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點了名頭,應該不是什麼好事吧!
幾個姐姐妹妹都朝她看過來,隻是不便打探,盼著行禮問安時,能夠窺出一點端倪。可惜沒有,老太太聽眾人回稟了日常事務,三兩句話就把他們全打發了。
自然見大家都走了,祖母也還沒有開口,心裡愈發忐忑。擔心是不是自己的那點小動作被人一狀告到祖母跟前了,還是遼王表麵和善,私底下已經開始與爹爹商談條件,她這個始作俑者,要被拉出來臭罵一頓了。
小心翼翼向上覷覷,“出什麼事了嗎?還是我做錯了什麼,祖母要訓誡我?”
老太太說沒有,“今天禁中派了人來,宋太後跟前的高班傳話,說太後聽太子太傅提起那日談家宗族宴上的晤對,很是欣賞我家姑娘,命人送了兩匹燈籠錦,給你做衣裳。”
自然鬆了口氣,還好,相較於拋屍那件事,太後的青睞已經不算什麼了。
見她好像沒什麼反應,大娘子和老太太對看了一眼,“你怎麼不問問,太後為什麼無緣無故給你送緞子?”
自然想了想道:“無外乎留意上我了,眼下是誇讚,沒準過陣子就要賜婚吧。”
她這副通透的口氣,實在讓大人們沒了曉之以理的餘地。
老太太衝朱大娘子攤了攤手,“我就說,這是個天塌下來當被蓋的丫頭,糊塗著呢。”
朱大娘子笑道:“有老太太寵著,什麼都替她預先安排了,她哪裡知道其中的利害。”
自然納罕,“其中有什麼利害?莫不是想讓我進宮做女官?”
“你十指不沾陽春水,哪個要你服侍!”老太太拉她坐在身旁,娓娓道,“留意上你了,這倒是真的。太子太傅是奉了太後之命,來查驗談家兒女課業的,這兩匹緞子的意思是,你的婚事不由咱們自家做主了,若是有了合心意的,要談婚論嫁,也得先稟報太後。”
這就有點不講道理了,兩匹緞子,買斷了她自行婚配的權力嗎?說到底還是後悔那天過於衝動了,要是把爹爹那句“笨點也沒關係”放在心上,就不會出這種事了。
不過她倒是很快就看開了,似乎也沒什麼可愁的,“太後手裡的貴女名單,想必不光隻有我。萬一人多想不起我,時候一長就不了了之了。再說祖母和爹娘將來替我找婆家,肯定是挑好的,太後保的媒,想必也不差,汴京的才俊多得很呢,嫁誰都是嫁。”
老太太見她這麼說,不由歎了口氣,“你倒是心大,還指望人家想不起你。先前那個高班說了,太後心疼秦王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我們又是他的外家,如今他剛籌建府邸,要咱們多幫襯。尤其是你,要常替表兄看顧,趁著年輕,還可練練掌家的手段。”
自然訝然,“這樣安排,不是強人所難嗎,我一個在室女,怎麼替表兄掌家?”
老太太苦笑,“八成是君引的主意。上回寒花宴後他不是提起過嗎,我沒答應,他定是央求他祖母去了。”
都是祖母的寶貝疙瘩,姑母薨逝後,太後就把郜延修帶到了自己宮裡養著。先頭莊獻皇後生的遼王,也隻比秦王大了兩歲而已,太後卻把全部的心力,放在了郜延修身上,這就是祖母的偏疼吧。
撒撒嬌,央告央告,事情就解決了一大半。隻是太後仍有顧慮,她的喜好和官家不一樣,看待五個孫子也各有高低。如果為郜延修的前程考慮,他應當和武將世家聯姻,或者考慮三公三師。但他個人的喜好又不能完全忽略,所以弄出這麼個不倫不類的決定,先用來安撫他而已。
其實外孫的心思,老太太哪能不知道,他一直暗暗喜歡自然,但又因外祖母總說不願摻和帝王家,讓他開不了口。外祖母這頭說不通,就在祖母那頭使勁,太後疼他,肯定替他想辦法,但這樣一來,就把談家置於尷尬的境地了。
“早前聽說,官家有意讓君引聘楊太師家的孫女,官人昨日回來說,朝堂上有人彈劾楊太師,這陣子風聲鶴唳,想必這門親事是結不成了。”朱大娘子歎息,“所以太後想起了咱們,索性賜婚倒也罷了,讓真真幫著管家,這算什麼買賣呢。”
這就是一人天下的無奈之處,宮裡發了話,是斷不能違抗的。
老太太思忖了下道:“這樣,讓王府把進出的賬目送到家裡來,真真在家替他查帳,也算應付了太後交代的差事。秦王府上,偶爾去一趟,不能獨自去,去時要有人結伴。隻不過就算寸步留心,也不免受人議論,這個暗虧,是不吃也得吃了。”
自然見祖母和母親一片惆悵,自己其實坦然得很,“表兄是自家人,就算沒有太後的交代,我們常來常往也沒什麼可議論。再說城裡有好幾家定了親事又退親的,隻要不吵不鬨,保全體麵,不都找了好姻緣,如常過日子去了嗎。”
大娘子笑了笑,“倒也是,遼王上年不是險些和左衛上將軍家的二姑娘結親嗎,城裡都傳遍了,最後也沒成。藺家二姑娘轉頭嫁了馬禦史家,前兩天聽說孩子都快生了,哪裡有什麼妨礙。”一麵寬慰老太太,“母親不要煩憂,君引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不會壞妹妹的名聲。我是想著,倘或宮裡真有這個意思,咱們也隻有順其自然了。畢竟自小看著長起來的孩子,人才品行知根知底,總比那些不相熟的強。”
不能扭轉,唯有妥協。老太太慢慢點頭,“說起這個,還有更可笑的。前幾日有人給二丫頭說合,說滎陽侯家的六公子品貌出眾,能文擅武,我當即就婉拒了。小公子人才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滎陽侯兩代少妻老妾,我是早有耳聞,這樣的人家,斷乎不好結親。”
反正當下有女兒的人家不愁嫁,談家七位姑娘都還在閨閣裡養著,一點也不著急。
“明天派人叫君引來家裡,得好好交代兩句。”老太太道,“這孩子有處使勁兒,不稀得問我的主意了。”
從葵園出來,自然和母親同行,走了一路,聊了一路。
朱大娘子還是擔心她受委屈,“要是實在不情願,讓你爹爹同君引說,請他上太後跟前替咱們告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