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日剩下的流程走得很快。
頒布賽程、合影、媒體混采,顧朝暄被叫了兩次,都讓徐澤瑞擋了回去。
她嗓子實在出不來聲,隻能比了個抱歉的手勢。
收拾東西時,她側頭看了眼台階那邊。
陸崢把藥盒、紙巾、礦泉水一股腦塞進她帆布袋,動作熟門熟路。
四目一撞,誰都沒說什麼,她下意識點了點頭:“走吧。”
禮堂外風大,冬天的海風從校區空地上刮過。
她縮了縮脖子,把圍巾往上提了提。陸崢看了眼天色,把她背包接過去拎著,問:“你們住哪兒?”
她說了地名,又補一句,“離這兒二十分鐘。”
上車前,她無意間抬頭,在陰影裡看見秦湛予。
少年站在禮堂門廊的柱後,手機還貼在耳邊,視線卻落在他們這邊。
她愣了半秒,抬手想打個招呼,對方已側過身,接著電話往另一側走遠。
車廂裡暖氣開得不小,窗上起了薄霧。顧朝暄靠著座椅,鼻音更重了些。
……
彆墅在臨海的那條坡道儘頭。
進門第一件事,他把她外套從肩上扒下來掛好,又去廚房開燈,扭開熱水壺。
顧朝暄坐在餐島邊,高腳凳對著廚房,看他卷起衣袖的動作,莫名安心。
“冰箱裡有米,有雞蛋,有薑,還有點青菜。”她想了想,指指下櫃,“碗在這兒,鍋在這邊。”
“行。”陸崢應得乾脆。
他先把米淘了,放進小砂鍋,加了足量的水,點小火,讓米在咕嘟聲裡慢慢開花。
又切了幾片老薑拍一拍,扔進去壓腥驅寒。水開後,他掀蓋,用木勺沿圈攪,改成文火。
熱氣升起來,把廚房的冷徹底逼走。
顧朝暄撐著下巴,聽咕嘟聲像一隻隻小氣泡在鍋裡翻身,鼻子裡滿是米香。
她看他翻出一根蔥,切末,打了兩個蛋,筷子一攪,蛋液順著鍋邊細細淋下去,跟著粥滾,瞬間化開,成了柔軟的金絲。
“鹽少一點。”她啞著嗓子提醒。
“知道。”陸崢把鹽粒撚在指腹,點到為止,又起了個小鍋燙青菜,隻放了幾滴香油。
最後,他把粥盛出來,撒蔥花、白胡椒粉,旁邊放一小碟鹹菜,和一杯溫熱的檸檬蜜水。
“先喝這個。”他把檸檬蜜水推到她手邊,“嗓子會舒服些。”
顧朝暄端起來抿一口,溫度正好,酸甜順喉。
“你什麼時候來的?”
“今天午後。”陸崢洗了手,靠在對麵,語氣平平,“落地直接過去學校了。”
“你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說了你就會讓我彆來。”
顧朝暄慢慢喝著,碗底騰起的熱氣把眼眶都熏得有些濕潤。
她喉嚨還疼,沒再問彆的,隻專心把粥一口口送下去。
屋子安靜,隻有風拍打窗子的聲音。
陸崢看她吃完,又給她盛了半碗。她搖搖頭,靠在椅背上,眉眼裡有點倦意。
“先睡會兒吧。”他收起碗筷,把廚房清理乾淨。
回頭時,她已經窩在餐島邊,高腳凳上微微打著盹。圍巾鬆鬆垮垮滑到一邊,呼吸帶著輕啞。
陸崢輕聲喚:“朝朝。”
她沒回應,隻是眼皮抖了一下。
他無奈,把她從凳子上抱下來。動作很輕,卻還是把她驚醒了。
顧朝暄迷迷糊糊睜眼,喉嚨啞得厲害:“你乾嘛。”
“送你去房間。”到了樓上,陸崢問她,“哪間?”
顧朝暄半夢半醒,眨了眨眼:“最裡麵那間。”
臥室的床單是淺色的,她被安頓下去後,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
空氣裡還留著米香和薑味,帶著一種不屬於異國的熟悉。
半晌,她悶聲說:“你不是有課嗎?怎麼跑來悉尼。”
“請假。”
“你怎麼老這樣啊……”
陸崢沒接茬,隻替她把被子掖緊。
她困意很快湧上來,呼吸漸漸平穩。
燈光被調暗,他坐在床邊靜靜看了她一會兒。
夜色裡,她眉心仍緊蹙,像睡著也沒真正鬆開過。
他伸手替她把額角的碎發撥開,動作克製而小心。
窗外浪聲起伏,夜風吹進來,帶著涼意。
陸崢起身,輕輕關上門,回到客廳。
桌上還放著那隻檸檬蜜水杯,水汽已散去,杯壁泛著涼意。
他靜靜盯著看了一會兒,才收回目光,拿起書包裡的資料。
……
第三天的清晨,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屋子,照得整片海麵亮閃閃的。
因為賽程調整,辯論賽罕見地空出了一天休息時間。
顧朝暄嗓子還帶著沙啞,但精神比前兩天好多了。
她穿了件淺色針織衫,外頭套了件風衣,把圍巾隨手搭在脖子上。
陸崢背著雙肩包,走在她身側,步子不快不慢。
兩人出了地鐵口,就看到悉尼歌劇院的白色“帆船”形屋頂,陽光下泛著光,海風裡混著鹽味。
廣場上人不少,遊客舉著相機四處拍照,三三兩兩的學生在草坪上野餐,遠處還有人踩著滑板呼嘯而過。
“哢嚓”一聲。
顧朝暄剛把圍巾扯緊,就聽到快門聲。
她轉頭,陸崢正收起手機,麵色自然。
“拍我乾嘛?”
“留念。”他隻淡淡回了兩個字,把手機揣進兜裡。
顧朝暄忍不住笑了:“表情嚴肅得像檢查護照。”
照片裡,她背著陽光站在台階前,風把圍巾一角吹起來。少女眉眼清清冷冷,眼底卻透出點被陽光熏開的亮意。
而他站在她身邊,穿著深色連帽衛衣,手插在兜裡,下巴微抬,眼神淡淡,整個人生生帶了幾分少年感的矜持。
就像隨手一張,卻有種莫名的契合。
“你要不要看?”他問。
“算了。”她擺手,“你拍得肯定巨醜。”
陸崢沒多說,把手機鎖屏。
接下來的半天,他們一路沿著海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