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天,我幾乎整天待在鬼婆家裡。
她說她要教我一些東西,我現在帶平安活不下來。
鬼婆把我拽到院子裡,指著牆角、石縫、屋簷下那些看似不起眼的雜草。
“看好了,聖女,”
她乾枯的手指捏起一株葉片帶鋸齒、開小紫花的草,“這叫‘鬼齒草’,搗碎了敷傷口,能止血,但內服一點點,就能讓你腸穿肚爛。”
她又撥開一叢暗綠色的藤蔓:“‘寡婦藤’,汁液沾上,癢入骨髓,能讓人把自己抓撓得見了白骨。但配上三滴晨露,卻是解‘黑蛛毒’的引子。”
“萬物相生相克,救人害人,全看你怎麼用。在外麵,彆傻乎乎什麼草都碰,也彆……什麼都怕。”
晚上鬼婆拿出幾個小布包,裡麵是些乾枯的植物、奇怪的礦石,甚至還有一撮不知是什麼動物的毛發。
“詛咒,不是光靠嘴念。”
她聲音低沉“要引子。仇人的頭發、指甲、貼身衣物最好。沒有,就用穢物——經血、屍泥、墳頭土,越是肮臟,越是怨毒,越能汙濁生人的氣運。”
她讓我看她演示。
她用一塊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帶著油膩的破布,混合著牆角的陳年灰垢和幾根鼠須,放在一個破碗裡,
低聲念誦著……
明明沒有風,油燈的火苗卻猛地晃動,縮成一點詭異的綠色。
我後背竄起一股寒意。
“記住這感覺,”
鬼婆喘著氣,額頭冒汗,“怨恨是你的力量,穢物是你的刀刃。但用多了,反噬自身,折壽損福。”
她瞥了我一眼,“若非深仇大恨,不要輕易動用。但若用了……就彆留餘地。”
最瘮人的是深夜。
鬼婆在院子中央畫了個簡單的圈,插上三根黑乎乎的線香,香煙筆直上升,在無風的夜裡顯得格外詭異。
她拿出一根頭發,纏繞在一個小木偶上。
“招魂,招的不是完整的魂,隻是一縷殘念,一點執念。”
她聲音飄忽,“需要至親之物為引,或者……死於非命者的遺骸。”
她開始吟唱一種調子更古老、更悲戚的歌謠,不像咒語,倒像某種失傳的挽歌。
我仿佛真的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變冷了,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黑暗中注視著我們。
那木偶似乎輕微地動了一下。
鬼婆猛地停下,迅速熄滅了線香,將木偶和頭發分開埋進土裡。
“看到了?這就是殘念。它能幫你找到東西,或者……傳遞一些模糊的信息。但彆指望它能給你答案,也彆試圖長久滯留它們,否則,你會被它們的怨氣和迷茫同化,最後自己也變成瘋子。”
我總是傻傻的看著鬼婆,可是是我瘋了,我竟從她身上看到了母親的影子。
“彆那麼看我,”
鬼婆瞥見我的臉,嗤笑一聲,往我嘴裡塞了把不知名的草根,苦澀瞬間彌漫開來,“教你這些,不是讓你變成我,是讓你能活著把平安帶出去。”
她甚至還用一些黑乎乎的藥膏給我揉搓關節,逼我喝下味道古怪的湯藥。“身子太薄,風一吹就倒,怎麼跑遠路?”
我沉默地承受著這一切。
我想起娘生前說過,鬼婆的娘是個被買來的外鄉女人,性子烈,想跑,後來被逮住,直接剁了喂了後山的蜘蛛。
第三天下午,村長身影果然出現在了鬼婆家的籬笆外。
他沒進來,隻是隔著院子喊:“三日後,大祭。鬼婆主持,聖女……須在場,跳迎神舞。”
我站在鬼婆身後,冷冷地剜了他一眼,沒應聲。
三日後,天還沒亮透。
鬼婆早早把我叫起,親手給我套上那件沉重、繡滿金色蛛網的“聖衣”。
她又拿出些劣質的胭脂水粉,在我臉上細細塗抹,畫了一個淡而詭異的妝容,襯得我蒼白的臉多了幾分不屬於活人的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