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刺破耳膜的嗩呐聲再次撕裂了清晨的寧靜。
那頂血紅的轎子停在了門口。
我被鬼婆扶著,坐了進去。
轎簾落下,眼前一片窒息的暗紅。
轎子顛簸著,再次走向村子的中心——那座陰森的祠堂。
這一次,祠堂外的空地上,黑壓壓地站滿了人。
幾乎全村的男人都到了,他們沉默著,眼神渾濁,像一群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我所在的轎子。
轎子停下。我被攙扶出來。
祠堂大門敞開,裡麵光線昏暗,香煙繚繞。
而在祠堂最前方,正對著那座猙獰蛛神雕像的供桌前,赫然跪著兩個人!
是考察隊的那兩個男人!眼鏡男和那個壯實男人!
他們明顯胖了,不,是浮腫!
像被強行灌滿了氣,皮膚透亮,臉頰鼓脹,眼神渙散,嘴角留著涎水,完全沒了之前的模樣。
他們身上隻套著件鬆垮的白色麻布袍子,跪在那裡,像兩堆等待宰割的、毫無生氣的肉。
鬼婆穿著一身極其繁複的黑色祭袍,上麵用暗紅的線繡滿了扭曲的符文。
她走到祠堂中央,手持一個搖鈴,猛地一搖!
“鐺——!”
清脆又邪異的鈴聲讓所有人精神一振。
“吉時已到——!祭祀,開始——!”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鬼婆的,都落到了我身上。
該我跳舞了。
那套刻在骨子裡的、屬於“聖女”的迎神舞。
嗩呐聲變得愈發急促、癲狂。
我深吸一口氣,邁動腳步,揮動衣袖,開始在那片被村民圍出的空地上旋轉、騰挪。
而就在我起舞的同時,一股劇烈的、仿佛要將我頭顱劈開的疼痛猛地襲來!比上一次更加尖銳!
無數混亂、汙穢、充滿貪婪和惡意的低語,如同潮水般直接灌入我的腦海!
“來了……新鮮的……”
“血食……肥美的血食……”
“靠近點……再靠近點……”
是蛛神?還是這祠堂裡聚集的、無數被獻祭亡魂的怨念?
終於,最後一個動作定格。
我強忍著腦中的轟鳴和翻江倒海的惡心,按照規矩,一步步走向祠堂內那座巨大的、布滿蛛網雕刻的蛛神雕像,站立在它投下的陰影裡。
就是現在!
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還殘留在我舞蹈的餘韻中,趁著鬼婆開始吟唱下一段祭文,我借著聖衣寬大袖袍的掩護,迅速將懷中那團用黑布包裹、指尖用力,將其死死按在了雕像底座一個不起眼的、布滿灰塵的縫隙裡!
完成這一切,我立刻垂下手,袖袍掩蓋了所有痕跡。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跳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就在這時,祠堂外傳來了響動。
幾個村民抬著那個冒著滾滾白汽、我曾經在噩夢中見過的大木桶,步履沉重地走了進來。
滾燙的開水,被注入祠堂中央架起的一口大鐵鍋裡。
祭祀,算是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