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予……你放開我!”她用力去掙。
他不應,手掌卻越收越緊。
帆布袋從她手裡被扯走,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緊接著,她整個人被他攬住,撞上冰涼的牆。
牆麵震了一下,她腦子也跟著一空。
她本能地去推他:“秦湛予,你是不是瘋了——”
可那一聲被他攔進唇齒間。
兩人的呼吸糾纏著,她的指尖抵著他胸口,越推越顫。
終於,她狠狠一巴掌甩過去。
那一聲脆響落地,他的頭微微偏了偏。
房間靜了一瞬。
“你混蛋!不要臉!”她的聲音發抖,眼眶也跟著發紅。
臭流氓。瘋子。
秦湛予掀眉看她,臉上那道紅痕在昏黃的燈下淡成一片陰影。
那雙桃花眼,眼尾微挑,光影落在他瞳仁裡,薄亮的一層琥珀色,藏著一點危險的溫度。
“顧朝暄我不信,”他說,嗓音低啞,“你看不出來我對你有意思。”
那句話太直接,直白得讓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裡躲。
他又往前一步,“我們談戀愛吧,顧朝暄。”
空氣被他的話燙得發熱。她呼吸紊亂,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臟的跳動。
顧朝暄抿著唇,努力讓自己鎮定:“我又不是掃描儀,看得出什麼,你脾氣那麼臭,動不動就沉著臉,對我甩臉色。”
“現在你說對我有意思就有意思啊,你一句喜歡,我就得立刻答應你啊?”
跟控訴一樣。
他聽完,低聲笑了一下。
那笑很輕,跟一滴酒落在火上,劈裡啪啦地炸開。
“你脾氣不臭啊?比刺蝟還難哄,一靠近就豎刺,稍微碰一下就炸毛。”
“……那也比某些人強。一張臉冷得像冬天,心思比八月的風還難捉。彆人不惹你,也得被你陰著臉掃一眼,真不知是誰教的官威作派。”
他掀動睫毛,唇角一挑:“罵完了嗎?”
顧朝暄被他那眼神盯得心裡一緊,語氣更衝了:“沒罵夠。”
她抬下巴,硬生生頂回去,“你就是個臭流氓。”
秦湛予“嗯”了一聲,居然不辯。
“……”神經病。
“顧朝暄,”他慢慢地喚她的名字,“我不是說一時興起的話。”
他停了一下,語氣柔了幾分,像是在同她講道理,又像在輕輕哄她。
“我明天回北京,你留在這裡,慢慢想。你要的儀式感,我會給。你要的時間,我也等得起。”
“我隻希望……等我回來,你不要再一句‘你怎麼又來了’。”
顧朝暄撇了下嘴,沒再看他。
那點心跳的亂早就被她努力壓下去,隻剩一點不合時宜的彆扭。
“誰同意說等你了。”她小聲嘀咕。
秦湛予一直在看她。
顧朝暄被看得心煩,終於忍不住抬頭,瞪了他一眼:“你工作結束了?回北京乾什麼?”
他回答:“盛時結婚,外公讓我打報告回去一趟。”
這幾年,同輩間的子弟陸續結婚、生子、調任、升遷,關係盤根錯節。
對那一代人而言,圈子的穩固比任何任務都重要。
表麵上是私情與往來,實則是秩序的延續。
再者是,今天下午他剛從項目推進例會出來。
部裡辦公室就來了電話,語氣平穩,措辭體麵,要他周末回北京一趟,帶階段材料,當麵彙報。
想來回去再返程……之後,得儘快對江渚這邊的事務交代清楚。
項目過半,數據支離破碎,基層的反饋延遲、對口部門的推諉、督查組的分歧,全卡在節點上。
照理說,這時候任何一個人離開都不合時宜,更彆提是他。
可既然已經接到市辦的電話,就意味著這趟回京不隻是彙報那麼簡單。這是一次“麵上”的召回,真正的內容或許是場考察,或許是人事上的暗示。
秦湛予不是沒經曆過這種事。他在係統裡待得夠久,知道有時候,一通電話背後,是幾層的博弈。
外公那邊早有預兆:前兩日的通話裡,語氣太溫和,問得太細,從項目進展聊到彙報口徑,從政策落實問到團隊配置。
他在辦公桌前坐了很久。
莫名有種錯覺,自己像被什麼無形的力量往回拉,一步一步,脫離這片潮濕的土地。
哦,盛時。顧朝暄有點印象。也是軍大院出來的,比她大幾歲,真快,都要結婚了。
她推開他,這次他沒有再攔。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瞬間拉開,空氣裡還殘著一點彼此的氣息。
顧朝暄呼吸微亂,胸口一上一下。
一陣沉默。她低頭,不去看他。
帆布袋倒在地上,她彎腰去撿,動作刻意,但笨拙得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不知道為什麼,氣氛變得尷尬極了。
那種尷尬不在於方才的衝突,而在於某種被觸到又無法名狀的情緒。
她說不清,是惱、是亂,還是一種突如其來的心慌。
她拎起帆布袋,垂著眼,聲音淡淡:“太晚了,你該走了。”
沒人回應。
顧朝暄煩得要死,隻想讓他快點走。
“你不是還得回北京?那就現在走吧,省得耽誤明天的航班。”
她把帆布袋往肩上一甩,語氣又冷又硬,連自己都覺得有點刻意。
秦湛予沒有動。
他靠在門邊,神情鬆弛,看她那副恨不得趕人出門的模樣,眼底卻浮起一絲笑意。
“緊張什麼?”
他慢悠悠地開口,語調戲謔,“長這麼大,沒人跟你表白過啊?”
顧朝暄猛地抬頭,愣了一下。
那一瞬間,她腦子幾乎要炸。
“誰緊張了!”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回嘴。
可聲音一出口,心口那股虛浮的氣息更明顯了。
秦湛予沒再說什麼,隻是靜靜看著她。
他的視線從她的額角滑到她的唇,又落回那雙總是倔強得要命的眼睛。
她明顯不敢對視,手指無意識地攥著帆布袋的帶子。
他覺得有趣。
腦海裡,閃過很久以前的一幕——
那時他們還在讀書,夏天的光亮得晃人。
顧朝暄穿著校服,馬尾高高紮著,背著書包往外走。
學校門口那棵老樹下,有個男生攔住她,臉紅得不行,手裡還攥著一封折得方方正正的信。
他那時和人說笑著走出來,目光一抬,正看見那一幕。
顧朝暄站在光底下,整個人明亮又有點倔,沒接信,反倒淡淡說了句什麼,轉身就走。
這丫頭,從小就是個惹眼的主。
她不管他了,坐在那張小沙發上。
雙膝並攏,帆布袋擱在一旁。燈光從頭頂傾下,打在她的發梢上,細碎的光點在她鬢角跳。
秦湛予站在原地,看著她那副樣子,唇角輕輕勾了一下。
他走過去。
顧朝暄聽見動靜,肩膀繃了一下,下意識抬頭。兩人的目光在半空裡撞上。
她條件反射似的——雙手抬起,捂住了嘴。
那動作乾脆得像一場自衛。
秦湛予停在她麵前,俯視著她,眼神深沉,像笑又不像。
他低低地“嗤”了一聲。
“這乾什麼?”聲音帶著點懶意,“我又不會再親你。”
顧朝暄:“……”
她臉微微紅了,手掌依舊死死地按著唇。
“人又不是隻有嘴巴可以親,隻要我願意肩膀也能親,鎖骨也能親,甚至……”
他的話沒說完,眼神卻已經順勢掃了過去。
從她微抬的下巴、滑到頸側那一寸白皙的肌膚,又往下掠過她的肩、她的手指、她蜷在沙發上的膝蓋。
哦,她要真想躲,恐怕全身都得捂上。
那視線太明目張膽,像一陣帶電的風,輕輕掃過她的皮膚,讓她渾身一緊。
顧朝暄瞬間紅了臉,耳尖也燙得發燙。
她抬手去推他:“你流氓!”
秦湛予被推得微微一晃,但沒躲開。
他低頭,看著她那雙氣得發亮的眼睛,笑意從唇角一點點散開。
“顧朝暄,”他叫她的名字,語氣忽然柔了,“你好好想想,對我的感覺。”
“我能感覺得到……你對我,並不討厭。”
然後,他終於直起身,退後一步,語氣重新變得平穩。
“我先走了,等我回來。”
……
門關上的那一刻,屋子裡安靜得隻剩下自己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