慰,“母後,您彆氣壞了身子,父皇隻是一時被她蒙蔽了,女兒不怕的。”
“怕?我的扶搖怎麼能怕!”皇後死死抓住她的手,“是她!都是夏清鳶的錯!自幼流落民間,不知禮數,不敬長輩,活脫脫一個沒有教養的災星!”
她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皇帝不是要賞她嗎?好啊!那本宮就親自教導她!”
她盯著夏扶搖,一字一頓地說道:“從明日起,你便帶著宮裡的教習嬤嬤去承明宮!給本宮好好地教一教她,何為孝道,何為體統!”
夏扶搖心中狂喜,麵上卻是一副為難的樣子:“母後,這……”
“本宮是她的母後,教導女兒規矩,天經地義!皇帝也挑不出錯處!”
次日清晨,承明宮的寂靜被一陣喧嘩打破。
夏清鳶正在殿中靜坐,聞聲緩緩睜開眼。
隻見夏扶搖領著一眾宮女太監,快步走進了承明宮。
“姐姐。”她親熱地上前,一把拉住夏清鳶的手。
“扶搖聽聞姐姐昨日受了驚,特意來看看姐姐。”她一邊說著,一邊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關切地看著夏清鳶,仿佛真的在為她擔心。
“不過……”
她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更加溫柔,“姐姐總穿著這身道袍,怕是吃苦吃慣了,忘了自己金枝玉葉的身份,失了我們皇家的體麵,母後她老人家心疼你,所以特意讓扶搖,從今日起,好好地教教姐姐宮裡的禮儀規矩。”
教她規矩?
夏清鳶的目光,從夏扶搖臉上輕輕掃過,最後落在了她拉著自己的那雙手上。
“有勞妹妹和母後掛心了。”
夏扶搖見她不為所動,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隨即轉身,從一名宮女手中,端過一杯早已備好的熱茶。
“既然姐姐無礙,那我們,便先從最簡單的茶禮學起吧。”
她將茶杯遞到夏清鳶麵前,循循善誘道,“在宮中,奉茶需雙手持杯,行半蹲禮,口稱請用茶,以示尊敬!”
她要讓這個野道姑知道,就算有點邪門的本事又如何?
在這皇宮裡,她夏扶搖才是那個懂規矩,有體麵,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
然而,就在她的手端起茶杯準備示範的瞬間,夏清鳶卻突然開了口,“妹妹的手,真好看。”
夏扶搖一愣,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她的手的確很美,十指纖纖,膚如凝脂,是真正屬於金枝玉葉的手。
她心中升起一絲得意,以為夏清鳶是被自己的貴氣折服了,正想謙虛兩句。
卻聽夏清鳶那討厭的聲音又響起,“隻是,我觀妹妹的掌紋倒是有些意思。”
夏扶搖的心猛地一跳,“姐姐在說什麼?扶搖聽不懂。”
夏清鳶沒有理會她,隻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人的掌紋,左為先天,右為後天,我觀妹妹左手掌心親緣線短而淺,幾乎斷裂,此乃六親緣薄,父母緣淺之相。”
“而你右手的福祿線倒是又深又長,直衝指根,本該是福澤深厚,一生順遂的極貴之相。”
夏清鳶說到這裡,微微一頓。
她抬起眼,那雙寒潭一般的眸子,死死地鎖住了夏扶搖瞬間慘白的臉,“隻可惜你這條福祿線並非天成,而是後天借他人之氣運強行續上的,其色駁雜,其根不穩,其源不正。”
“用這樣一雙借來的手,教出來的規矩,沾染了太多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夏清鳶的目光,緩緩掃過夏扶搖身後,那兩個臉色驟變的教習嬤嬤。
“我怕學了,會折了我的福。”
“妹妹這規矩,還是自己留著吧。”
轟!
夏扶搖心底掀起一股驚濤駭浪,這是她最大的秘密!這個秘密,除了她和她的師父,絕不可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夏清鳶這個野道姑怎麼會知道!
恐懼!
前所未有的恐懼,如同一隻冰冷的大手,瞬間扼住了夏扶搖的喉嚨!
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在夏清鳶麵前沒有絲毫秘密。
“你,你胡說!”
夏扶搖再也維持不住那副溫婉完美的表情,臉上血色儘褪,眼神裡儘是驚慌失措。
她捂著胸口劇烈地喘息著,“我有些不適,規矩我們改日再學。”
說完她轉過身,在宮人的攙扶下,落荒而逃般地衝出了承明宮。
夏清鳶看著她倉皇逃離的背影,眼底透出一抹森寒,就這點心智,還想教她規矩?
夏扶搖帶人洶洶去承明宮找麻煩,最終卻落荒而逃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便傳遍了整個後宮。
至此,宮中上下真正確定了,那位從山裡回來的昭華公主是真不好惹!
承明宮也算是迎來了真正的清淨。
夏清鳶對此卻毫不在意,既然沒人來找麻煩,她也就有時間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