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火起》_天玄烽煙錄_线上阅读小说网 

四十 《火起》(1 / 1)

天玄烽煙錄!

“沒錯,正是西秦李家的秘製赤硝泥。這玩意遇火便炸,而且飛濺出去的火星還會二次爆燃,將所遇之物立刻點著,隻需丹藥大小便可造成方圓三丈的火陣。最重要的是,據傳這火是不怕水的,秦國右驍衛大將軍李振武手下有一彪人馬,曾以此物連焚北蠻連營二十裡,而當時大雨下了兩天兩夜,直到雨都停了,這火還沒完全熄滅。”白化延點了點頭,肯定了黃琬的猜測,又講了此物的由來。

“那孫維他……怎麼又扯上了李家?”老黃琬大驚失色,不管是之前自己等人的猜測,還是孫維從過去到現在表現出的一些蛛絲馬跡,無不表示他是暗中聽命於錢氏一族。可眼下被白化延尋找出來的證據,怎麼又成了西秦李家的路數了?

“伍裡安。”

“殿下。”

趙淳忽然開口,一身虎賁扮相的伍裡安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多虧了這套行頭是帶麵具的,否則就憑他這副無常馬麵似的鬼麵皮,恐怕早就被孫維手下第一時間給發現了。此時他手裡拎著一個鼓囊的皮口袋,也就沒法與趙淳見禮,隻是麵色恭敬地彎了彎腰,又對著黃琬和白化延點了下頭。

比起那些文官弄臣,白化延實際上更不待見明月樓的這位實際掌權人。要論起這份成見,可說得上是“師承”,因為儘管他師父齊太行後來解了身世之謎,但對明月樓華指揮使助先王滅殺薛氏滿門的殘忍行徑仍是耿耿於懷。因為他們是職業軍人,在他們的信條中,刀口是絕不會朝向婦孺老弱的。後來華三鶴神秘失蹤,伍裡安這個號稱“馬麵閻王”的二號人物就成功掌控住了明月樓大權。此人生性殘忍乖僻,行事作風異於常人,就拿自己和師父被伏擊的那一戰來說,此人雖展露出了不俗的身手,也算保全了太子殿下的安全。但到底師父還是死了,不管實情如何,白化延不相信以明月樓的情報能力和在京的人手布置,對於這樣一次精準的襲殺沒有任何的防備和預判。

因此在黃琬微笑示意之後,白化延卻沒有表現出麵子上過得去的動作,隻是含糊不清地從鼻子裡哼出了一聲算作回應。伍裡安向來不是個大度的人,但他也知道對付有些人可以明著來,而麵對另一些人則要忍得住。眼前的白化延不僅手握重兵,而且武功深不可測,自然是那種必須要自己去忍的家夥。更何況此時趙淳大膽地將自己等人投入賊彀,雖然自己口袋裡的東西也很重要,但歸根結底還要靠這位白大將軍和虎賁軍士實心用命才能逃出生天。

“白將軍,勞煩您將此物差人散至赤硝泥中,切記務必認真搜尋,切莫落下一處。”伍裡安雙手將那皮口袋呈給白化延,口中言辭甚是客氣。

白化延有些驚訝,往那袋口中瞧了一眼,發現其內裝了多半口袋黃綠相間的乾燥顆粒,不由得疑問道“這是何物?”

伍裡安瞧了瞧趙淳,在得到他的首肯之後,那張醜馬臉上露出了一個微微自得的笑容,“此物名為南竹砂,是融州沈家當年貢來的方子,可破天下一切真火。”

聽了這話,白化延心中了然,原來這東西是當年沈家兵敗求和時的貢物,而沈家數代人都掌著大唐的地火礦脈,自然對生克之道獨有研究,想必這名為“南竹砂”的玩意兒應當是在有些奇效。因此他立刻對趙淳拱了拱手,親自領著手下幾個得力親兵去安排此事了。

“伍指揮使,此物你日常便隨身帶著麼?怎地這樣及時?”白化延的身影消失了之後,在一旁聽故事的黃琬冷不丁地問了這麼一句,頓時將伍裡安那點兒得意的小火苗給一下子澆滅了。他的一張馬臉此時幾乎黑成了烏騅,兩片薄嘴唇哆嗦了幾下,竟然一時間沒能應付上這句刁鑽的問話。

伍裡安心裡那叫一個恨啊,同時也在內心裡一個勁地抽自己耳刮子,心說伍裡安你怎麼這樣大意,竟然將這樣大一個破綻給漏了出來。孫維與錢氏勾連,要在此地用火攻將這幾人一窩端了。但這是多麼機密的事情,怎麼你伍裡安就能如此妥當地拿出那克製之物呢?你伍裡安不過是明月樓的指揮使,又不是那西祁山神算的老道……哎,對了,我他娘的是明月樓的當家人啊!我怎麼就不能拿出克製之物了!

“黃大人,承太子信任,在下如今可是掌著明月樓,孫維這些把戲瞞不住我。”伍裡安招牌的皮笑肉不笑瞬間掛在了臉上,雙手先是衝著趙淳一拱,接著又朝黃琬兩下一攤說道。

黃琬心裡暗暗冷笑,心道你這張死人臉變得還真快,方才太子可是剛說了近兩個月你明月樓是一張小像也沒遞回來,如今你撒這個謊可算是把自己給裝進去嘍。但他轉念又是一想或許太子和伍裡安另有背著自己和白化延的溝通方式不成?因此他也拿出了一張老狐狸的笑臉,對伍裡安客氣地說道“明月之下四海皆清,伍指揮使這手段可是遠勝華三鶴那個老家夥啊。”

他說這話時,偷瞥了趙淳一眼,卻發現趙淳那看似淡然的雙眼中,此時也閃過了一抹懷疑的神色。黃琬心裡畫了魂,不明白趙淳這是什麼意思,若是他們另有溝通,此時就不該有這個神色。而若是沒有溝通,為什麼又不給我個示意,叫我再詐他幾句呢?

此時趙淳心中所想,遠不止眼神中那一閃而過的情緒。他原本在心中對伍裡安已是有八成信任的,畢竟自己交代的事都算得力,而且在東宮遇襲的時候還舍命去保護自己。可眼下這件事,也確實有些蹊蹺了。明月樓兩個月以來確實沒有任何朔陽的小像傳回,但自己隻當是天玄城內已是水深火熱的多事之秋,因此伍裡安顧不上那偏遠邊防也情有可原。隻是自己臨走前吩咐他藏於虎賁軍中暗中策應,防備有人生事,也確實交代了尤其要注意孫維有沒有什麼異動。可隻是行軍的這一路上,孫維的陰謀就能被他輕易摸透,而且還能尋出這樣恰當的寶物來應對嗎?這時間算來也根本不夠啊?

趙淳和黃琬的心中各自在揣測著許多事情,因此他們誰也沒注意到伍裡安在聽到“華三鶴”三個字時身子明顯抖了一下。也幸虧他們沒瞧見,否則伍裡安即便能遮住南竹砂的事兒,卻是無論如何也編不出另外一個說得通的好理由了。

一時間,三人所在之處陷入了短暫的靜默,直到一盞茶的時間過去,白化延做完了事回來,渾身的鎧甲撞擊間著噔噔噔的踏步聲才破壞了這份靜默。

“殿下,都安排好了,孫維這個狗日的足足設下了二十六個火點,若是沒有這沈家的破解之物,恐怕這回咱們還真不好辦了。”白化延回著話,將手裡那個空袋子拋還給伍裡安,同時臉上帶了幾分正色朝他點了點頭,明顯態度比方才要強上許多。

趙淳微微笑了笑,不動神色地看了二人一眼,接著將一隻手從大氅中探出,輕輕地按在了伍裡安的背上道“伍指揮,接下來就全看你的了。”

伍裡安是側身站在趙淳邊上的,他的注意力方才全在白化延那兒,突然被太子如此“親切”地示意,頓時顯得十分緊張。簷下兩盞燈籠的光線照在他長而前撅的下巴上,使得趙淳和白化延在他這半張光亮的臉上隻看到誠惶誠恐的神色,而老黃琬站在背光的一邊,卻隻看到了一副殘忍得意的古怪笑臉。

醜時一刻,整座朔陽城幾乎都是黑的,雖然這兒已經算是前線,但城外此時正駐紮著大唐最精銳的數千人馬,在幾裡外還有更多部隊正在不斷集結著,他們難道不足以保全這座邊城的百姓嗎?

因此孫維在數天前就已經下過命令,美其名曰為了讓百姓儘量少受外來部隊影響,從虎賁營抵達之夜起,城中一切商鋪僅限在辰時至戌時間開放,即便是那些通宵達旦專靠夜裡賺錢的酒肆花場也不例外。

可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這樣的安排是彆有用心,再加上這幾日許多城裡的大宅院都被官府強征,主人整家整戶地被帶到不知名的地方安置。還有城南沿街的許多客店酒樓裡,這幾日也都來了不少沉默寡言的外地客人入住,但他們既不喝酒,也不買春,除了三餐叫人送來之外,幾乎連門都不出。

一些“聰明人”和“包打聽”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些,於是就在小範圍內信誓旦旦地傳了幾句“小道消息”。結果在聚會上,他們壺裡的酒還沒喝完,人就被提走丟進了府衙大牢,自此大家心裡更明白,隻是沒人敢再說一個字了。

“老爺,咱們的人都就位了,隻等您一聲令下就可行動了。”管家小跑著進到刺史府的內堂,衝著正在書案前出神的孫維說道。

“孫顯那個兔崽子去哪了,去把他給我叫來。”

“是,老爺,我這就去尋少爺。”

不知為何,孫維從真明彆院回來心中就一直煩悶,但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親自安排,因此一時間也沒顧得上尋找原因。直到半個時辰前他回到府中,才想起似乎這一晚上都沒瞧見孫顯。自己今天晚上有天大的事要做,兒子雖不知詳情,但也是受了自己再三叮囑,今夜務必不要到出去鬼混,以免惹出什麼不必要的麻煩。但方才進來時,東跨院的燈可是全黑著的,他覺得這便是自己煩悶的由頭,於是一把將麵前的茶盞給甩到地上去了,悶悶地哼了一聲。

“怎麼了,怎麼了,又怎麼了,剛才不還好好的,怎麼又生起氣來了。”一個故作嬌嗔的女人聲音從另一側的臥房中響了起來,似乎是被孫維方才喝令管家的動靜給驚了,又或是聽見了他摔碎東西的聲音。

孫維一抬頭,見是自己的二房董氏,心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吼道“還不是因為你慣出來的那個狗東西!都他媽的什麼關節上了,還不老實坐在家裡,淨跑出去瞎混!”

“呦,乾嘛生那樣大的氣,還狗東西,那是你兒子,是給你老孫家傳宗接代的。他要是狗東西,那你又是什麼呢?”董氏嘴上對付著,但整個人卻飄飄忽忽地貼在了孫維那身肥肉上。她有的是招兒安撫這個孫胖子,尤其知道這個被稱作“狗東西”的兒子更是他的軟肋,畢竟自己二十年前就是憑著這個“狗東西”在肚子裡生了根,才活活把“不結果”的孫大娘子給活活氣出了家門。況且母憑子貴,即便是二房側室又如何?還不照樣是老孫家獨苗的親娘。

“哎呀,彆氣啦。兒他是知道輕重的,若是沒在房裡,也指定是在哪個玩得好的夥伴家裡慎著呢,又不需要他做什麼,就隨他去唄,好不好?”董氏是相州一代名角,十五歲就被孫維使銀子給買了回來,因此孩子生的早,恢複得也好,眼看著也要四十歲的人,撒起嬌來卻仍是有著三四分少女的意味。而孫維這些年身量越來越顢頇,那色心也生得不似舊時,就像腦子還留在當年似的,偏就吃董氏二十年不變的這一套手藝。

“哼,等事情都了了,老子再與他計較。”他帶著扳指的肥手在董氏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嘴裡的氣在頃刻間,居然也消了大半。

“這就是了,哪有跟自己的‘狗崽子’較勁的老狗呢?”董氏順著勁兒就坐在了孫維的腿上,兩手環著足有自己腰粗的脖頸,調笑著說道。

“你去,把管家給我喊回來,然後就自己去睡,今晚我事情多得很,不要添亂。”孫維在董氏身上蹭了蹭,然後一把將她推開,粗聲粗氣地說道。

“知道啦——就不會好好說話,真是個‘老狗東西’——在床上就不見你這樣對我——”董氏的聲音向著外麵飄去了,但與往日不同的是,孫維此時並沒有收到什麼乾擾,而是重新凝住了神,在腦子裡反複盤算著即將開展的行動。

銅漏幾近寅時,夜已經深到不能更深。朔陽城中那些曾被白化延注意到的宅院樓宇中,此時已經密密麻麻地站滿了身著黑衣,手提鋼刀的朔州兵卒。他們已經潛伏了幾個時辰,眼睛全都望向城中心真明彆院的方向。他們在等待著信號,一個能掀起滔天巨浪的信號。

孫維也在等著,他被人扶著坐在了刺史府的戲樓頂層,這裡原本是給董氏特意修來練功和過癮的,此時被他臨時征用,當做了了望台。

寅時正,真明彆院中突然暴起了一團火龍直升天際,幾乎在瞬間照亮了大半座城,而接下來整座院子的外牆也都像是被點燃了一般,開始熊熊燃燒起來。

一隊隊黑衣輕裝的兵士從四麵八方湧來,將這陷入火中的龐大建築群給圍了個水泄不通,所有帶隊的軍官都把眼睛瞪大了,緊盯著麵前的那些或正或側的門,他們得到的命令是一旦火起,便不能放任何一個人逃出來。

因為離著刺史府不算太遠,此時孫維的一張胖臉都被火光映得通紅,他的小眼睛眯著,似乎是烈火耀眼,又似乎是有些困倦,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隻憑他此時手中將一對罕見尺寸的“官帽兒”核桃都捏的嘎嘎直響,就說明這位心機深沉的封疆大吏,心中定然也是波濤洶湧的。

大火瘋了似的燒了一盞茶的時間,突然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驟然熄滅成了一蓬青煙。甚至這速度比起爆燃時更快,簡直像是一柱清香,被人輕輕掐去了火頭兒似的。

“怎麼回事?快去報信!”守在彆院正門的那名軍官滿臉愕然,一把扯下了自己的蒙麵巾,焦急地說道。按照計劃,這火要燒足半個時辰才會滅,而他作為孫維的鐵杆親信,自然是知道裡麵底細的。隻是這樣短暫的火,即便是燒得再烈,也不可能讓裡麵的虎賁軍受到多少傷害,要是他們真的直衝出來,自己這邊雖然人數多了數倍,但那可是虎賁軍啊!

而此時孫維當然也早就瞧見了火勢的急變,但他卻還坐在那張闊椅上沒有動彈。這並不是因為他胸有成竹,而是此時他渾身都在顫抖,覺得哪哪都使不上力氣。他的心臟在寬大的胸膛中拚命地蹦著,臉上的汗水一陣緊追一陣。而他的大腦中正在不斷閃著之前在野外試那“赤硝泥”威力時的畫麵,所有經手人的臉孔都在眼前不斷地快速閃掠著……

“到底,是他媽哪裡出了差錯啊!”兩個大核桃全都和著這一聲怒吼碎在了地上,這樣一對價值數十兩金子的稀罕物頓時連一個子兒都換不來了。而就在此時,麵色同樣慘白的管家噔噔噔地跑了上來,哆哆嗦嗦地問道“老爺,王千戶李千戶派人來問辦法,是強攻還是?”

“還他媽等什麼?都殺乾淨!跑了一個咱們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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