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李家》_天玄烽煙錄_线上阅读小说网 

二 《李家》(1 / 1)

天玄烽煙錄!

長夜已儘,朝霞映空。

“啞……”一隻墨羽赤喙的巨大渡鴉,整夜飛越千裡山川,在東方的金光中疾速掠入秦都上空,盤旋了幾圈,認準了城西方向,朝著一個毫不起眼的小院子裡紮去。

那院子隻有兩進,簷也不高,庭中似是不常打理,荒草四下裡長了不少。被四周那些高牆大宅包圍著,顯得寒酸得很。

院中此時站著兩個人,看樣子是一主一仆,二人聽得空中鳥鳴,同時抬起了頭。

“是老伍的消息!”那仆人驚喜地喊了一聲,卻見自己的主人抬起了手中的折扇,那大鳥便輕輕地落在了扇骨之上,就像一片飄落在水麵的羽毛。

“啞……啞……”鳥兒輕聲嘶鳴著,亮出了一條腿上的信筒。

扇子忽然一縮,一道白色的影子從袖子裡探出,閃電一般點在了那細細的竹筒之上,把裡麵裝著的紙卷彈了出來。與此同時那巨大的渡鴉也借著這股力道,重又飛上了高空。

“三個都死了。”紙上這樣寫著。

“嗬……”讀信的人口中淡淡地發出一聲輕笑,幾乎讓人無法聽出有多少喜悅。不過若是在身側,還是能發現他那長衫中的軀體,此時正在難以克製地輕輕抖動。

“去吧,按計劃做好準備,那邊也應該知道消息了。”長衫人對著那仆人吩咐道。隨後大袖垂下,那手中的紙條已經化為極細的碎末緩緩消散。

“嗤——”突然,蒼老而戲謔的笑聲突然在小院的一角響了起來,“沒想到,還真叫你得手了。”

“禪師好興致,有空來尋呂某吃酒麼?”長衫人微微岔開了話題,向著院中那個黑暗角落說道。

隨著話音傳過去,一個看不出有多大年紀的老和尚,穿著破舊油膩的百納僧衣,晃晃悠悠地出現了,看起來蹣跚的步伐,卻隻用了一呼吸的時間就到了這長衫人麵前。

“嘿嘿,酒就不吃了嘛,那鳥兒都告訴老衲了,你呂道然的酒,就是天下間最毒的藥。”老和尚擠眉弄眼地笑著嘲諷道。

“嗬嗬,呂某這酒旁人吃不得,禪師你卻是不怕。”這被揭了底的呂道然卻是一點顏色也沒變,反而伸出手,像是要請老和尚進屋的樣子。

“不是老衲說話難聽,你這些手段不是正道,說不得再用上兩次,這條命也就還給老天了吧,到時候和尚我親自來渡你可好?”老和尚沒有接受邀請的意思,而是皺了皺眉頭,掐著念珠的手向著呂道然的左側長袖指了一指。

呂道然的身體微微一僵,原本淡然的表情也染上了一層陰鷙,左臂大袖往背後一抹,對著那臟兮兮的老和尚說“不勞禪師掛記,呂某自有分寸,我要做的事,隻付出這點代價又算得了什麼。”

聽了呂道然這話,“撥雲方見月,殉道應流血。”老和尚望著天空,念叨了一句似詩非詩的話,也不再看呂道然,扭身跨了一步,就那樣消失在了院中。

“隻是來看個熱鬨嗎……”望著老和尚消失的地方,背在身後的左手慢慢放下,袖口赫然露出了幾根乾枯殘破幾乎白骨化的指節。“從前隻盼這老怪物不要來壞我大事,如今看來,他也是賊心不死,倒是可以再多燒幾把猛火……”一邊想著,一邊臉上隱隱浮出一道冷笑,大步出了院子,向著城東而去。

“文武兩全報國,忠烈百年明心。”一副六尺大聯掛在正堂,上麵的落款竟是禦筆,在秦國能享受這份待遇的,唯有李氏一門。畢竟在建國之前,李家就已在此隱世多年,秦開國君主率軍征討西北各地時,傾全力儘遣族中青壯,武為勇將,文做直臣。

到了國祚大定,李氏族人雖已十不存一,卻仍不肯受官爵之封,紛紛返回山中祖地。當時老家主已是風燭殘年,再加上兵戈數年,子孫多夭,早已心力交瘁、命不久矣。臨終前修書一封於秦王,上言“西北苦受異族欺淩,吾族力薄,隻能隱世治學以求自保,賴大王天威浩蕩,救百姓於水火,怎敢邀功受祿。隻願國運長久,便是我等子民福緣。”三日之後,便溘然長逝。秦王大受感動,下旨追封李家主為太師、文侯,爵位世襲罔替。又在秦都劃撥了僅次於王宮的大片土地,建起來如今的李家府邸。

時至今日,秦國已建國數百年,李家世受天恩,已然不是當年那個隱世家族,早已將相輩出,門生故吏無數。但每一代李家家主卻都恪守臣道,不居功、不結黨、不藏私,大開學府,將家傳文道兵法廣播天下,在戰場上也不吝死傷,仍是堅持派出族中年輕一代親赴前線持刀見血。曆代秦王也因此對李家保持了最大的信任,廣用李家子弟門生而不疑。

李府此時從外麵看一如往常大門緊閉,但正堂裡已經或站或坐全都是人,神色一個比一個凝重,不是悶頭喝茶,就是皺眉思索,隻有幾個年紀稍輕的不住地抬眼望向主座那位白發老者。

“四爺,您老倒是拿個主意,咱們大夥也好有個主心骨啊。”終於,坐在左側第一位的中年儒生壓抑不住站起身來,苦著臉攤著手,帶著哭腔向著老人說道。聽到他開腔,其他人也都紛紛抬起頭,一起望向主座。

一時被數十道熱切的目光盯著,任誰也會生出些不自在。老者歎了口氣,將掌中一塊薄絹放在身側的桌麵上,先無奈地環視了一眼自己這些晚輩,清了清嗓子對眾人說道“老夫身負兵脈傳承,非戰時不問世事,閉關數月,被眼下族中大難驚出,一時間也無太好的辦法。”說罷歎了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李家數百年來一直分為“文道”、“兵脈”兩支,“文道”傳承的是李家治國安民、傳文續道的思想,培養出了不少族人與門生,成為國之重臣,輔政曆代秦王,這家主也多由文道族內傳人擔任。另一派“兵脈”則是遴選家族中根骨上佳,天賦異稟之人,自幼修習兵法武藝,然後送到前線或戍所鍛煉,培養出來的幾乎都是忠誠而純粹的軍人。

傳至此代,家主李沛文世襲文侯,出任宰相、太傅,眼下正陪著秦王赴唐國參加天玄盟會。這位白發老者則是李沛文的四叔,名叫李正罡,是兵脈的在世傳人,原本他已近暮年,極少過問家事,卻因李沛文的嫡子雖出身文道,偏是個練武奇才,老人便全心培養這孩子作為自己的兵脈傳人。不想今日被一乾子侄請出關,竟是要定奪家族生死之事,那方薄絹所述之事過於驚人,此刻他竟然是仍未緩過神來。

一個時辰之前,有兩隻李家用秘法訓練的傳信銀翎雀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大宅前院,其中一隻斷了尾羽,另一隻瞎了一邊眼睛,雙翅上也有斑斑血跡。護院們發現了鳥兒,連忙拾起送到了議事房那邊。幾分鐘後,整座宅院的仆人都動了起來,一些去往城內各處的數所府第,其餘人匆忙趕往後宅與側院,挨門挨戶地敲了起來。

兩隻鳥兒沒有等到大家齊聚堂前,幾分鐘後就咽了氣,待到被人取下佩戴的信囊時,已經瞪著灰白的眼仁死去多時了。李正罡方才手中那一方絹信,就是這鳥兒帶回來的。

“宴中,賊毒弑三王,吾與使團受誣,公主、國舅失蹤。國與家同,已近九死,族內早做打算。沛文絕筆。”

寥寥三十餘字,竟是那作為赴唐使團領隊的家主李沛文送回來的絕筆信。其中說到“三王”之事自然是指天玄盟會的主角“唐、秦、楚”三王,他們居然在宴會上被人投毒致死,而“受誣”又表明秦國使團已經被認定為凶手。其外當年送去與其說是見世麵不如說做人質更貼切的長公主與吳國舅居然齊齊失蹤了,這仿佛更佐證了秦國使團中有凶手裡應外合做了這等驚天的謀逆之事。想必唐國定舉全國之力對秦興師問罪,那楚國也一定會作為唐的附庸一同前來,這樣一來,確實可稱得上“國與家同,已近九死。”但問題是族長已然陷於唐都,世子牧之又未成人物,其餘族人雖多任要職,但至多也就是做慣了太平日子的盛世名臣,驟然遇到如此變故,一時間真沒人做得了這個主。所以族中輩分最高的李正罡此刻被請了出來做主事之人,無奈老爺子前半生戎馬倥傯,後二三十年潛心研究兵法,隻在後院靜室傳授世子武藝軍策,實在不是此時主事的最好選擇。

聽了四叔祖李正罡方才的態度,這一乾子侄又不免在堂內亂糟糟地議論了起來。

“要不我們還是回到祖地,隱居不出算了,這等大禍並非我等可以承擔的……”有幾個人明顯是怕了,早早就生起了重回舊地,隱世避禍的心思。

“你不想承擔就不承擔?家主都說了國與家同,如今我們李家還藏的起來嗎?真是鼠輩!”聽到了那幾位的話,馬上就有人跳出來冷笑著反對。言語中雖然有些鬥氣,但也是實話,畢竟如今李家的根脈早已遍布整個秦國,勢力龐大的同時,這家運卻也牢牢地被捆綁在了國運之上,已經成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局麵了。

“呦,那麼硬氣,那你們倒是頂在前麵,劃出個解決麻煩的道道來啊!要是能保我們大家平安,就算我們都受你差遣又怕什麼?”受了“鼠輩”嘲諷的那幾個人,更是往前湊了幾步,指著對方陰陽怪氣地回擊道。

“我,我隻是看不慣你們那慫包樣子,至於辦法,這一時間誰能……”

“閉嘴!都給我閉嘴!”

李正罡被這幫隻會打嘴仗的家夥吵的受不了,頭腦裡仿佛有一根棒槌在反複攪擾。雖然修身養性二三十年,但此刻破了功,忽的站起身來一聲大喝,反掌拍在了身旁的桌子上。那兩指厚的硬木重桌“劈啪”的一聲散了架子,絹信也被掌風吹落在一旁地上。

見李正罡發了飆,這幫小輩也不敢再吵了,個個低頭站在一旁閉口不言。老人深深運了一口氣,壓住了胸中暴躁,低聲說道“至此已非家事,我們必須上報宮裡,請太後出麵拿主意,同時召集朝廷百官,共議對策。還有,速召世子回府,如今這孩子可不能再出事了。”

李正罡這話一出,眾人心中暗暗稱是,畢竟他們也並非真的是酒囊飯袋,不過是情急之下有些失分寸而已,便也不多費口舌,紛紛接了命令各自回去安排事務。正堂在很短的時間裡就空了,就剩下了一地的碎木,證明著方才這裡的雷霆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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