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將軍。”
聽見這一聲喚,宗朝興收住了對官員們的不忿,轉而換上一副親近神色,立刻轉身朝阿芙迎了幾步,身子微微一躬道“芙大人,有何吩咐?”
自從五月起,即便是外官也沒人不識得太後身邊這位貼身的“芙大人”了,起初隻是文官集團這樣叫,後來錢無咎上了位,那些武將見這位國舅爺都對她畢恭畢敬,便也就跟著叫開了。再加上偶有一些近侍也曾有意無意地將阿芙身上是帶著功夫這件事給傳了開去,人們更是將其在心中想作一位神秘的大內高手,即便她原本沒那樣厲害,可這名頭卻也收不住了。宗朝興雖然從未見過阿芙真的出手,但得益於家傳的品性,他是最懂得“尊敬”強者與高位之人的,因此眼下這份恭敬表露出來,也僅僅比麵對太後差上兩三分而已。
“吩咐不敢當,太後遣我辦事,需要人手,因此著你聽用。”
“是,既是太後旨意,在下定然聽憑芙大人差遣。”
“好,調五百人先把齊恩坊圍了,清理無關人等,將趙伯修那個孫子扣住,叫他將前因後果寫下來,就說太後要看。”
“是。”
“再有,給你父親那邊再加兩千兵,今日出了這樣大的事,千萬彆叫明月樓的人趁亂逃出來活動。”
“是”
“還有這些兵,叫他們都留下把這些京官盯住了,不管是哭鬨還是吃喝都隨他們去,就是不能放出宴園,一切等太後旨意。”
“是”
“安排完了立刻往無咎將軍府上尋我,還有要差叫你去辦。”阿芙的聲音繃得緊緊的,隨後又深深望了宗朝興一眼,補了一句“告訴你爹,如果京城亂了,你們父子二人恐難善終,明白嗎?”
宗朝興聽到前麵那些命令,原本心裡充盈著的是被重用的喜悅,可被阿芙最後這一句又給當頭澆了一盆冰水,心中猛然發寒,嘴巴也就不那麼快了。隻是囁嚅地回道“芙……芙大人,此話定然傳達給父親,請……請您放心。”低頭回答完畢,他才發現阿芙已經不在近前了,連忙猛地朝四周望去,但那熙攘川流的人群裡,已經連她的背影也瞧不見了。
錢無咎並沒有在府上,據說是從宮裡出來就直接去了城東大營。但阿芙到了這裡,幾乎也就如同在宮裡一樣的身份,從詹事到仆人全都指揮得動。不消片刻,兩個親兵飛也似的拿著便條往東奔去,其餘百十來個名為護院,實際上是錢無咎養的私兵就集合在院中,分彆領下了監視封厲府邸、尋找鄧宣行蹤、到赤鸞門、到太玄江碼頭搜尋是否有封厲或融州可疑船隻的任務。
阿芙像是一顆石子,看似輕輕地從宮門中滾落而出,可落在這巨大的天玄城裡,卻立刻激起了一道道波瀾。整座城市裡,不僅是錢無咎那百來個私兵,很快有更多的身影也都開始動了,他們操著南腔北調交流著,把手裡各式各樣的情報傳遞著,有些是車夫,有些是商販,甚至有些乾脆就是毫不起眼的平凡百姓,時隔三個月,隨著趙伯修的死與阿芙的秘密行動,天玄城再次暗流洶湧起來了。
赤鸞門隨著風中的鼓聲,在響罷第三通後徹底關閉了。陳肖與那個鄧宣派來的信使,十分幸運地壓著鼓聲入了城。
“陳公子,請尋一處茶鋪稍歇,我這就趕回府中複命,晚些回來接您。”信使引著陳肖離開了門軍崗哨,走入了人潮中,裝作不經意地低聲說道。
陳肖有些發愣,心說姐夫怎麼還不叫我直接回家,搞的如此繁瑣作甚?便停下腳步,拉住信使的袖子便要張口發問。可不料信使隻輕輕一掙便甩脫了他的手,麵上不動神色似乎是在看街景,口中卻是凜然答道“公子,莫要聲張,後麵有人。就前麵那家茶鋪,您在那兒等候便是。”說完這話,臉上忽然就露出笑,反拉住了陳肖的胳膊,聲音驀地大了好幾分,興高采烈地說道“公子,咱們先喝茶去,他家天天有新本子講。”
此時,二人身後三丈遠處,有三個人飛快地聚在了一起,中間那個對兩旁快速地吩咐道“我留在這裡盯住他,你們速去稟報錢將軍和宗將軍,就說那個姓陳的小子現在城南茶館歇腳,看樣子是在等人,這說明封厲定然也進城了,請他們趕緊派人增援,定要將其圍捕在此。”
“是!”
陳肖把馬交給了迎客的夥計,自己帶著一肚子疑問走進了那間茶館。他不明白為什麼信使偏要他來這間店裡來等,還說這裡有什麼說書的行家,可畢竟自己人生地不熟,那人又是姐夫派來的,索性便聽他安排就是了。
“客官,您裡麵請,樓上樓下都有位子,請問您是要——”
“哦,就窗邊那個位子,給我來一壺你們這兒好些的茶水,再隨便來幾樣招牌點心就是了。”陳肖漫不經心地回應著夥計,選了個靠窗的位子。一方麵是怕待會那信使回來尋不見他,另一方麵他也打算悄悄觀察一下,剛才信使說的後麵有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又是為什麼要跟蹤自己呢?
茶和點心很快就端上來了,陳肖被夥計介紹的聲音給拉回了視線,他抬手打斷了夥計的話,問道“聽說你們這兒有說書的?我瞧那邊書台是空著的?怎麼,沒到時辰嗎?”
夥計先是明顯地摒了一口氣,接著臉上立刻又堆起了歉笑,對陳肖解釋道“聽公子的口音不是咱們本地的吧,您有所不知,咱們店裡的那位老先生是外鄉人,歲數大了,前兩個月已經回去了,這一時半會還沒尋到合適的新書匠。您甭管是打哪聽來的消息,都算過時啦。掌櫃的也早有交代,若是單奔著書場來的,這些茶水點心都可以退掉,若是不退,也少收您兩成銀錢。實在對不住,請您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