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我搖搖頭,轉身又衝向幾步外的另一個垃圾桶,翻了兩下,結果依舊沒瓶子。
阿雪跟在我身後,喘著氣說:“老師拖堂了五分鐘,二班的人肯定早都翻過學校的垃圾桶了。”
我拍了拍沾上灰的手,下定決心,“走,出去撿!”
走出校門,正是小縣城最熱鬨的時候。
夕陽把整條街染成橘黃色,可我們根本沒心思欣賞。
下班的、放學的擠滿了街道,自行車鈴鐺叮當作響,摩托車突突地冒著煙,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路邊燒烤攤飄著火星,小賣部門口擠滿了買零食的學生。
我和阿雪混在熙攘的人流裡,眼睛像探照燈似的掃視著地麵。
可這條街太“乾淨”了,彆說瓶子,連個像樣的包裝盒都難找,偶爾看見個空瓶子躺在路邊,還沒等我們靠近,就被眼疾手快的環衛大爺搶先撿走了。
走了大半條街,還是兩手空空。我這才意識到,這懲罰看著簡單,實際上真不容易。
“要不……我去買些礦泉水吧?”阿雪猶豫地看著路邊的小賣部。
“那咋行!”我立刻否決,“那得多少錢啊!再說了,買的水咋辦,全倒了嗎?那也太作孽了。”
她想了想,也覺得不妥,輕輕點點頭。
我們隻好繼續往前走。
經過一個垃圾桶時,我假裝係鞋帶蹲下身,快速往桶裡瞥了一眼,隻有發搜的飯盒和爛菜葉,刺鼻的味道直衝腦門。
“有嗎?”阿雪在我身後幾步遠的地方望風,小聲問道。
“沒。”我趕緊站起來,臉上發燙,裝作沒事人似的走開。
越往前走越偏,我們拐進一條安靜的小巷,這裡沒有店鋪,隻有兩排老舊平房院落。
放慢腳步,我們仔細搜尋著牆根、樹坑,連堆在角落的雜物都不放過。
就在快要放棄這條巷子時,阿雪突然眼睛一亮,快步跑到一個牆角,彎腰撿起兩個沾滿泥土的礦泉水瓶。
她小心地磕掉瓶子上的土,一手一個舉著,雀躍地說:“總算開張啦!”
我也忍不住笑了,“要不你先回吧,你的已經拾上了,我自己慢慢找。”
阿雪撅起嘴,“你自己得拾到半夜呀!還是一起吧。”
“行!”我心裡一暖,和她並肩往巷子深處走去。
直到走出巷子來到另一條街,也沒再看見瓶子。
我正有些氣餒,四下環顧,眼睛猛地定在不遠處街邊的一個綠色垃圾桶上。
“那邊!”我低聲招呼阿雪,快步衝過去,伸頭往桶裡一看——三個瓶子!
我心裡一陣狂喜,也顧不得臟,伸手就把它們撈出來。
阿雪也發現了“新大陸”,一個被風吹得地上打滾的大紅塑料袋。
她小跑著追上去,一把抓住,像找到個寶貝。
“用這個裝!”她跑過來撐開塑料袋,我把三個瓶子塞進去,她提著袋子一掂,“一下就有三個啦!”
“還剩二十五個!”我盤算著,心裡輕鬆不少。
這時,一位騎著二八大杠的大媽慢悠悠從我們身邊經過,目光在我們臉上和紅塑料袋之間來回掃了兩眼。
我臉上頓時一熱,趕緊從阿雪手裡拿過袋子,低聲催促:“快走快走,丟死人了……”說著便埋頭加快腳步。
阿雪小跑著跟上我,歪過頭,嘴角彎起弧度:“喲,現在知道丟人啦?早讓你好好背單詞你不聽。”
她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認命般的調侃,“唉,我以後就是跟著你撿破爛兒的命嘍。”
我心裡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甜意漾開,咧著嘴傻笑,不敢看她,隻好把目光投向更遠的街角。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我們終於湊齊了三十個瓶子,同時也饒了一個大圈,走到了她家小區門口。
我手裡提著兩大袋哐當作響的戰利品,阿雪也提著一小袋。
她停下腳步,在路燈下抿嘴一笑:“今天算是讓你送我回家咯。”
我嘿嘿笑著,伸手要去接她手裡的袋子:“都給我吧。”
她卻把袋子往後一藏,“這袋我拿回去吧,多了你不好拿。”
“那……行吧。”我沒再堅持。
路燈下,我們麵對麵站著,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晚風吹過,塑料袋發出窸窣的聲響,遠處傳來誰家炒菜的香味。
最後還是阿雪先開口,聲音輕輕的:“那我……先回去啦?”
“好。”我邁開腳步,卻又忍不住回頭。
“拜拜。”她站在原地沒動。
“嗯,拜拜。”我應了一聲,轉身往前走。
走到街角轉彎處,我悄悄回頭,她還站在原地遠遠看著我。
我舉起手裡的塑料袋朝她晃了晃,她這才笑著揮揮手,轉身走進了小區。
夜色中的小縣城安靜下來,我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手裡瓶子開心地叮當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