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城下之圍_上帝之鞭的鞭撻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九章 城下之圍(1 / 1)

天山南麓的乾燥與灼熱,很快被另一種更為凝滯、更為沉重的東西取代——那是無數人馬彙聚而成的肅殺之氣,以及一座巨大城池在遠方地平線上投下的、無形的陰影。

訛答剌。

這個名字,曾幾何時,還隻是商旅口中一個遙遠繁華的都會,是那場血腥背叛的發生地,是點燃這場遠征之火的源頭。而現在,它真真切切地矗立在那裡,土黃色的城牆在烈日下泛著白光,高大得令人望而生畏,城牆上密布著垛口和瞭望塔,隱約可見守軍移動的身影。

龐大的蒙古軍隊如同緩慢漫上的潮水,在距離城牆數裡之外開始紮營。沒有急於進攻,而是以一種近乎冷酷的耐心,開始構建圍城的工事。壕溝被挖掘出來,柵欄被樹立起,一座座營帳如同雨後蘑菇般蔓延開來,將訛答剌城三麵圍住,隻留下北麵——並非仁慈,而是有意驅趕,或者等待。

巴特爾所在的千人隊被分配在城西的一片高地上,負責警戒和機動支援。從這裡,可以清晰地看到整座城池的輪廓,以及更遠處,那條滋養著這片綠洲、最終消失在荒漠中的河流。空氣中彌漫著塵土、馬糞和一種隱約的、來自城內的陌生炊煙氣息。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麵對一座真正的、擁有高大城牆的異國大城,巴特爾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這不同於草原上的追逐戰,也不同於天山裡的遭遇戰。這是一種有形的、堅固的、需要去撞擊和粉碎的阻礙。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單薄的皮甲和腰間的彎刀,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個體在這樣宏大的戰爭機器麵前的渺小。

灰耳似乎也感到了不安,對著城池的方向打了個響鼻,蹄子不安地刨著地麵。

“怎麼?怕了?”布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肩膀上還纏著布條,但精神看起來好了不少。他走到巴特爾身邊,眯著眼打量著遠處的城牆,“嘿,牆倒是修得挺高。可惜,再高的牆,也擋不住咱們蒙古人的馬蹄和決心。”

巴特爾沒有回答。他不是怕,而是一種混雜著茫然和沉重的陌生感。這就是他們跨越千山萬水要來征服的地方?為了報複那幾百名商人和受辱的使者,就需要攻破這樣一座住著成千上萬人的城池嗎?

“彆想那麼多,”蘇赫隊長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聲音依舊沉穩,“我們的任務是服從命令,守住這裡,盯緊西門。仗,有得打。”

接下來的幾天,圍城的工事在不斷完善。更讓巴特爾感到驚奇的是劉仲甫和他所在的匠作營的忙碌。在營地後方一片相對平坦的空地上,大量的木材和石料被運來。匠人們如同忙碌的工蟻,在劉仲甫等人的指揮下,開始組裝那些從千裡之外運來的部件。

巴特爾在一次巡邏換崗後,特意繞路過去看了一眼。他看到原本散亂的巨大木料被巧妙地榫接在一起,逐漸形成一個龐大而複雜的木質結構骨架。劉仲甫正站在一個半成品的投石機(回回炮)下,仰著頭,對著圖紙和身邊的助手大聲說著什麼,臉上又是汗水又是塵土,卻目光炯炯。

“劉匠人,”巴特爾趁著他們休息的間隙走上前,“這東西,真能打破那城牆?”他指了指那巍峨的土黃色牆體。

劉仲甫用袖子擦了把汗,順著巴特爾指的方向望去,眼神裡是技術者的審慎:“單靠一兩台不行。需要集中使用,反複轟擊一點。而且,需要時間,需要合適的彈石,更需要城牆後的守軍意誌先垮掉。”他頓了頓,補充道,“攻城,攻的不隻是牆,更是人心。”

人心。巴特爾想起那些在城牆上隱約晃動的守軍身影。他們此刻,又在想什麼?

圍城的第三天,城內組織了一次小規模的騎兵出擊,試圖騷擾正在構建工事的蒙古部隊。戰鬥發生在西門外不遠處的開闊地上。巴特爾所在的隊伍奉命警戒,沒有直接參與接戰。他們站在高地上,看著下方蒙古騎兵如同狩獵的狼群,利用嫻熟的騎射技術,輕易地將那支衝出城的部隊切割、包圍,最終殲滅大半,隻逃回寥寥數騎。

戰鬥很快結束,留下幾十具屍體和哀鳴的戰馬。蒙古軍隊的傷亡微乎其微。勝利來得如此輕鬆,卻讓巴特爾心裡更加沉重。他看到了守軍衝鋒時的決絕,也看到了他們被圍殲時的絕望。這更像是一場注定的、單方麵的屠殺。

夜晚,訛答剌城牆上點燃了更多的火把,將城垛的輪廓映照得清晰而森嚴。蒙古大營裡也是篝火點點,如同環繞著巨獸的繁星。兩種火光在黑暗中無聲地對峙著。

巴特爾靠坐在營帳外,聽著遠處隱約傳來的、匠作營那裡日夜不休的敲打聲,還有更遠處,城內若有若無的、像是祈禱又像是哀歌的異域吟唱。風從城池的方向吹來,帶著硝煙、血腥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而陌生的果香。

他拿出劉仲甫之前給他的、已經所剩無幾的乾薑片,含了一片在嘴裡。辛辣的味道依舊,卻似乎再也無法驅散心頭那股沉甸甸的寒意。

攻城尚未真正開始,但這座城,以及它所代表的一切,已經像一塊巨石,壓在了他的胸口。他不知道當那些巨大的投石機終於咆哮著將巨石投向城牆時,會是一幅怎樣的景象。他隻知道,自己正站在一場巨大風暴的邊緣,而風暴眼,就是前方那座在夜色中沉默矗立的訛答剌城。

第十章砲石與人心

訛答剌城像一頭受傷的巨獸,在蒙古大軍的包圍中沉默地喘息。第一次擊退守軍出擊的短暫興奮很快過去,取而代之的是圍城特有的、漫長而煎熬的等待。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緊繃的寂靜,隻有風聲、巡哨的馬蹄聲,以及從營地後方匠作營傳來的、持續不斷的敲打聲和號子聲。

巴特爾所在的隊伍依舊駐守在西麵的高地上,每日的巡邏和警戒成了固定而枯燥的程式。他看著遠處的城牆,日複一日,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但那無形的壓力卻在與日俱增。灰耳的傷勢在劉仲甫草藥的調理下已無大礙,但精神似乎也有些萎靡,時常望著城池方向,耳朵警覺地轉動。

這天傍晚,布和拎著半隻剛獵到的、瘦弱的黃羊回來,臉上帶著點得意,但更多的是一種煩躁。“媽的,天天看著那破牆,老子嘴裡都快淡出鳥來了!什麼時候才能真刀真槍乾一場?”

蘇赫隊長檢查著弓弦,頭也不抬:“急什麼?大汗自有安排。攻城,不是我們騎兵最擅長的活兒。等著吧,有我們衝進去的時候。”

就在這時,營地後方傳來一陣不同於以往的、更加沉重而有節奏的轟鳴聲。那是巨大的絞盤被轉動,繩索繃緊發出的呻吟。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

隻見匠作營所在的空地上,三座如同洪荒巨獸般的回回炮已經赫然矗立!巨大的砲梢如同怪物的手臂,在夕陽的餘暉下投下長長的、令人心悸的影子。劉仲甫和其他匠人正圍繞著砲機做最後的檢查和調整,身影在龐大的機械下顯得格外渺小。

“要開始了……”不知是誰低聲說了一句。

第二天黎明,天色未亮,低沉而悠長的號角聲劃破了圍城以來的沉寂。巴特爾被驚醒,迅速披甲持弓,衝出營帳。高地上,所有士兵都已就位,緊張地望向城外。

在弓箭射程之外的空地上,三座回回炮已經準備就緒。周圍是嚴陣以待的步兵方陣,防備城內可能的出擊。中軍方向,代表大汗的九尾白旄大纛在微風中徐徐飄揚。

沒有呐喊,沒有戰鼓。隻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

然後,一聲尖銳的哨響!

巨大的砲梢在配重的作用下猛地揮下,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呼嘯!三塊經過粗略打磨、堪比磨盤的巨石被高高拋起,在空中劃出沉重的弧線,狠狠地砸向訛答剌的西麵城牆!

“轟!!!”

“轟隆——!”

巨石與土坯城牆撞擊的悶響如同大地深處的雷鳴,即便隔著這麼遠,巴特爾也能感覺到腳下地麵傳來的輕微震動。城牆上瞬間騰起大片的煙塵,碎石如雨點般濺落。隱約的,似乎還夾雜著守軍驚恐的呼喊和哀嚎。

第一輪轟擊過後,是匠人們緊張而迅速的重新裝填、調整。然後,是第二輪,第三輪……

轟擊並不連續,而是富有節奏,目標似乎集中在城牆的某一段。巴特爾看到,那段城牆在反複的撞擊下,表麵的夯土開始剝落,露出內部的結構,甚至出現了一些細微的裂痕。

城牆上也開始有了反應。零星的箭矢從垛口射出,卻無力地落在離砲機很遠的地方。幾架守軍的弩炮試圖還擊,發射的石塊卻大多落在了空地上,激起一蓬蓬塵土,對龐大的回回炮和嚴密的防護陣型構不成實質威脅。

巴特爾看著這超乎他想象的遠程打擊,心中震撼無比。這完全不同於他經曆過的任何戰鬥。沒有麵對麵的搏殺,沒有刀劍碰撞的火花,隻有冰冷的機械和飛行的巨石,在遙遠的距離外,一點點地瓦解著對方的防禦和意誌。

他下意識地在人群中尋找劉仲甫的身影。他看到那個瘦削的漢人匠師正站在一座砲機旁,緊盯著城牆被轟擊的位置,不時對操作的匠人大聲喊著什麼,似乎在根據落點調整角度。他的臉上沒有興奮,隻有一種全神貫注的、近乎冷酷的嚴謹。

一天的轟擊在夕陽西下時停止。訛答剌的西城牆那段被重點照顧的區域,已經明顯破損,出現了數道清晰的裂縫和一個不小的凹陷,如同一個巨大的傷疤。

蒙古大營裡沒有勝利的歡呼,隻有一種完成任務後的疲憊和更深的肅穆。所有人都知道,這隻是開始。城牆的破損,並不意味著城池的陷落。

夜晚,巴特爾負責前半夜的警戒。他望著遠處城牆上的燈火,以及那片在夜色中更顯猙獰的破損區域,耳邊仿佛還能聽到巨石轟擊的餘響。他想起了劉仲甫的話——“攻城,攻的不隻是牆,更是人心。”

他不知道城牆後麵那些守軍和百姓的人心,在經過這一天的恐怖轟擊後,是否已經開始動搖。他隻知道,當那座城最終被打破時,裡麵的景象,恐怕會比天山峽穀裡的遭遇戰,更加殘酷百倍。

風從城池的方向吹來,帶著濃重的塵土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像是木頭燃燒和某種東西腐爛的混合氣味。巴特爾拉緊了皮袍的領口,感覺那寒意,似乎比天山的風更加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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