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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一篇 《融州往事 上》(2 / 2)

曹方當然知道他們動手的事,畢竟最開始挑事的那家夥,曾經做過中軍的傳令兵。更彆提剛才那兩個抬來棍棒的人了,個子矮的那個就姓曹。

這可不是街頭混混的鬥毆,隻憑蠻力和悍勇沒頭腦的亂砸就是。因為已經見識過了淩厲手段,那十個人明顯謹慎了許多。長期訓練讓他們默契十足,此時圍成了一圈,腳下都盤著方步,將杆子尖兒都對準了齊太行的各處要害。

可明明周身已被圍得水泄不通,齊太行卻是不慌不忙,仍然倒提著槍杆,麵容肅定地目視前方,完全無視了身後那幾個正在交換眼色的家夥。

風將校場四周的大旗吹得獵獵作響,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竊竊私語的聲音有如浪潮一般此起彼伏。有些剛來的人在哪兒四下打聽情況,聽說齊太行的戰績,還有些將信將疑地反駁。畢竟大家原本就是各支精銳中挑出來的最強百夫長,誰有那個自信敢說自己能一打五一打十?這樣的猛人,虎賁旅幾百年的曆史中,也沒聽說過幾個。

好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四周的風聲和人聲一起停了。就在這一瞬間,十個人同時刺出了那蓄勢已久的一擊,將齊太行四麵八方的退路都給封住了,不管他往哪裡躲,都有起碼兩個人的攻擊在迎著。畢竟合擊之術是虎賁旅的必修項目之一,在曆史上,有不少小有名氣的敵將,就是這樣被刺成了篩子,連個全屍都沒留下。

可這是齊太行,是日後為大唐拓土千裡,橫掃了漠北十三王庭的大唐第一戰將。此時雖然還未建立赫赫戰功,但他自幼長在薛府,經無數名師傳授,更是在總角之年就由薛信忠親自領著上了戰場,不到十五歲就已經親手斬了上百敵首。這樣區區十個人,即便是再精銳,又怎麼能算得上他的對手呢。

長長的槍杆子被齊太行握著一端,猛地向身前自左上向右下地劈了出去。將迎麵刺來的三路攻擊猛地壓在了地上,連帶著三個人也都踉蹌地前衝了兩步。齊太行另一隻空著的手橫向一抄,抓在了第四根即將要紮在他腰間的杆兒上,然後怪力一發,竟是將攻擊者給橫著推了出去,直撞在第五個人的身上。片刻間,那看似密不透風的陣勢,已經被他兩招給破了一半。

第六、第七、第八根杆子尖兒已經距離他不到一尺了,此時齊太行左手壓著三個,右手抓著杆子算是擊退了兩個,可也等於是被架住了兩隻手,再也沒什麼辦法去格擋擒拿了。所有人都看到,這三槍刺的是他背後由肩到胯的位置,原本這些就是人不好閃躲的地方,此時都在心中給他下了必敗無疑的決斷。他們紛紛感歎著即便是敗了也算是不錯了,就憑之前一打五完勝的戰績,在虎賁旅這四千人裡麵,至少也能排得上前兩百。

齊太行自然是提防著正身後那三個人的攻擊,此時雖然騰不出手,但又何必一定用手?隻見他氣息一沉,整個人的力就全墜在了左腳之上,連地麵都被踏出了一個半寸深的印子。接著右腿一個蠍子擺尾,以極快的速度向後勾去,將那三根杆子全數給圈帶了出去。

已經是十去其八了,剛才那驚豔一腿技驚四座,甚至不少人都沒忍住叫起好來。此時最後的兩槍終於到了,他們雖來的最晚,可一個瞄的是後腦,另一個奔的是襠口,全都是最陰毒的地方。其實這樣的招式,要是放在江湖上可算是極為下三濫的。但這是軍營,一切手段都是為了最快,最有效的殺傷對手。雖說十個打一個時使出來有點兒狠辣了,可一是槍不帶尖,紮中了雖有重傷之患但並不致命;二是這也得看對手是什麼檔次的,比如說對付這已經是一挑八的齊太行,就絲毫都算不上過分。

風又起了,可這次人群中卻是沉寂的,沒人再去應和再次鼓動起來的大旗。塵土被微微吹起,人們就看見齊太行的身影在空中橫了起來。

“完了!”

“這是使了多大的勁兒,人都挑起來了!”

“哎,這人還是不能太出頭。曹將軍那話怎麼說來著?”

“要藏鋒。”

“對,就是藏鋒。他太嘚瑟了。”

惋惜與慨歎之聲稀稀拉拉地出現了,任憑齊太行如何厲害,到底還是被刺中了。雖然沒看清他是中了上頭還是下頭,可瞧那橫在半空的身影,甭管是挨的哪一下,恐怕都是受不住了。

“什麼!這也行!”

突然,一個站得靠前的家夥猛地叫了起來,手也指向了戰陣正中的方向。這人原本就是以眼力好著稱,是斥候隊中的佼佼者。大夥隨著他的喊叫和手臂,紛紛也眯著眼睛望了過去。

齊太行確實是橫飛起來了,但並不是人們想的那樣被戳飛了,而是放鬆了原本壓住最早那三根杆子的左手,利用那三人抬槍的反彈之力,將身子橫在了空中,同時原本蹬地的腿也微微一蹬,如同遊蛇一般順著刺襠的那根槍杆就盤了上去。而奔後腦而來的那一槍,自然而然也就失了目標,從他的頭頂擦了過去,隻不過微微碰到了束著的髻,挑散了幾縷長發而已。

整整兩息時間過去了,那仿佛橫漂在半空中的齊太行終於力竭了,撲通一聲躺在了塵土裡,那幾個已經憋紅了臉與他奪武器的家夥被這麼猛地一卸力,也是跌跌撞撞地摔倒了。一時間場中十一個人,在短暫而又激烈的碰撞之後,竟然沒一個站穩在那兒的。

“好!”

一句威嚴中帶著欣喜之色的喝彩聲響了起來,幾乎所有人都條件反射地垂首肅立,向著聲音響起的方向抱拳。就連場中那十個圍攻齊太行的家夥,此時也都單膝跪著,將仍在發抖的雙臂叉在了額前。

“想不到薛信忠給我送了個寶貝!”曹方帶著一隊親兵,分開了圍觀的眾人,大笑著撫掌而出。雖然他的功夫比不得曆任那些悍勇絕倫的主將,但論治軍之法,尤其是在選拔與任用人才上,也說得上名列前三。比方說眼下這四千虎賁,就被他重新按照實力與特長,分配成了十支各展其長的大隊,在其內又分為若乾中隊和小隊,甚至就連一個最簡單的五人作戰小組,都被這位曹將軍親力親為地按能力分配了作戰位置,足以見得他在這一方麵的造詣之高。也正是因為這支虎賁旅傾注了他太多的心血,每一個榫卯都算得上是他親手度量的,因此才對薛信忠安插義子感到十分的抗拒。

原本自己暗中授意手下給齊太行來點下馬威,隻希望能把他打出點兒火氣,最好是逼他下手失些分寸,自己也好落個趕他走或者將其雪藏軟禁的合理由頭。可當他聽說軍曹足足派了一百人發起了車輪戰時,心中就暗自有些犯了嘀咕,生出了些後悔的心思,畢竟這樣即便是出了事情,說到底也是自己這邊以眾欺寡,哪裡還能有什麼由頭。

可接下來傳令兵傳回的消息就讓他再也無法穩坐中軍了,一對二,一對三,一對四,一對五的挑戰,而且是毫不休息的車輪戰,居然全都讓這個小子贏了!甚至他都忍不住問了一句,到底派出的是主戰的大隊,還是後勤的夥夫。

“回將軍,聽說他善使長槍,特意給他分到了破風營中,出手的全都是一流好手,一個入營五年之內的都沒有。”

曹方默然了,如果說是彆的隊伍車輪戰他不勝,自己還能尋出些說法來寬心。可那破風營是虎賁旅的第一前鋒,自己親手挑的五百軍士個個膂力超人。衝鋒時一杆大槍端在馬上,有時能連穿三四名敵人前胸而過。他們槍法精湛,甚至步戰時也能以一敵五。但就是這樣的實力,居然還被這個年輕人給逼到了多人輪戰的地步?那他齊太行的實力是有多強?

他一方麵是難以置信,另一方麵也是對這驚才絕豔的小子動了大興趣,因此才親自趕去校場瞧究竟。

他趕得很巧,就在最後這一戰開始之前,那大旗招展之時悄悄地趕到了。原本他是下馬輕輕走來的,生怕驚擾了對戰的人。可他發現自己多慮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陣中那十一個人的身上,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和兩個親隨的到來。

直到他看見齊太行最後身影橫空,而十個人的攻擊全都無效的時候,終於還是忍不住叫了聲好。這時人群中那些激動得臉紅脖子粗的士兵們才發現,原來旅帥曹將軍居然和他們一起見證了這以一勝十奇跡的誕生。

“齊太行見過將軍。”

身邊的十個人是跪著的,因為他們不僅武藝不如人,而且還沒完成將軍的任務,此時都在領罪。但齊太行作為勝者,尤其是在這個強者為尊的環境下,自然是不用跪的,隻是恭敬肅立足矣。

“好小子!你這身功夫我看不比你義父差了吧。”曹方走到了近處,上下打量著齊太行道。

“回將軍,義父四日前觀我演武,給出的評價是可敵他三成功力。”齊太行一絲不苟地抱拳答道。

“什麼?薛信忠已有如此身手了?”曹方明顯是有些難以置信,他的確三四年沒見過薛信忠出手了,但也想不到如此強悍的齊太行,居然三個打薛信忠一個都勝算不大。不過這也不能怪他。人往往就是這樣,總會錯誤地覺得那些強於自己的人也終究有個上限。但他們很少能想明白,這個上限是自己的認知上限,那些厲害的家夥的實力也許不存在上限,隻有無儘的突破與超越。

“是的,義父就是見我武藝與陣法之道已達瓶頸,非生死廝殺不得寸進。因此才叫我來您這裡曆練,還望您不要在乎我是哪裡出身,隻放手派遣任務就是。”

就這樣,曹方將齊太行就放在了這破風營中,成為一隊的隊長。若是把破風營瞧做是虎賁旅的一支開山箭,那這一隊就是箭鋒。而齊太行就是箭鋒之鋒,是撕碎敵人戰陣的第一人!

齊太行在五年間隨軍東征西討,無往不利,立下了赫赫戰功。一年擢升破風營統領,二年又兼領左右鷹羽營。直到第四年時,終於憑借著自己真正的實力,一刀一槍地趕到了虎賁旅副帥的位置。而就在這一年,曹方患惡瘡於雙股,已經隻能躺臥在榻上處理軍務了。

年底,虎賁旅帥曹方惡瘡迸發而亡。聖諭當天就發到了虎賁大營中,擢副帥齊太行晉虎賁旅帥,封忠武將軍。追曹方為太子少保,諡平穆,陪葬王陵。

這便是平南侯沈淵在那封討薛檄文中所言的“名為曆練,實為掌權”的事了。隻不過表麵上他可以這樣理解,但實際上的情況卻並非如此。

薛家的執事出了義德門,快馬趕到了虎賁大營的轅門。這並非是他第一次來這兒,但每一次他都如同第一次來那樣緊張。那漆黑的城牆,那散發著冰冷光澤的拒馬和大門,無一不在恫嚇著他。叫他立馬就清楚薛家惡奴的嘴臉到了這裡,可是一文不值的。

戴著鐵麵具的令兵將薛府的信接了過去,用馬刀在地上劃了一道線,丟下了句“在這裡等,一刻鐘回話”的冰冷言語,就離開了,連半個多餘的字都沒說。

大太陽曬得很,執事卻不敢挪動分毫,腳尖緊緊地頂著地上的那條線。對麵的那些衛兵站得比他更直,但自始至終,也沒人再多瞧他一眼。

城門再次開了,還是那個令兵,正好在一刻鐘後出現在了執事眼前。他把回信交還,沒有任何禮節地冷冷看了執事一眼後,轉身便走。平時連七品官都不放在眼中的執事,此時卻覺得這再合適不過了,他隻想趕緊回去向老爺交差,一點兒也不願在這肅殺之地多停留片刻。

“既入虎賁,唯有君臣。”

薛信忠手裡捏著齊太行回複的那區區八個字,一時五味雜陳。他五年前將齊太行派進去,還真不是打著要收編虎賁旅的主意。畢竟這裡四百年來從未被權臣所操縱,即便以他薛信忠如今的聲威權勢,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可他也的確沒想到,自己送去曆練的這個義子,居然完成了四百年來未曾有過的奇跡。齊太行是虎賁旅史上晉升最快,也是最年輕的統帥。最關鍵的是,他雖以權臣義子之名入營,卻憑借真刀真槍的軍功,獲得了比前任曹方更多、更完整的擁戴。這讓薛信忠在夜裡,做了好幾回將虎賁旅納入麾下的美夢。

夢終究是夢,此時他手中的八個字就是喚醒夢幻的鈴鐺。他將信紙重重地拍在了書案上,將胸前那一口長而濁的氣,吐向了寬敞而空蕩的廳堂半空。

“來人,更衣,我要進宮。”

聖旨是薛信忠親筆寫的,玉璽也是他親自給沾上了朱泥。小趙宏的雙手被他的一隻鐵掌握著,用力地在那黃絹上重重地一蓋。

一切都是那麼的順理成章,宮女和太監們早就看慣了。

旨意是明著寫的,更是由薛信忠親自送到了虎賁大營。

齊太行已經在營門前候著了,隻不過這麵子給的是放在金絲楠匣子中的黃絹聖諭,而不是他那位權傾朝野的攝政義父。

“臣齊太行,恭迎聖旨。”

“臣領旨,有勞大將軍。”

前一句是在營門前單膝跪地,衝著薛信忠手裡的匣子說的。

第二句,則是他留下聖旨後,站在中軍拱手對那一臉不甘的義父說的。畢竟事情做完了,他薛信忠便不再是天使。況且虎賁營中從無父子,隻有君臣,他隻需依軍禮肅拜即可。

“太行,父親有些話要囑咐你。”雖說薛信忠在朝堂之上是個霸道至極的人物,但對於齊太行,他卻從來都狠不起來。畢竟他是心裡有愧的,同時也要樹立自己這個照拂同袍後人的口碑。因此他對這孩子很好,可謂是視如己出。

最關鍵的是齊太行不僅天生一副習武的好根骨,而且還有著極為堅韌不拔的毅力。師父教什麼他就學什麼,師父叫他練兩個時辰,他就偏練三個時辰。功夫不負有心人,更不負有心的天縱之才。才十二歲,薛信忠請來的江湖高手和沙場宿將,就把能教的都教完了。

草原、戈壁、大漠、山林、江河湖海。後來的幾年,薛信忠的仗打到哪裡,就會把齊太行帶到哪裡。薛信忠斬敵主將,就會把副將活捉回來交給乾兒子殺。

齊太行的刀砍得很乾脆,乾脆得叫薛信忠這等殺人不眨眼的人都感到驚訝。

“太行,你不怕嗎?”

“回稟大將軍,既在陣前,便為仇讎,故不生畏。”

薛信忠從這個十二歲孩子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年輕時一樣的冷酷之色。但這份冷酷卻比自己當年要光明磊落得多。

十餘載的歲月過去了,薛信忠看出此時齊太行的目光中,比少年時的冷酷更甚。同樣,那份肅正之氣亦是猶勝當年。

“孩子,這次的敵人不比從前,他們是沈家,是我大唐列侯之首。江離城內高手如雲,你可千萬不能鬆懈。再者說你這次是孤軍深入,要速戰速勝,打出名聲,將那些蠢蠢欲動之人嚇住才是重中之重。”

“臣謹記,請大將軍放心。”

“哎,可不是嘛。你都已經坐到虎賁旅帥的位子上了,我怎麼還把你當孩子。”薛信忠拍了拍額頭,苦笑了一聲道。

“臣恭送大將軍。”齊太行又是一抱拳,但微微頷首的時候,還是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暖色掛在了眼角與雙頰。因為父母早亡,他從小就沉默寡言,可這不代表他不通人情,不懂報恩,他隻是習慣把好的壞的都藏在心裡,隻用行為去證明自己。

就比如說,他心裡明知沈家叛亂是假,義父尋釁是真,好在聖上的旨意下來了,也算叫自己這出征名正言順,不會因此背上道德包袱。他從聽到消息那一刻起,就開始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直到此時,他已經決定好了,既然有聖旨在,自己也就不必追究義與不義,凡是敢擋他兵鋒之人,必死無疑!

一口一個臣!一口一個大將軍!

薛信忠在心裡又是連連數聲苦笑,他搖了搖頭,拍了拍齊太行的肩膀,再也不打算說什麼,而是準備離開了。但就在衛兵掀起門簾的一瞬間,他聽到了身後一句明顯是壓著嗓子的低語“義父,有機會代我問小妹安。”

“嗯,不必送了。”薛信忠的回應是淡淡的,但他的心裡已然是一片欣慰。他知道這小子不是個白眼狼。而這,對於此時的薛信忠而言,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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