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兌拱手應道:“將軍放心,老夫定當竭儘所能,不負將軍所托。”
彭大又轉向趙德懷,沉聲道:“趙副將,軍中事務便暫由你負責。你需約束好士卒,守好宿州城池,嚴禁士卒欺壓百姓,若有元軍來犯,可即刻領兵抵禦,但不能冒進攻敵,待我從徐州返回後再做定奪。”
趙德懷心中一喜,麵上卻故作恭敬地拱手道:“末將遵令!定不負將軍信任,守好宿州!”
最後,彭大走到陳慕之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中帶著幾分擔憂:“陳兄弟,此番防疫,多虧了你,宿州百姓與軍中弟兄都該感謝你。隻是眼下局勢複雜,你後續行事需多加謹慎,若遇難處,可多與葉先生商議,他在宿州根基深厚,定能幫你化解危機。”
陳慕之心中一暖,拱手道:“多謝將軍關懷,晚輩定當謹慎行事,不辜負將軍所托。”
……
次日清晨,彭大帶著幾名親兵,騎馬離開宿州,往徐州方向而去。
彭大走後不久,趙德懷便沒了顧忌——如今他手握宿州軍權,成了軍中說一不二的人物,當即就想尋機報複陳慕之。
他先是讓人暗中打探陳慕之的行蹤,得知陳慕之在防疫結束後,便在“慕之皂坊”忙活,專門製作肥皂、甘油與玉潤霜,不僅供應軍中,還對外售賣,生意頗為紅火。
趙德懷心中頓時有了主意:借機誣陷陳慕之侵吞防疫款項,既能報之前的一箭之仇,還能瞧準機會把皂坊據為己有,可謂“一箭雙雕”。
這日午後,趙德懷帶著十餘名手持刀槍的親兵,氣勢洶洶地闖到慕之皂坊。
皂坊的夥計見此情景,嚇得連忙上前阻攔:“各位軍爺,不知今日前來,有何貴乾?我們掌櫃的正在後院忙活,小的這就去通報……”
“不必通報!”趙德懷一腳踹開皂坊大門,高聲喝問,“陳慕之!給我出來!”
此時,陳慕之正在後院指導工匠改進皂液配方——他發現之前製作的肥皂去汙力雖強,卻有些乾澀,便想加入少量植物油,讓肥皂更加溫潤。
聽聞前院喧嘩,又聽出是趙德懷的聲音,他心中一沉,知道來者不善,卻還是放下手中的工具,擦了擦手,快步走到前院。
“趙副將今日親自前來,不知有何要事?”陳慕之神色平靜,拱手問道。
“要事?”趙德懷冷笑一聲,目光掃過皂坊內擺放整齊的肥皂與陶罐,眼中滿是貪婪,“我聽聞此番防疫,你耗費了不少州衙府庫的銀錢,又是購置生石灰、布料,又是采購藥材、蜂蜜,前前後後花了近五千兩銀子。”
“可我卻聽聞,有些物件根本用不了那麼多——比如你這皂坊裡的肥皂,據說防疫期間隻用了兩百餘塊,可你卻從府庫領了五百塊的錢。陳慕之,你老實說,是不是從中虛開款項,侵吞了義軍的錢糧?”
陳慕之眉頭一皺,心中暗道“果然是來尋事的”,卻依舊從容應對:“趙副將此言,可有證據?防疫所用物資,每一筆支出都有詳細賬目,采購數量、單價、總價都記錄得清清楚楚,且每一筆賬目都經葉先生過目、簽字確認後,方可從府庫支取。”
“至於肥皂,防疫期間不僅軍中要用,還要分發給城中百姓,共計領用四百八十塊,剩餘二十塊因存放不當受潮損壞,這些都有登記記錄,何來侵吞一說?”
“賬目?”趙德懷哼了一聲,語氣中滿是不屑,“誰知道那賬目是不是你與葉先生串通好的?葉先生年老糊塗,怕是被你蒙騙了都不知道!今日我便要查你皂坊的賬本,看看你到底有沒有貓膩!”
說罷,便對身後的親兵下令:“來人!給我搜!把皂坊的賬本全找出來,仔細核對!”
親兵當即就要往裡屋衝,陳慕之連忙上前攔住:“慢著!皂坊賬本記錄的是肥皂、甘油等物品的買賣收支,與防疫款項無關。防疫款項的賬目由州衙民政部門保管,趙副將若要查賬,當去州衙找葉先生,而非私闖我的皂坊,強行搜查!你此舉,怕是不合規矩吧?”
“不合規矩?”趙德懷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伸手推開陳慕之,“如今宿州軍中事務由我負責,我說合規矩便合規矩!你一個外來書生,也敢跟我談規矩?”
“再者,我聽說你這肥皂、甘油、玉潤霜的製作秘方頗為珍貴,製作出來的物件不僅能清潔,還能護膚,在城中賣得頗貴。如今義軍正是用人之際,軍餉短缺,你當將這些秘方交出,由軍中統一掌管,開設作坊大量製作,銷往各地,為義軍創收。你卻將秘方據為己有,獨自牟利,難道就不怕落個‘私藏秘方,不顧義軍死活’的罪名嗎?”
“趙副將此言差矣!”陳慕之據理力爭,“這秘方乃是我與皂坊工匠們反複試驗、琢磨所得,耗費了大量心血,當屬皂坊私產,我有權自行處置。何況,我早已將肥皂與甘油的簡化製作方法交給了軍中作坊,供軍用所需——如今軍中士卒所用的肥皂,便是由軍中作坊製作,我並未收取分文專利費。”
“至於玉潤霜,本就是麵向百姓售賣的商品,所得利潤一部分用於擴大皂坊規模,另一部分則捐贈給州衙,用於救濟災民,何來‘獨自牟利,不顧義軍死活’之說?”
“放肆!”趙德懷被駁得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陳慕之!你彆給臉不要臉!你現在是在義軍的地盤上!叫你交出來,是看得起你!莫非你真以為立了點功勞,就可以恃功而驕,不把本將放在眼裡了?今日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他身後的親兵見狀,手按刀柄,上前一步,虎視眈眈。
陳慕之心知今日難以善了,但讓他交出秘方,無異於自斷生路,他寧死不從。
這時,胡大海和柳鶯兒也聞聲趕來,雙方劍拔弩張,爭執不下。
就在這時,忽聞一陣腳步聲傳來,卻是葉兌先生帶著柳鶯兒的師兄趙六匆匆趕來。
原來,葉兌聽聞趙德懷帶著親兵前往慕之皂坊,知道他定是要找陳慕之麻煩,便立刻放下手中事務,趕往皂坊。
“趙副將,住手!”
葉兌快步走到兩人中間,張開雙臂攔住趙德懷,沉聲道,“趙副將,你身為軍中副將,當知律法與規矩。防疫所用款項,皆出自州衙府庫,屬民政範疇,賬目由州衙戶房統一保管,且每一筆支出都有吏員監督記錄。若你對防疫款項有疑慮,理當通過正規程序,向州衙提出審計申請,由民政部門組織人員核查賬目,而非私闖民坊,強行搜查,更無權抓捕陳先生。”
他頓了頓,又看向趙德懷,語氣愈發嚴厲:“再者,陳先生的皂坊乃是合法經營,秘方屬其私產,受道義與律法保護。義軍雖需物資與軍餉,卻也不能強取豪奪,否則與欺壓百姓的元軍有何區彆?此事若傳出去,百姓定會對義軍失望,誰還敢支持我們反元大業?趙副將,你今日之舉,怕是欠妥吧?”
趙德懷見葉兌出麵,心中雖滿是不滿,卻也不敢公然與之作對——葉兌在宿州威望甚高,手中握著民政大權,掌管著糧草供應,若得罪了他,軍中糧草恐會出問題,且葉兌與各方義軍首領都有交情,萬一將此事宣揚出去,他也會受到處罰。
他咬牙瞪了陳慕之一眼,又看了看葉兌,知道今日之事難以得逞,隻得悻悻道:“既然葉先生開口,今日便暫不追究。但此事沒完,若日後讓我查出陳慕之有半點問題,定不饒他!”
說罷,又狠狠瞪了陳慕之一眼,帶著親兵悻悻離去。
看著趙德懷遠去的背影,陳慕之長長鬆了一口氣,對葉兌拱手道:“多謝葉先生今日出手相助,晚輩感激不儘。”
葉兌擺了擺手,歎了口氣道:“慕之小友不必多禮。趙德懷此舉,明著是查賬,實則是為報複你當初責罰王三之事,又覬覦你的皂坊秘方。如今彭將軍不在宿州,趙德懷手握軍權,日後怕是還會找你麻煩。你需多加小心,若有任何變故,即刻派人告知我,我定當儘力幫你化解。”
陳慕之點頭道:“晚輩明白,日後定當謹慎行事。也多謝葉先生提醒。”
此時,皂坊外的街道上,百姓們正探頭探腦地張望——方才趙德懷帶人闖皂坊的動靜,早已吸引了不少路人。
葉兌見狀,便對陳慕之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進屋詳談,免得再惹是非。”
陳慕之點頭應下,帶著葉兌走進內屋。
皂坊外的百姓見沒了動靜,也漸漸散去,隻是街頭巷尾,關於“趙副將找陳先生麻煩”的議論,卻久久沒有平息。
陳慕之坐在內屋的木椅上,看著窗外漸漸落下的夕陽,心中暗自歎息:宿州的平靜,終究是短暫的。趙德懷的記恨如同潛藏的毒蛇,不知何時便會再次發起攻擊。而遠在徐州的彭大,能否順利化解芝麻李的疑慮,早日返回宿州?
這些問題,如同沉重的石頭,壓在陳慕之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