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陳慕之開始懷疑定價策略,思考是否要降價促銷時,麻煩找上門來。幾個流裡流氣、滿臉橫肉的地痞晃蕩而至,為首者一臉痞相,一腳踹翻了攤邊的水盆,臟水濺了韓十二一身。
“誰準你們在此擺攤?懂不懂規矩?問過我們黑虎幫了嗎?”地痞頭子斜眼歪嘴,唾沫橫飛,氣勢囂張,“識相的,乖乖交出五百文保護費,否則爺們立馬砸了你這破攤!讓你們在這宿州城混不下去!”
管二看見對方人多,且都是些好勇鬥狠之徒,嚇得縮頸後退,臉色發白。韓十二緊張地攥緊陳慕之衣角,小聲說:“慕之哥,他們...他們不好惹...”
陳慕之心頭火起,拳頭握緊,卻知硬碰硬必吃虧,自己這方老弱病殘(相對而言),動起手來毫無勝算。
正值此際,一道翠綠身影如旋風般卷來!
“黑虎幫?好大的威風!我柳鶯兒倒要瞧瞧,今日誰敢動這攤子!”柳鶯兒雙手叉腰,杏眼圓睜,護在攤前,潑辣氣勢十足,仿佛一尊女戰神。
地痞頭子見是柳鶯兒,先是一怔,隨即臉上露出猥瑣的笑容:“我道是誰,原是柳家丫頭?怎的,想替這小白臉強出頭?”他目光猥瑣地在柳鶯兒和陳慕之之間掃視,“陪哥哥們耍耍,這保護費便免了...”
話音未落,柳鶯兒眼神一厲,身動如電,眾人隻覺眼前一花!
“啪!”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炸響!快如閃電!
“哎呦!”地痞頭子猝不及防,慘叫捂臉,麵上赫然一個鮮紅掌印,火辣辣地疼。
緊接著,柳鶯兒腳下巧妙一絆,手上發力一推,動作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那地痞頭子下盤不穩,“噗通”一聲便被摞倒在地,摔了個四腳朝天,塵土飛揚!
餘下地痞見狀,嗷嗷叫著撲上。柳鶯兒毫無懼色,自腰間摸出幾枚隨手撿拾的石子,腕子一抖,如同流星趕月!
“嗖嗖嗖!”
“哎呦!”“我的眼!”“疼煞我也!”
石子精準擊中幾名地痞膝腕痛處,打得他們齜牙咧嘴,攻勢立緩。柳鶯兒趁勢上前,拳**加,招式簡練實用,專攻下三路和關節脆弱之處,三下五除二便將這群平日裡欺行霸市的混混打得哭爹喊娘,抱頭鼠竄,留下幾句狠話便狼狽逃走了。
“滾!再教我看見你們欺行霸市,見一次打一次!”柳鶯兒拍拍手,英氣逼人,仿佛剛才隻是活動了一下筋骨。
陳慕之看得瞠目結舌,嘴巴微張...這姑娘,竟生猛如斯!簡直就是古代版的“霹靂嬌娃”!他忽然覺得,有她在身邊,安全感爆棚。
經此一鬨,圍觀者反而愈發多了。柳鶯兒轉身,對眾人朗聲道,聲音清亮悅耳:“各位鄉親父老!這‘慕之皂’乃我朋友精心所製,去汙之力遠超皂莢澡豆,諸位請看!”
言罷,她極麻利地拿起那塊特意準備的臟布,浸水,打皂,用力搓揉。頓時,豐盈泡沫洶湧而出,汙漬肉眼可見地迅速消融脫落。她將漂洗乾淨的布巾展示於人前,效果堪稱驚豔!
柳鶯兒又是眼珠一轉,看到了旁邊因為剛才躲閃弄得臉上沾了些灰土的管二,頓時又有了主意。她一把拉過管二,笑嘻嘻地對大家說:“各位,光說洗衣可能還不夠,咱們再讓大家看看這肥皂洗臉的效果!保證乾乾淨淨,清爽透氣!”
不等管二反對,柳鶯兒順手從旁邊灶膛(他們借用了一下旁邊店鋪的角落)摸了一把鍋底灰,“唰”地一下抹在了管二的臉上,瞬間把他塗成了一個大花臉,隻剩兩個眼珠子在滴溜溜轉,模樣滑稽極了。
圍觀人群發出一陣哄笑。
管二猝不及防,欲哭無淚:“鶯兒姑娘!你乾啥!”
“幫忙演示一下!”柳鶯兒笑得像隻小狐狸,拿起一塊肥皂,蘸水搓出豐富泡沫,然後不由分說地抹在管二臉上,仔細揉搓起來。“大家看好了啊,這麼臟的臉,看咱們的‘慕之皂’能不能把它洗乾淨!”
泡沫很快變成了灰黑色。柳鶯兒用清水一潑,再用布巾一擦。
一張乾淨得發亮、甚至因為剛被搓揉而微微泛紅的臉,出現在眾人麵前!與剛才那個“黑臉張飛”判若兩人!
“哈哈哈!”眾人爆發出更響亮的笑聲,這次是充滿驚奇和善意的笑。
“真乾淨啊!”
“看那臉,滑溜的!”
“這洗臉肯定舒服!”
管二摸著自已光滑的臉頰,也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來,剛才那點小埋怨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
“大家瞧瞧!這泡沫!這去汙勁!買一塊回去,洗衣省時省力,沐浴洗臉,更是清爽潔淨,價格實惠,童叟無欺!”柳鶯兒嗓音清亮,口齒伶俐,演示到位,瞬間吸聚了所有目光。
陳慕之也反應過來了,立刻接口,趁熱打鐵:“開業誌慶,前二十位客官,買一贈一!贈完即止!”現代營銷策略結合古代現場演示,效果斐然!
“我要一塊!”
“給我來兩塊!”
“那泡沫忒多了!我也試一塊!”
“給我也來一塊,這比皂莢好用多了!”
人群頃刻被點燃,紛紛掏錢搶購。攤前瞬間圍得水泄不通。
於是,管二負責吆喝(聲音比剛才洪亮多了),韓十二維持秩序(小身板努力挺直),柳鶯兒自然留下幫忙切割打包,她手腳麻利,應付顧客遊刃有餘。陳慕之則負責算賬收錢,忙得不亦樂乎,心中充滿了初戰告捷的喜悅。
幾十塊肥皂,不足半個時辰,售罄!猶有一些未買到的,連連追問下次出攤時辰,這才悻悻而去。
收攤之後,望著空空如也的攤布與鼓囊囊、沉甸甸的錢袋,聽著銅錢碰撞發出的悅耳聲響,陳慕之心潮澎湃,難以言表。這第一步,終是賣出去了!這是他來到這個該死的元朝後,第一次真正依靠自己的智慧與知識,堂堂正正賺到的第一桶金!雖然微薄,卻意義非凡。
“柳姑娘,今日真真多謝你了!若非你...”陳慕之由衷致謝,若非她武力震懾混混,又口才了得負責演示,光靠他們三個,這生意怕是做不起來。
柳鶯兒爽朗一笑,拭去額角細汗,毫不在意地說:“謝什麼!路見不平罷了!再者,你這肥皂確實好用,我看這買賣大有可為!”
她眼波一轉,帶幾分狡黠與精明。“慕之哥,你看...你這生意方才起步,定缺人手吧?不若...我與你合夥如何?我幫你售賣!這宿州城內,我人頭熟,地麵也熟,還能替你擋卻那些不開眼的青皮混混!工錢嘛...你看著給就行!”她對自己的能力和價值有著清晰的認知。
陳慕之聞言大喜,這真是求之不得!柳鶯兒潑辣能乾,人脈廣泛,武力值高超,口才又好,簡直是天賜的合夥人+金牌銷售+貼身保鏢!
“求之不得!柳姑娘肯鼎力相助,實乃在下之幸!工錢必定從優,日後皂坊利潤,也定有姑娘一份!”陳慕之當即應允,給出了承諾。
於是,“慕之皂坊”的首位正式員工兼合夥人、首席銷售官兼安全顧問——柳鶯兒,就此走馬上任。
生意並非一帆風順。普通百姓消費力終究有限,新鮮感過後,銷量時有起伏,畢竟肥皂對於很多人家來說,還是“改善型”需求,而非剛需。
這日,生意稍顯清淡,柳鶯兒百無聊賴地玩著盆裡的肥皂泡沫,看著那綿密的泡沫在陽光下閃爍,對陳慕之言道:“慕之哥哥,咱們這皂好是好,但買得起的多是尋常人家,用度節省,一塊皂能用許久,售賣也慢。我識得的幾戶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用的皆是添了香料的香胰子,價錢駭人,但為了體麵,也舍得花錢。咱們能否也做些那般...更精巧、更香氛的,專售與有錢人家?還有,我聽一些來往的商賈說,青樓裡的姑娘們,為了留住恩客,對潔身之物需求也大,而且舍得下本錢。”
陳慕之眼睛倏地一亮!對啊!消費升級!差異化產品!高端市場和特殊渠道!他怎忘了這茬!市場細分的重要性,他這個現代人應該更懂啊!
“鶯兒姑娘,你真是智多星!此言極是有理!”他興奮搓手,腦中靈光閃現,“我們這便研製...不僅要香,還須好看!做得晶瑩剔透,摻入花瓣、草藥,雕琢花紋,以錦匣盛裝!還要做不同香型,茉莉、桂花、薄荷...針對不同客戶!”
說乾就乾,陳慕之憑借有限的化學知識和無限的探索精神,不斷鑽研改進配方,使肥皂質地愈發細膩,氣味更易接受,又嘗試添入研磨細致的艾草粉、野花汁液、薄荷液、桂花乃至少量昂貴的麝香等,開發出各式帶有天然清香和顏色的香皂。
柳鶯兒則負責市場調研和銷售,她口齒伶俐,善於交際,與大戶人家的女眷、甚至一些商鋪老板亦有往來,漸漸積累起一批高端的回頭客。據鶯兒傳回來的信息,有些外地商賈來宿州經商,看到有此新奇物,也多有采購,至於青樓姑娘,嘗試使用此物後,亦更受恩客青睞雲雲。鶯兒甚至還根據反饋,提出了“定製”服務的雛形——為某位夫人特製她最喜歡的蘭花香型。
眼見生意漸入佳境,收入穩定,陳慕之覺著總寄居胡大海家非長久之計——實在是地方逼仄,由於煉皂需要大量柴火,他們三人又占了柴房,導致柴草堆滿院落,進出皆需側身,給胡大嫂添了不少麻煩。
於是有些積蓄銀錢後,陳慕之便在市集附近租下一間帶後院的小鋪麵,掛上“慕之皂坊”的簡陋招牌,與管二、韓十二搬出另過,日子總算漸漸安穩下來,有了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立足之地。
日子已然入冬,天色陰沉,寒風凜冽。幾人正在店中忙碌,整理貨物,核算賬目,忽聞門外傳來一聲刻意拉長的、帶著官腔的語調:
“喲——這便是那賣什麼‘慕之皂’的鋪麵?看著也不如何起眼嘛!”
眾人抬頭,隻見一個身著綢衫、手搖折扇(大冬天搖扇子,也是奇葩)、眼高於頂、麵色白皙的中年男子,在一名按著腰刀的衙役陪同下,踱著方步,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目光挑剔而傲慢地掃視著店內樸素的陳設。
柳鶯兒臉色微變,悄聲對正在櫃台後記錄配方的陳慕之道:“慕之哥哥,小心,這人是宿州州尹身邊的跟班師爺,姓孫,最是難纏,平日專替上頭...‘走動’辦事。”她的話語中帶著明顯的警惕。
那孫師爺模樣的男子,用扇骨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櫃台,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聲音帶著一股陰柔的勁兒:“聽說,你們這兒的‘慕之皂’很有些新奇門道?連後宅幾位夫人都略有耳聞,用得歡喜。”
陳慕之心頭一緊,手中的筆微微一頓——在這吃人的世道,沒有靠山的財富,不過是催命符罷了。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