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崎總督府趁著朝鮮戰場如火如荼的進行,開始有計劃的對倭國的礦山進行控製。
琉球總督府送了皇帝不少的魚油,這是當地的特產。
當地久米士族還問尚久國王好,當地人問琉球國王的好,就是讓他好好的在大明待著,不要胡思亂想,大明在琉球的統治十分溫和,畢竟琉球是大明真正的親兒子,洪武年間遷民前往。
沒有大明,就沒有琉球。
呂宋總督府不僅給皇帝送了一大堆的特產,還給潞王送了點萬國美人,主要是殷正茂是國姓,而且是皇親國戚,所以理所當然要給潞王帶點好東西。
而舊港總督府送了一千斤的金雞納霜,這一千斤的金雞納霜是精煉,將金雞納樹的樹皮磨成粉與堿石灰混合,再用輕油反複淬煉,最後用綠礬油也就是硫酸炮製,得到的結晶體。
金雞納霜,是貢品,而且極其珍貴,一兩炮製過的金雞納霜就是一兩黃金,等於說,現在舊港總督府有了一個金礦。
輕油在大明主要用於染料和燈油,朱翊鈞用的的石灰噴燈,就是燒這個,沙阿買買提的故鄉踩一腳就有石油,爪哇的石油也非常豐富。
“不是,是怎麼想到的?”朱翊鈞看著舊港總督府的禮單,有些疑惑的說道,堿石灰、輕油、綠礬油,三道加工後,才得到的結晶,也不知道舊港總督府是怎麼搗鼓出來的。
馮保笑著說道:“陛下,都是試出來的。”
自從水肥橫空出世之後,大明工匠們就開始了嘗試,一點點的試,把自己手裡有的東西,全都扔進去試,就跟道士修煉仙丹一樣,有沒有結果,一直試就是,一旦有結果,就開始完善鏈路,畢竟水肥可是拿了崇古進步獎,注定青史留名的存在。
朱翊鈞不禁止總督府送禮的行為,哪怕是讀書人老是喋喋不休,聚斂、政以賄成,但朱翊鈞堅持禮尚往來,畢竟唐三藏取真經,不是取到的,是用紫金缽盂換來的。
不送人事,連唐僧都取不到真經。
大明腹地在準備過年,遠在呂宋的總督府也是張燈結彩,早就開始籌備過年的事宜,火藥的產量,終於能夠滿足軍事需求之外,生產煙花爆竹了,煙花爆竹十分暴利,這是呂宋總督府的支柱產業之一。
被大明皇帝流放到呂宋的林輔成,成了總督府的座上賓,可以自由出入總督府,靠著一個五品格物博士的官身,就沒有他不能去的地方,而且為了保護他的安全,殷正茂派了三百騎卒,護衛他的安全。
林輔成在呂宋比在京師還要舒服,如果沒有那麼多的暴雨狂風就更好了。
“這鬼天氣,都冬天季節了,還刮台風!”林輔成嘟嘟囔囔的走進了總督府,摘下了蓑衣。
“見過國姓爺。”林輔成笑嗬嗬的作了個揖。
國姓爺,呂宋有些人這麼叫殷正茂,畢竟皇帝太遠,殷正茂很近,再加上傳聞殷正茂是皇室流落在外的宗室,大家這麼稱呼就顯得合情合理了。
“林大師,請坐請坐。”殷正茂示意林輔成坐下,才拿出一本奏疏說道:“林大師說,咱呂宋非常危險。”
奏疏是林輔成走訪種植園的調查結果,裡麵的內容很多,這是皇命,不過在奏疏的最後部分,林輔成討論了下呂宋的局勢,表達了他的不安。
呂宋總督府非常危險。
“我是外人,身在局外,看到了一點東西。”林輔成坐直了身子,麵色格外凝重的說道:“國姓爺,呂宋漢人數量不到兩成,卻占了九成以上的財富,這就是危險啊。”
“過去這些呂宋夷人們,連吃飯都是問題,那些個泰西的紅毛番動輒打殺,大明來了,他們吃飽了,可是這人一吃飽,就開始浮想聯翩了。”
“這不是還給他們分了一成嗎?”殷正茂眉頭緊蹙的說道,這分一成已經比過去要多了,人家紅毛番是全吃全占,一點都不給你分,殷正茂分下去的這一成,已經比過去的總量還要多了。
殷正茂思考了片刻說道:“我知道,人不患寡患不均,可是他們好吃懶做,不好好乾活,自己不爭氣,怪誰?”
林輔成立刻說道:“國姓爺到呂宋馬上就要第十四年了,紅毛番跑了十四年了,他們已經忘記了當年的痛苦,隻看到了現在,大明人吃香的喝辣的,他們隻能喝口湯,這就是眼下他們能看到的。”
“國姓爺以前是他們的大恩人,現在是帶著大明人搶了他們田土、女人、房舍的仇人,不能指望夷人能想明白,財富是勞動創造的,他們不知道。”
“他們隻覺得這些繁華,該是他們夷人的。”
“這的確是個應該警惕的問題。”殷正茂認可了林輔成的建議,一人計短,三人計長,殷正茂身在局中,每天都是鮮花錦簇,看不到水麵下的危險,但也有意識到,林輔成點破了可能存在的危險。
“我有個辦法,可解國姓爺之憂。”林輔成拿起了兩個茶杯說道:“總督府找個商行,存一批糧食,存一批煙草,等到收獲的時候就放糧售賣,賣了的錢買煙草,等到糧食賣光了,就賣煙草,然後收糧,如此經年,就解決問題了。”
林輔成說的輕飄飄,但殷正茂經年老吏,知道林輔成這話的毒辣之處,林輔成此策,瞄準的是呂宋夷人剛剛成型,抗風險能力極弱的夷人地主,而且是精準打擊。
這辦法,是腹地勢要豪右、鄉賢縉紳兼並的拿手好戲,在大明是稻桑,在呂宋用的是稻煙,都是一個效果。
在收獲的季節不斷的放糧,不斷拉低糧食價格,就會導致農戶連成本都收不回來,生絲價格上漲,農戶紛紛改稻為桑,而後糧食價格上漲,生絲價格下降,農戶賣掉生絲的錢,還不夠買糧食,農戶無論如何調整,都賺不到錢,還會賠錢。
呂宋是個大島,深度參與到了大明開海貿易之中,來到呂宋墾荒的漢人,多數都是在腹地失地的百姓,對於這個招數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麵對這樣的價格變動,大明百姓都會不動如山,待價而沽。
這個玩法已經玩了兩千多年了,畢竟待價而沽這個成語,就出自《論語·子罕》。
這些夷人的地主,就是林輔成精準爆破的對象,隻要經曆幾次,成本無法收回,他們的田土就會被兼並。
一茬又一茬,勤勞致富,不斷伐木墾荒的夷人,可能永遠都想不明白這個問題,明明已經很勤勞了,剛剛有點家底,就會輸的一塌糊塗。
“林大師不愧是讀書人啊。”殷正茂頗為感慨的說道。
林輔成笑著說道:“我也是跟咱們大明的鄉賢縉紳、勢要豪右學的。”
一個急切的腳步聲快速傳來,披著蓑衣的海防巡檢衝進了總督府市政廳的西花廳內,俯首說道:“總督!銅祥鎮出事了,總辦陳成毅傳來急訊,銅祥鎮請援!”
“父親,孩兒願往!”駙馬都尉殷宗信立刻站起來說道:“我立刻點一千兵馬前往。”
“好,我帶三千為你壓陣,不要輕舉妄動。”殷正茂年紀已長,年輕時候在電白港,帶著客兵衝鋒陷陣已經成了過往,他雖然無法披堅執銳,但軍事天賦仍在,既然消息能夠傳來,自然不是特彆危險。
“我能跟國姓爺一起去看看嗎?”林輔成試探性的說道:“我一定在中軍大帳,不添亂,不妄言。”
上一個在軍中胡說八道的人叫楊修,說軍令雞肋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顯得他多能耐,在軍中,把嘴巴閉好,不添亂才是讀書人的自我修養。
“好。”殷正茂考慮再三,答應了下來。
風很大,雨很大,總督府的牙兵開始出動,十二個銅鎮,就是呂宋總督府在呂宋維持統治的十二根柱石,因為巨大的經濟利益,馬尼拉市政廳到銅祥鎮甚至有一條馳道。
汽笛聲在雨中驟然響起,一台台升平四號蒸汽機開始咆哮起來,鐵馬拉動著的火車開始緩緩出站,向著銅祥鎮而去,在車廂裡的軍兵檢查著自己的軍備。
呂宋作為十分富裕的總督府,軍備自然豪華,最重要的是,人人披甲。
這些甲胄就是殷正茂用銅料跟大明皇帝換來的恩賜,一共四千具,殷正茂非常清楚,這是賞賜,甲胄這東西不是銀子就能買到的,非常犯忌諱,民間造甲是造反。
也就是大明火器能破甲,否則內閣那些老頭子,不可能同意如此數量的甲胄流出,太危險了。
鐵馬沒有跑到銅祥鎮,而是在銅祥鎮不足二裡的地方停下,因為馳道被破壞了,殷宗信留下了兩百工兵冒雨修路,在出發前,殷宗信就想到了可能會有人破壞馳道,所以帶了工兵。
隻要修通了馳道,殷正茂的三千軍就可以進入銅祥鎮,到那個時候,天王老子來了,這銅祥鎮也是大明的。
殷宗信帶八百人,冒雨向著銅祥鎮趕去,趕到的時候,他沒有下令進攻,因為銅祥鎮的情況比想象的要好得多,鎮內發生了騷亂,但營堡在大明人的控製之中,夷人爬不到營堡的土牆之上。
一直等到聽到了汽笛聲響起,殷宗信才下令進攻。
汽笛聲響起,代表大明軍來了,這些個夷人立刻大喊大叫的開始四散逃跑,而殷宗信就埋伏在他們的側翼,將其徹底驅散。
騷亂持續了一天一夜的時間,銅祥鎮恢複了安寧,並且開始組織生產,因為大雨的緣故,銅祥鎮沒有火情,生產工具沒有被破壞多少,稍微收拾下,就能繼續開工了。
“事情因何而起?”殷正茂看著有點狼狽的陳成毅問道。
“礦上有女眷被擄走,我帶人去找,女眷已經被奸殺,我殺了十二個夷人,這些夷人就開始進攻銅祥鎮,我起初以為是意外,但內有騷亂外有賊寇,顯然是裡應外合。”陳成毅解釋了下事情的原委。
殷正茂麵如寒霜的說道:“看來,是我平日裡脾氣太好了,才讓夷人敢如此蹬鼻子上臉!敢打大明人的主意!”
隻是搶點錢,殷正茂不打算斤斤計較,十二個銅鎮,多有發生,這裡是六合之地,不是大明腹地,但殺了大明的人,那殷正茂就準備大動乾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