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黎盯著天花板,隻覺得未來一片灰暗。
把相親的糟心事告訴餘瀟瀟後,電話那頭毫無同情心地笑瘋了,末了還給出個餿主意:“要不,找你上司湊合一下?我看他就挺合適。”
那更加不行了。
她感情是有底線的,絕不插足當第三者。
算了,兵來將擋,到時候直接說看不上就行。
反正老薑也說了,又不是非成不可。
這麼自我安慰一番,心裡舒坦了不少,連被她扔在床底的那個紙袋子,看著都順眼了幾分。
她彎腰把袋子撈出來,取出裡麵那件價格駭人的襯衫。
胸口處那片酒漬,在燈光下依舊清晰。
等到夜深人靜,父母房裡的燈熄了許久,薑黎才像做賊一樣,捏著襯衫溜進洗手間。
她倒了洗衣液,仔仔細細搓了十幾分鐘。
誰知清水一過,那痕跡依然頑固地趴在那兒。
再搓下去,衣服估計沒洗乾淨,怕是先搓出一個洞。
她認輸,將濕漉漉的衣服重新包好塞回袋子,決定明天送去乾洗店搶救。
第二天上班時間太早,小區乾洗店卷簾門緊閉。
沒辦法,薑黎隻能拎著這個“燙手山芋”原路返回公司。
剛走到電梯口,就撞見了最不想見的人。
宋之言今天穿了件剪裁精良的白色襯衫,袖口挽起,露出線條流暢又結實的手臂,腕間一塊簡約的手表。
他微微偏頭,望著電梯樓層顯示屏,從薑黎的角度看去,他清雋的側臉線條格外分明,高挺的鼻梁,長而密的睫毛此刻垂著,在眼下投出小片淺淡的陰影。
他就那樣靜靜站著,整個人透出一種沉穩乾淨的俊朗,像冬日被雪覆蓋的鬆柏,清洌而挺拔。
明明沒什麼多餘動作,卻無聲無息間地攫取了周圍所有的視線。
她走到跟前,擠出一個標準而疏離的職場微笑:“宋律,早。”
宋之言聞言側身,淡淡應了一聲。
隨後,他的視線從她臉上滑向她手中那個眼熟的紙袋,眉梢微挑:“給我的?”
薑黎下意識把袋子換到另一隻手,藏到身後:“不是。”
“哦……”他刻意拉長了尾音,那了然的語氣讓薑黎頭皮發麻。
他好整以暇地轉過身,麵對著她,雙手隨意地插在西褲口袋裡,嘴角勾起一抹洞悉的弧度:“太早了,乾洗店……還沒開門吧?”
“嗯……”薑黎喉嚨裡隻來得及擠出一半音節,就猛地刹住車,懊惱地咬住下唇。
這個狗男人,太狡猾了。
眼睛是裝了雷達嗎?
怎麼什麼都能猜到!
宋之言將她臉上瞬息萬變的精彩表情儘收眼底,心情莫名愉悅,不忘“貼心”提醒:“十二萬。記得,要手洗。”
他在薑黎瞪圓的眼眸上停留了幾秒,慢悠悠地補充並特意加重了最後三個字,“你、親、自。”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宋之言率先走了進去。
薑黎盯著他的背影,氣得牙癢癢,手裡的紙袋被抓得窸窣作響,真想不管不顧地掄起來砸過去。
“不進來?”宋之言伸手按住開門鍵,抬頭看她。
眼看上班高峰期將至,後麵已有腳步聲臨近,薑黎認命地走進去。
狹小的空間裡隻有他們兩人。
薑黎緊貼著轎廂一側,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恨不得能扣出一件襯衫。
沉默在攀升的樓層數字間蔓延。
宋之言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寂靜:“地上有十二萬可以撿?”
薑黎握緊拳頭,連續做了深呼吸。
她不能生氣。
這狗男人就是故意的。
她抬起頭,臉上瞬間切換成無懈可擊的職業微笑:“宋律說笑了,我在認真思考,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把這件襯衫洗得乾乾淨淨,煥然一新。”
宋之言幾乎是不假思索的接話:“是得好好想想。”
“叮——”
電梯抵達他們所在的樓層。
宋之言長腿一邁,就要出去,卻在踏出半步時,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回頭看了她一眼,提醒她:“這件襯衫,陪我打贏過不少官司,意義非比尋常。”
看著宋之言那副勝券在握的得意模樣消失在電梯口,薑黎捏著紙袋的手指用力發白。
有那麼一瞬間,她真想把這“禍害”直接扔進一旁的垃圾桶或是直接砸到道貌岸然的狗男人頭上。
但腦海中蹦出那個令人窒息的金額,終究是向現實低頭。
趁著還沒有上班,她躲進茶水間的角落裡向餘瀟瀟發出求救信息。
【如果一張讓你極度憎惡、影響你一整天好心情的臉,天天在你麵前晃,該當如何?】
一貫晝伏夜出的餘瀟瀟竟然秒回【宋之言嗎?】
後麵還跟了個【看穿一切】的表情包。
薑黎撇撇嘴,毫不意外。
畢竟,她這幾天的戲劇人生都是圍繞他進行。
她無視了對方的調侃,繼續拋出第二個問題【如果一件衣服染了酒漬,不能乾洗,手搓無效,還有什麼玄學去漬大法?】
【你家的全自動洗衣機】
緊接著是一連串【捶地大笑】的表情包刷屏。
隔著屏幕,薑黎都能補腦到那丫笑出眼淚的猖狂樣模樣。
餘瀟瀟的信息繼續轟炸:
【宋之言真讓你給他洗衣服?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計較了?】
【遙想當年,你稍微撒個嬌,他連襪子都肯幫你洗;現在一件破襯衫居然逼你手洗?男人果然善變。】
【寶,聽姐妹一句勸,這種過河拆橋、小肚雞腸的男人,咱不要了,我昨晚的提議作廢。】
【這次你必須擦亮眼睛,千萬、千萬彆再戀愛腦上頭。】
昨晚還讓她和宋之言湊合著,今天就讓自己理智對待他。
餘瀟瀟這丫的!
自己是早上沒吃藥,才會找這個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家夥商量正事。
手機又震了一下,餘瀟瀟理智建議姍姍來遲:
【說真的,寶,犯不著為件衣服愁。都說破財擋災,大不了去商場買件同款賠他,姐們兒給你報銷一半,咱們不受這窩囊氣。】
薑黎有氣無力的打字回複,每個字都透著生無可戀【那件襯衫十二萬!】
想了想,又補上一刀【他保留了完整的購物發票。】
對話框頂端立刻顯示“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反複了好幾次,才終於蹦出一條新消息:
【我鄭重收回上述所有不成熟的發言。】
牆頭草!
薑黎對著屏幕無聲地罵了一句。
正當她冥思苦想該用什麼神秘去漬偏方,還是乾脆研究一下如何製造一起“合理的意外”來毀滅證據時,手機屏幕又亮了。
餘瀟瀟的信息再度彈出。
【或許,咱們可以換個思路。】
【你可以考慮……】
【把自己,賠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