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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風滿樓 二》(1 / 1)

天玄烽煙錄!

在封厲那個常年空缺的位子一側,有名麵容清秀的青年人正身著正四品的袍服靜立在那兒。按說能位列此等之人,論資排輩起碼要在四十歲開外,可這位至多也就三十二三的年紀,甚至因為其南人麵相,即便將他換了常服丟到翰林院去,恐怕在那些待詔的新進士中也瞧不太出來區彆。

但以上言論僅僅是針對此人長相所言,因為如果要是論起此子的名聲,那彆說是這座殿中的群臣了,就算是北至海州界,南抵融州城,這大唐南北七州境內可說是如雷貫耳。甚至就連秦國、楚國,以及與海州融州相鄰的幾處蠻王帳下,但凡是個行伍的,哪有不識大唐相州麒麟子——鄧宣之名的人呢?就連他爹,那位當年被薛信忠給一通連消帶打治得卑躬屈膝的開國隆遠侯鄧午年,如今被人提起時,也都得把“麒麟子鄧宣之父”放在頭前,然後才是那一長串的爵號與官職。

而究其原因隻有一個,那便是在延昌十二年,也就是十九年前,此子以尚未束發之歲,便洋灑兩千言《平戎四策》,在隨相州勤王兵入京時親手呈於禦前。趙宏讀罷,拍案叫絕,譽其曰“若非當年麒麟子為開蒙,薛賊怎敢辱其父兄!”隨即封其為太學博士,入翰林院,以待詔入大內隨侍王駕。大唐開國數百年,未及束發的太學博士,翰林待詔隻此一人!

時任天下兵馬大都督的齊太行在被趙宏召見後,亦對此策論深感讚同,言其“雖一不經事孩童筆,卻似沙場宿將經略,若依此策複加造化,北虜之患可長平矣。”

這份《平戎四策》天下人都曾聽過,但實際上真正知曉其內容的僅有那區區十幾名頂級將領,剩下的也就是唐王趙宏與侍中黃琬了。因為按照當年小鄧宣的話叫做“此策乃肺腑心血,臣之父兄亦不知情,望陛下謹守機要,非執事者斷不可語其概略。若流之方外,則大唐之邊患必熙攘如潮矣。”因此即便是當時與唐軍生死相依的秦國援軍眾將,亦是隻知有一《平戎策》,卻不知一字一句詳文,足見趙宏對鄧宣提醒有多麼上心,對策論內容有多麼看重。

有鄧宣之安邦計,有齊太行這萬人敵,更加上盟友傾國相助的六十五將十萬兵馬,趙宏終於一舉拓土千裡,封山勒石,創下不朽功業。自那時起,朝堂上就開始有了鄧宣的一席之地。齊太行本是打算將鄧宣納入軍中曆練,從參軍做起,希望能為自己身後的大唐軍中培養出一代謀聖,但趙宏卻是拒絕了他的請求,反而將鄧宣指派給了封厲麾下,理由是封厲久在融州督造水師,部裡的許多事兒需要個麻利的年輕人幫著忙活。同時派了黃琬將這一安排親口對齊太行進行了轉述,並且還附上了自己的口頭道歉,聲明一定會再尋合適人選送入軍中。雖然這話一點破綻都沒有,但齊太行聽了卻登時明了,自己這位乾妹夫到底還是不能完全地信賴自己啊,此時天下大定,四海皆平,短時間內不會再有什麼戰爭了。因此自己要鄧宣入軍這件事多少也會叫趙宏產生一些忌憚和懷疑,此時已經到了飛鳥已儘,良弓當藏的時日了。從那之後,齊太行三辭天下兵馬大都督之職,趙宏雖是嘴上不準,但還是把兵符收回,隻是給他留了個煊赫的頭銜,手下能實際調動的兵馬,也就隻剩下那四千虎賁勁卒了。

生了個好兒子的隆遠侯鄧午年起初覺得被薛信忠給摧毀的信心重新被點燃了,甚至覺得自己作為大唐的三位開國一等侯,自己又坐擁相州這商賈雲集之地,當然要重返朝中成為風雲人物。他這樣想也不是完全的自負,畢竟融州沈氏經當年與薛信忠一戰已經大傷元氣,已經有許多年都未曾往京中派遣過什麼優秀的家族子弟了,可以說在朝堂之上隻剩虛名,並沒有什麼聲音存在。而朔州的撫寧侯陳啟已經在去年因宿疾而亡,膝下僅有三女,此時家族中已經因為讓誰家孩子過繼而延續爵位而爭吵不休,根本無力參與權柄之爭。此時他這個先王重臣若入京為官,便可說是最老資格的存在,更何況在那些新上位的年輕人裡麵,又有哪個能比自己兒子更出色的呢?

可他的算盤終究還是打錯了,要知道趙宏是從薛信忠那鋪天蓋地的陰影中拚死掙紮出來的,而且剛創下如此偉業,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即便鄧午年這位老資曆的侯爺跟薛信忠完全無法相提並論,可就算他是一縷青煙,又怎麼能容它再次飄蕩在朝堂中呢?

聖旨駁回了鄧侯爺的出山之願,恩威並濟地加封了他金紫光祿大夫,增千邑,及黃金千兩,絹兩萬匹。但同時也將其麾下五成軍隊納入禁軍行列,調回天玄駐防。理由是王後出身楚國,兩國已是姻親之好,不必如此重兵防備,以示兩國無隙。這一下鄧午年立刻就蔫兒了,一把年紀的人哪裡還不明白這是唐王在敲打他,告訴他打消一切政治動機,隻安心享福即可。於是鄧老侯爺隻好鬱鬱寡歡地窩在相州,一動也不敢動了。連上表謝恩都是言簡意賅戰戰兢兢,生怕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會害得深得聖眷的兒子也被打發回來。那樣的話他們鄧氏一族恐怕就要步朔州陳侯的後塵了。

得知鄧侯失意,終日在家借酒消愁之後,楚國錢氏的密使很快就帶著重金找上門來。起初鄧午年還是警覺的,以為這可能是趙宏的試探之計,看看自己是不是心有怨氣,欲對大唐不忠。但反複幾次來往之後,鄧午年發現這還真是楚國派來的人,目的也並非出於軍政方麵,而是打算借著鄧家在相州的名望,將楚地的幾家大商戶開進唐境。既是純粹的商業目的,鄧午年便逐漸放鬆了警惕,在三令五申除了生意之外一個字都不會答應的前提下,與楚國達成了秘密支持在相州進行商業擴張的交易。

十幾年過去,鄧氏一族早已積攢了萬貫家財,而鄧午年也已經去世許久,如今承襲爵位的是家中長子,也就是鄧宣的大哥鄧展。但這位繼承人可就沒有了其父當年的政治敏感,在當家的第一天,就決定向那滾滾而來的財富投誠,徹底成為了楚國在唐境中扶植的傀儡。在這些年裡,楚國通過鄧家大開的方便之門在唐境中早已建立了巨大的信息網,否則趙淳在深宮中的兩次遇襲,以及齊太行之死哪裡是輕易便可實施的?

也許是因為從淤泥中早早被拔擢出來,亦或是作為少年天才的智慧。雖然鄧家這些年來可說是爛到根兒了,可相州的這一切事兒卻都與鄧宣沒有半點相乾。自少時前進京起,鄧宣便應王命,住在封尚書宅邸旁一處單開門的彆院中,近二十年竟是一次相州都沒回過。就單論這一件事,便足以贏得了趙宏的七分信任。再加上此子生性淡泊,少與同僚相交,除了封夫人念其年少,偶爾遣人問候,或是送些吃食日用之外,用門可羅雀來形容他那宅邸一點都不過分。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過去的十幾年間,卻幾乎掌控著大唐疆域中幾十萬人馬在上百關城要塞中的一切調動補給,甚至可以說鄧宣的那顆頭顱,就是大唐的常時總指揮部。也正是有了如此的人才在京中,封尚書才得以遠在融州安心地造船練兵,全心意地為投入在遠征碧海的籌備中。

“賢侄,可曾收到融州來信?”

鄧宣自進殿之後如同入定一般的冥思忽地被打斷了,以他的經驗,平時幾乎不會有人與他攀談,因此一時間顯得有些發怔。

“哦,是封二叔。”鄧宣隨著聲音轉身,見到封虯邁著闊步走近,連忙拱手見禮。由於封虯與其兄長年歲相近,身形相貌亦有五成相像,鄧宣一時間不免有些恍惚了。

“賢侄今日可是有些心不在焉啊。”封虯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錯,臉上一直掛著習慣性的淡笑。就這一點,便叫鄧宣很快就清醒過來,腦海中封厲那二十年如一日的嚴肅麵孔立刻分離而出,這是兩兄弟間最大的不同。

“讓您見笑了,方才小侄心思全在朔州那幾份軍報上,因此……”

“無妨,無妨,兩國開戰,賢侄幾乎成了這殿中第一大忙人,我那做甩手掌櫃的大哥可是有福啊……”

“接邸報,尚書車駕三日前已出蓬東,此時應是出了融州地界,想必至多十日,便可抵達天玄。”鄧宣追隨封厲時間久了,對這位封家二叔那副長袖善舞的話語向來不願接招,因此便打斷寒暄,一板一眼地回答起了最開始的那個問題。

“哦?是嗎?”封虯不過是借著關心大哥的由頭與鄧宣搭話,其目的則是為了與這位今日要唱主角的兵部實權者顯得親近,而這種親近的關係自然是做給龐敬等人看的,畢竟那“後黨”諸人想拉攏自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知道封厲是不可能改換門庭的,若是叫他們能對自己產生可與這麒麟子鄧宣走得近,說得上話的想象,那麼自己在朝中的話語權就會得到進一步的增強。另外若是太子趙淳最後成了贏家,他跟鄧宣搞好關係也就更有必要了。誰看不出來這兵部尚書的位子早晚是這位年輕人的,不管是誰坐了王位,都不可能罷黜鄧宣這樣的天才王佐,否則跟自毀長城有什麼區彆?說到底,哪怕朝中這幾個老家夥的位子就算都被踹倒了,這位麒麟兒的屁股也仍會樹大根深地紮在這座金殿上。

平素少言寡語的鄧宣居然與封虯難得地說了好幾句閒話,這等特殊的情景自然叫龐敬與宗度那一夥人頻頻側目,而殷清正則是因為走得慢,位子又離得近些,因此對二人的交談倒是聽得完全,此時臉上正掛著一絲若隱若現的冷笑,狀若昏花的眼中流轉的光顯得有些不屑。

錢氏坐在高處,一言不發地瞧著這幾乎是每次朝會都會上演的戲碼。楚地錢氏自古以來就是以商賈聞名的大族,後來更是憑借雄厚財力與深謀多計割據一國。後來有些說書人就曾講過,傳說這楚王的家族裡,每隔差不多一個甲子,就會出生一個受祖宗眷佑的孩子,此子天生心竅就比旁人多長一個,絕對是人中龍鳳的存在。上一個據說是錢氏的一位叔爺爺,證據便是他老人家隻用了三十年就修習了楚王室收集的天下間百種文字,未及不惑便大開學府,納天下世子高人坐而論道。若非此人誌在修學,而是高登王位的話,恐怕楚國今日之威不見得就比秦國差到哪去。

後來錢氏的大哥當上了楚王,便向來都以八通琉璃心自居,對外宣稱那應了一個甲子的天命之人就是自己,從而來提升自己的威望。其實她一開始也對大哥說的話深信不疑,直到後來嫁入唐宮後,有一年辛百複潛入天玄收集情報,曾遞進來密信給她,其中除了安排她要注意收集的情報外,還順帶提到了近期幾位同胞兄姐的死訊,才使她感到毛骨悚然。也不知道為什麼,錢氏就如同有所感應一般,一下子就想到這些兄姐的故去一定是大哥所為。而且若不是自己如今嫁入唐宮,恐怕也一定會是具屍體了。於是她旁敲側擊地詢問了化妝進宮傳信之人,果真聽到了那幾位親人之死幾乎全都是突發意外,而且直到下葬屍體也未曾公開露過麵,全是裝在大棺中匆匆入土。錢氏當時自然是沒有露出任何驚容,輕描淡寫地就遮掩過去了。但在當夜她做了一個極為可怕的夢,那就是在自己的床前站滿了死去的兄姐們,他們的胸膛都被剖開,每個人手裡都捧著一顆失乾血的慘白心臟,叫她認真地看,到底是不是七個心竅。而這時大哥的身影從他們身後緩緩出現,手中提著一把帶血的金刀,冷笑著望向自己。

“嘡啷——嘡啷——”一陣淩亂的鎧甲聲打斷了錢氏飄往舊日的心神,兩名身材高大的帶甲將軍走入殿中,頓時文官一側便顯得安靜下來。龐敬目見精光,宗度眯眼淡笑,殷清正臉沉似水,封虯神情緊張,唯有鄧宣仍是麵不改色心不跳,重新恢複到之前的沉思中去了。

“參見太後陛下。”兩名將軍在玉階前齊齊拱手而拜,並不下跪。雖然並沒有隨身佩劍,但帶甲上殿本就是一等一的榮寵,沒有金口玉言親許,在哪個朝廷都得是死罪。

“平身吧。”錢氏的聲音從簾後傳出,竟是帶著一絲劫後餘生、柳暗花明的意味。她望著下麵的兩道身影,心中那被遐思牽扯的不安消失了,整個人立刻回到攝政太後應有的狀態裡來。

參拜過後,二人站回武將行列,竟然越過一眾朝服將官,站在了第一、第二的位置。這頓時引起了身後兩個集團中的一陣竊竊私語,要知道那武將首位在趙宏未亡時一向都是空著的,除非是齊太行受詔入朝或是三位開國侯進京朝拜時才能有資格落腳。而次席則是一貫由明月樓指揮使華三鶴所占據,此人既可說是大唐的情報總管,都督七州密報,而且又是趙宏的絕對心腹,否則也不敢列在數位名號將軍之前。

“啟稟太後陛下,臣有劾本!”私語的浪潮中闖出了一道蒼老喝聲,如同驚雷般壓住了旁人。上百雙眼睛一時間齊齊盯了過去,唯二沒有扭頭的是殷清正與鄧宣,而此時二人表情卻有不同,殷清正麵色更沉,而鄧宣那看似走神的雙眼中,卻是露出了一絲憐惜。

錢氏似乎是料到了準有這一幕,聲音十分平淡地說道“方禦史,今日大朝你倒是積極,本子呈上來吧。”

“回太後陛下,臣尚未及撰本,臣所劾之罪乃是僭越,所劾之人乃是錢無咎與宗朝興!”

嘩然,朝堂之上頓時如同滾油開鍋一般。人們都知道禦史台的這位方悼老禦史的大名,他可是當年敢在朝中大罵薛信忠“頭生反骨,孌兵圖篡”的人,而薛信忠當場大怒,登時就要他血濺朝堂,結果引得數十朝臣跪拜求情才放過了他。此人在朝三十年,上諫天子下劾百官,雖然得罪了一批又一批的重臣,自始至終卻無人敢對他痛下殺手,因此幾近古稀之年,卻仍是個八品的言官,連個散騎常侍都沒混上,這就說明兩代唐王雖然需要他在朝中威懾百官,可說道底也不願將這樣嚴肅的一位夫子給留在身邊,終日說些不愛聽又沒辦法的“忠言”。

“方禦史,你可知軍情如火,昨夜朔州有六百裡加急進京,今日之大朝想必便是為此而發,你那些罵人的話就不能留到後麵說?”既然方悼亮明了刀劍,龐敬作為“後黨”的第一門麵,自然就不能再勞煩錢氏,張口就將戰火包攬在自己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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