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洛再無佳人2!
公司打來電話的時候西棠在太原。
她在年尾的頒獎典禮中敗北,沒能獲得一個最佳女主演,還被對頭的公司發了幾封酸稿,倪凱倫發了狠地給她接工作,年底的活動邀約多,西棠從十二月初開始,商業活動就沒停過。
聖誕節的前一天她剛從杭州的劇組出來,就直接被塞上車送到了機場。
飛機落地太原武宿機場,西棠旋即被送去妝發,晚上出席代言的化妝品牌的新年活動典禮。
那天晚上十二點過了,倪凱倫的助理艾米往她助理的手機上打電話,十萬火急地叫“你倆明早立刻回來,唐導叫她去試鏡。”
阿寬接到電話時候正在酒店附近的小吃街買肥腸麵,掛了電話,拎著兩袋湯麵和一把羊肉串就往外跑,淩晨的街道冷得很,熱氣騰騰的宵夜攤上依然燈光通明,年輕的男男女女湊一塊兒喝啤酒,阿寬一路披發怒奔,喘著粗氣進了酒店房間,西棠正躺在床上敷麵膜,人都要睡著了,阿寬氣震山河地吼了一聲“快起來!”
西棠嚇得一激靈,立刻醒了。
一會兒住在隔壁的同事敲門進來,遞給她一頁紙“凱倫剛剛發過來的。”
那是唐亞鬆的一頁劇本,西棠低聲問“沒有保密協議嗎?”
“有,”同事答“凱倫說管不了那麼多了,我沒看,放心吧。”
第二天一早公司派過來的全班人馬趕最早一班飛機返滬。
西棠在飛機上看薄薄的一頁劇本,她拿到的這個角色,是一個十年動蕩時期的上海知青,小姑娘出身高知家庭,因為父母成分關係,一九六九年被分配到了最偏遠的青海建設兵團,那一年,她十九歲,是一名高中應屆畢業生。
那一頁劇本上隻有三句台詞,西棠甚至都看不出她是不是女主演。
其他人有一個星期備戲,西棠隻有一天。
西棠問化妝師“他怎麼會臨時找我?”
欣妮說“那幾個複旦的大學生把和你在書店的合照傳上微博去了,公司花錢買了新聞,估計是創作方那邊突然有人看到了。”
西棠點點頭。
欣妮說“西爺,那照片我看了,我也覺得你的眉目氣質很合適。”
西棠和她還有阿寬抱成一團,她有點發抖。
一路風馳電掣回公司,整個造型部門的同事都已經在等她,造型總監李氬領著幾位化妝師立刻圍了上來,將她推進辦公室。
倪凱倫坐著在沙發上看她換衣服。
李氬親自給她修眉型,倪凱倫在一旁問“a
,頭發要不要修一修?”
李氬這時收起了蘭花指,大將風度儘顯,鎮定地搖搖頭“不用,新剪的頭發太刻意。”
用最快的速度把妝容定好,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倪凱倫讓她回家。
西棠回家關在房間裡,翻出倪凱倫給她買的書,把之前寫的筆記,又重新揣摩了一遍。
夜裡十點多,媽媽睡了,西棠披了件外套,下樓找倪凱倫。
倪凱倫正在房間裡打電話。
西棠走進去,盤腿坐在她房間的沙發裡,聽到她跟公司的大老板說話“打過招呼了,但應該用處不大,唐亞鬆不吃這一套。”
那頭的十三爺說了什麼,倪凱倫不客氣地說“她就一丫頭片子,您還想怎麼地?幾個最紅的花旦都去了,連今年新科影後都乖乖合作試鏡。”
倪凱倫本來要明天陪她去電影公司,西棠不放心,勸住了她,讓她在家休息。謝醫生說,倪凱倫還是需要多休息。這一段時間因為倪凱倫懷孕,西棠常常打電話給謝振邦谘詢,謝振邦為了她,把輪科時候學到的婦產科知識,又重新撿起來學了一遍,活生生地把一個腎臟科專家逼成了婦產科大夫。
西棠從倪凱倫的角度看過去,她穿著寬鬆上衣,小腹已經微微隆起,真神奇,轟轟烈烈的女強人,竟然要當媽媽。
孩子查出來的時候,西棠知道倪凱倫不是不彷徨的,她今年三十八歲,事業正處於巔峰時期,國內一線娛樂公司的高層,一個月有二十天在外出差,一天工作超過十四個小時,手握整個公司藝人的生殺大權,突然改變生活方式刹住車,她不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好。
可是年齡有點大了,忽然也想要孩子。
西棠問“他知不知道?”
倪凱倫答“這不關他的事。”
“你至少應該告訴他。”
“他與前妻已經有三個孩子,他不打算再有孩子,我們也沒有關係,這隻是一個意外。”
那是她唯一一次提到孩子的父親。
“你爸爸媽媽怎麼看?”
“我父母離異,各自重組家庭了,西棠,這是我自己的人生。”
西棠回去告訴媽媽,她媽媽特地下樓來,拉著倪凱倫的手,反反複複地安慰她“倪小姐,你要是想生,你彆怕,隻要我身體好,凱倫,我給你帶。”
邊說邊流下淚來。
西棠給她媽媽擦眼淚,然後自己也跟著哭了。
倪凱倫看著這一對母女,她知道她們為什麼哭,就是那一刻,她決定把孩子生下來。
倪凱倫打完了電話,衝西棠招招手“乾嘛下來?”
西棠神色有點焦慮“我有一點點緊張。”
倪凱倫不爭氣的眼神瞪她“橫店混了幾年出來的,還有什麼比那更可怕?”
西棠扁著嘴委屈地說“這是真正的大導演,我從來沒有合作過。”
倪凱倫給她壯膽“多大的導演,難道他的用的鏡頭就是照妖鏡不成?你演你的,管他是誰。”
西棠呲著嘴樂了。
倪凱倫說“過來。”
西棠走過去,躺在床上,臉輕輕地貼在她的大腿上。
倪凱倫摸了摸她的頭發“累?”
西棠搖搖頭“有戲演,不怕。”
西棠湊過來摸她肚子“寶寶好嗎?”
倪凱倫溫柔地笑了笑“挺好。”
倪凱倫捏捏她的臉“謝醫生聖誕節給你打電話了?”
西棠點點頭“約了新年工作結束去吃飯,現在隻能推遲到試鏡結束了。”
倪凱倫說“得了空多陪陪男朋友,不要怕記者拍,打死不認就行了,隻要你倆商量好了就行,感情是要經營的。”
西棠低垂著眉眼默默地說了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
倪凱倫也不跟她分辨。
西棠賴在她的身上“媽咪,寶寶生出來,做我乾兒子好不好?”
倪凱倫立刻反問“你自己以後不會生一個?”
倪凱倫嘴上一說,心裡卻忽然想起了什麼,表情緩了一緩,悄悄地側臉過去看黃西棠。
西棠卻依然沒心沒肺似的,嘿嘿地笑“反正你不給他找爹,多一個媽咪有什麼不好?”
倪凱倫爽快地答應了“那行,以後讓他給咱倆養老。”
最後試鏡定下來的造型,倪凱倫舉重若輕,西棠穿了一件藍粗布褲子白襯衣,幾乎沒化妝,隻帶了助理阿寬去試鏡。
彆小看這件襯衣,她昨天試了起碼兩打,挑出了這一件。
一進去演員的休息室,裡邊吱吱喳喳的一群人,西棠見到數張熟臉孔。
章芷茵也在,穿一襲潔白的連身裙,配了豔色紅唇,打扮得非常漂亮,身邊是幾位助理和化妝師。
屋子裡還有另外幾位年輕的女孩子,湊在一起咬著耳朵竊竊私語,容貌皆十分標致,隻是臉孔不熟,應該是藝術院校的學生,每個女孩子都每隔五分鐘對著化妝室裡的大鏡子檢視妝容。
不管成名與否,都赤膊下地同場搏殺,娛樂圈真真正正的殘酷。
西棠坐在房間門口的一張椅子裡,忽然大門被推開,一個穿著西裝的年輕男人走進來,西棠正好仰起臉,那男人腳步停了一秒,略帶意外地打了聲招呼,“黃小姐?”
西棠隻覺得他麵熟,一下想不起來是誰,隻好站起來略微鞠躬“您好。”
那俊朗青年翩翩一笑,被工作人員圍著請走了。
一行人經過試鏡的休息室,聽到章芷茵嬌滴滴地喚了一聲,“胡少——”
西棠聞聲望過去,隻看到章芷茵如一隻輕盈的蝴蝶一般撲到了男人的胳膊上,緊緊地挽住了,那男人輕佻地捏了捏章芷茵的臉“寶貝兒,越來越美了。”
身旁的一群女孩子頓時露出羨慕妒忌之色。
阿寬圍在一旁,忽然說了一聲“咦,那是不是華影的少東?”
西棠已經想起他是誰了。
她懊惱地掐自己胳膊,倪凱倫要是知道她這般愚笨,非得殺了她不可。
西棠悄聲地跟助理說“回去彆跟凱倫說咱們見過他。”
阿寬納悶地說“為啥呀?”
西棠還來不及威逼利誘阿寬,就看到一扇門推開了,執行導演走了出來,姑娘們紛紛站了起來,那男人粗聲粗氣地說“唐導到了,各位,去洗個臉,準備進來。”
那男人回頭補了一句“有妝的不用進了。”
化妝室裡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胡少磊一路分花拂柳進來,檢查了一遍試鏡的工作,他隨即上樓,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年前畢業回國來,父親就直接讓他進了集團,分管投資以及影視運營。
他回來時,正好趕上了唐亞鬆籌拍新片,這部電影華影是製片方和出品方,唐亞鬆要公開試鏡女主演的消息一出來,整個娛樂圈的女人,隻要年齡還沾邊的,都殺紅了眼來搶,各方勢力角逐,加上導演本身就是大腕兒,說到底不合適的角色的他是絕不會要的,所以到底要定誰來演,這事兒目前還懸乎。
誰都來跟他打招呼,哪方的交情都有。
胡少磊不想趟這渾水,得罪各路神仙的事兒,他不想出麵,打算丟給唐亞鬆。
胡少磊進了公司辦公室,隔了沒到一個小時,秘書敲門進來說“胡少,唐導那邊結束了,請您過去。”
胡少磊笑嘻嘻的“說我這正忙呢,唐導定吧,呈報審批就行。”
秘書識趣點點頭。
胡少磊問了一句“試鏡結果怎麼樣了?”
秘書呈上一疊資料,胡少磊說“行了,你先出去吧。”
胡少磊拿著那些文件,走到沙發上喝了口水,翹著腿翻了翻,忽然看見了一張麵孔,完完全全的素臉,一點妝也沒有,因此五官看得十分清楚,一張團團圓圓的小臉,眉毛很長,臉孔精致嬌柔,翹鼻子卻有一股子剛烈倔強的氣息,那樣漂亮的女孩子,令人難忘。
胡少磊走到門口,秘書正往外打電話,看到他出來,立刻站了起來。
胡少磊說“小郗,你先等會兒。”
北京今年冬天的風特彆大,多雲少雪,空氣不好。
趙平津下午開完會,負責接送領導,步出大會堂的台階,略微抬目望去,隻見一團一團濃黑的烏雲,積壓著垂在紫禁城的紅牆黃瓦上。
領導不能在室外多待,趙平津陪同著往台階下走,這時他身後不遠處隨行秘書的手機響了,沈敏跟領導的隨行工作人員告歉了一聲,走到一旁接電話。
一直走到了台階下的黑色轎車旁,中年男人笑了笑,威嚴的臉顯露出一絲家常的溫情“舟兒,回吧。”
趙平津謙虛客氣地同男人握手“您慢走。”
警衛在路旁戒嚴,安保的車駛出去,車道開了,趙平津看著黑色的轎車駛了出去。
這時司機將他的公務車開過來,趙平津坐進了後座,沈敏走到他的車門旁,這才遞上手機“找您的。”
趙平津看了一眼屏幕,點了點頭。
沈敏替他合上了車門。
趙平津靠在椅背上,放鬆了身體,這才舉起了電話,笑著問了聲“磊子?”
胡少磊一開口就抱怨“你小子派頭夠大啊,打電話都找不著人。”
趙平津在這端沒個正形“哥們在領導跟前呢,哪兒敢接電話啊。”
胡少磊不想搭理他“行了,誰不知道您忙,彆跟我來官腔。”
趙平津笑著改了話題“你回北京了?前兒海軍回來探親,給哥幾個捎帶了幾箱自己農場的有機水果,還惦記著讓你嘗嘗。”
胡少磊出生於六裡橋的製片廠大院,以前的北京孩子特淘氣,那會兒趙平津常常騎了自行車,跟大院孩子去永定河撈魚捉蚱蜢,製片廠大院就在永定河支流邊上,胡少磊初中時跟張海軍是同桌,通過他結識了趙平津,算起來,也是二三十年的交情了,張海軍畢業後下基層鍛煉,幾年才回來一趟,胡少磊關心地問“軍子回了?準備待多久?”
趙平津仰著頭,捏了捏鼻梁“他媳婦兒準備生了,這次是特地休假回來陪產的,可能有半個月吧。”
“我上個周末回去,你怎麼不見影兒?”
“我這不有事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