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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把水攪渾 下》(1 / 1)

天玄烽煙錄!

“既然來了,一起瞧瞧這個吧。”

當著宗朝興的麵,鄧宣把之前那個三重封蠟的袋子用小刀劃開,將裡麵的好些東西都稀裡嘩啦地倒在了桌麵上。這番雜亂不僅將宗朝興瞧得麵露異色,就連站在門口候命的陸昆都難得地探過眼神來。

“這三重蠟我都沒有動過,你檢查檢查。”袋子遞到了宗朝興的麵前,他垂眼看去,果然層層疊疊的封口都是完整的,雖然邊緣有些裂紋,但明顯是沒被打開過的。

“鄧侍郎,你這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麵對著一頭霧水發問的宗朝興,鄧宣的麵容一如既往的沉靜,雙眼不帶任何感情地盯住了宗朝興的臉說道“這就是剛才伍裡安送來的,而且他還留下一句話,你要聽嗎?”

宗朝興哪裡想到鄧宣開口竟然是如此的坦誠,要知道“伍裡安”這三個字眼下在京城裡幾乎是禁語,除了後黨裡麵頂尖的幾個人之外,甚至在審訊明月樓裡那些人的時候都一貫用“那個逆賊”來代替。可鄧宣身風口浪尖之上,居然敢當著他的麵說剛才伍裡安來過,還留下了一大包的通賊證據?因此他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該驚訝還是該狂喜,五官幾乎顯出了不協調的扭曲,猛地一拍桌子喝道“鄧宣!你竟自行招了!哈哈哈——”

但突然間,宗朝興見到鄧宣似乎不經意地在桌麵那堆東西裡拾起一物,於是突如其來的狂笑戛然而止。而突然被按了暫停的人也不止他一個,陸昆的身影的身影也定在他身後僅有兩步遠的位置,微微抬起的右手此時也定在了身側。

“宮裡在找這東西,你也認識吧?”一塊殘破的、帶著一截金索斷頭的金包玉出現在鄧宣的指尖,質地細膩,紋理清晰,似乎有人在內裡紋繡了細密的圖案,隻不過這塊極品寶玉隻剩下寸許寬的一截,若按形製算,或許連四分之一也算不上。

宗朝興的眼珠子都瞪圓了,嘴也微微張著,似乎方才的笑此刻都凝固在口舌之間了。這東西他當然認識,因為數日前他爹在太子焦屍中發現的那條織金盤龍索下麵,本就該拴著這件寶貝的!而且那日殷清正還特地派人在內府中找出了宮藏圖卷,將那上麵繪著的山河寶令給大家挨個傳閱了一番。眼下不論是那節斷掉的金索,還是包金的樣式,都和那圖上一模一樣!這竟然是半塊山河令!

“這東西你可以拿去交差,”鄧宣主動將殘破的玉令塞到了宗朝興的手裡,而宗朝興似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竟然還向後退縮了一下,接著又反應過來緊緊握住,連手掌立刻被那破損給紮破了也毫不在乎。

“但是,”鄧宣的聲音緊接著又響起來了,宗朝興猛地抬頭看去,但望見的卻還是一雙冷靜的眼。“我這裡,還有封家,你就不能再來攪擾了,這是約定,你明白麼?”

到了這時宗朝興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鄧宣居然將如此大的一樁功勞送給自己,果然這條件也是緊跟著的。可現在東西已經到了自己手裡,主動權就完全掌握在自己這兒了,這個鄧宣,就算是心思再密,能耐再大,終歸也是個書生,竟然還跟自己玩什麼君子協定?真是個天大的笑話!想到這裡,他的麵容上竟然也掛了相,流出了明顯奸笑的表情。

“算了,這些你也統統拿去吧。”連宗朝興自己都意外的是,此時鄧宣不僅好像沒看破他,反而又把桌子上那些零散的東西又裝回了袋子推了過來。若說之前那山河令是有附帶條件的,現在如此的慷慨卻叫他有些不敢輕易接受了。這樣的疑惑使得他心中警惕大起,後退一步遠離了袋子,沉聲說道“鄧宣,你到底在給本將挖什麼陷阱!速速說來!”

“陷阱?”鄧宣見道宗朝興這副樣子,忽然反問道“你覺得這裡麵有陷阱嗎?那大可以不接受。”接著似乎是卸下重擔似的跌坐進椅子裡,兩隻手在扶手上輕輕地摩擦著說道“對太後和錢無咎你就這樣回答就說我鄧宣不想卷進任何風波裡,伍裡安求我辦的事我也不會辦,交給我的東西我也不會收。眼下趙伯修被殺了,封尚書也不知所蹤,根本也就沒什麼太子黨人了,如今我不過是個兵部的副手而已,隻乾些個上傳下達的工作,若是不願用我,便把我打發回相州老家就是了。”

這番話將宗朝興的疑慮又消散了一些,此時他似乎也不介意已經接近了自己的陸昆,帶著幾分輕鬆氣說“剛才不過是詐你,鄧侍郎,彆太介意。”接著又用手扒著往那袋子裡瞧了幾眼,有些促狹地衝鄧宣眨眨眼“既然你如此大方,那宗某便收下了。至於今後是否登門拜訪,說白了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都得聽上頭的。萬一還要打擾,也就隻能請鄧侍郎多多體諒了。”

鄧宣眼睛一直瞧在桌麵上,任憑宗朝興在那接連不斷地耍無賴,竟是連動都沒動。直到宗朝興也感覺出自己再說下去就有些太不要臉了,才有些尷尬地閉了嘴。其實他心裡也想明白了,不論鄧宣是為了摘清嫌疑,還是真被京裡的高壓氣氛給嚇出了幾分退意,總歸是當著自己的麵交代了這些伍裡安冒著天險送來的東西,並且當著自己的麵拆了封,又連一個零碎紙頭都沒少了地遞到了自己手裡。宗朝興捫心竊喜,就算今天錢無咎親自登門,也不會取得比這個更好的結果了吧。想到這裡,他的臉上浮現出了微笑,甚至已經開始計劃著回去要如何添油加醋地描述今日取得如此戰果的艱辛曆程。至於錢無咎派來的寶貝親兵折損之事,自然是要加工成遭到鄧宣麾下粗暴反抗,一時不備英勇殉職。這樣一來,想必錢無咎定會勃然大怒,要不了多久就會叫自己帶著更多的人來找麻煩。到那時候,這兩座院子裡的稀罕玩意,說不得就要被鄧宣拿出來買命了。

“我就當你聽懂了。”宗朝興將袋子揚了揚,又瞥了身旁的陸昆一眼,不屑地說“還有你,給鄧侍郎一個麵子,殺人的事本將也不計較了。”接著便朝門外走去,像是打了天大的勝仗一般。

“伍裡安說的沒錯,他果真連半個廢物都算不上。”

宗朝興的身子在內室門前止住了,又驚又怒地轉回頭望向突然發聲的陸昆。而陸昆此時看向的卻是鄧宣。於是宗朝興收回步伐,翻身一刀便劈在了書案之上,盛著黑灰的瓷缸瞬間破碎,向著四周飛濺出去。同時他也做好了會被陸昆攻擊的準備,在出刀的同時,整個人儘量遠離了陸昆,閃到了窗台下麵。可令他意外的是,陸昆仍是垂手站在那兒一動未動,不僅沒有出手攻擊他,反而一張普通至極的麵孔上忽然露出了極為生動的嘲諷表情。

“你小子活膩了?”宗朝興用怒目還擊陸昆,同時刀尖也幾乎舉在鄧宣麵前,惡狠狠地威脅道“鄧宣,他那句話到底什麼意思,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伍裡安說你爹是個廢物,你連你爹一半都不如。”又是陸昆開口了,雖然語氣乾巴巴的,但臉上的嘲諷之意卻更深了,幾乎成了蔑視。

“不得無禮,我和宗將軍說幾句話。”鄧宣終於結束了沉默,他無視了宗朝興的鋼刀,平靜地拿起一塊方巾擦拭起了桌麵。待到陸昆走出屋子後,又像是對待一個孩子那樣吩咐宗朝興說“得了一點實惠就忘乎所以,這一點你就不如你爹,伍裡安說的話難聽卻也是事實。”

直到此時宗朝興也反應過來了,之前鄧宣確實說過,那伍裡安除了送來這一包東西之外,還對他說了一些話,而自己方才因為有了那塊殘玉令這樣驚人的收獲,一時間竟然忘了這“細枝末節”的事兒了。

“伍裡安到底還說了什麼。”

“終於想起來了?”

“快說!”刀尖又抵在了鄧宣的胸前,不知道是因為羞愧還是氣憤,宗朝興的一整個臉都是紅的。

“他告訴我上次你很配合,所以才沒叫鴉群吃了你。”

宗朝興的目光出現了一瞬間的呆滯,緊接著臉色就變了,揮舞著刀低吼道“什麼?他竟然……你到底都知道什麼?”

“宗將軍,拿著東西去請賞吧,記住我們的約定。”鄧宣已經不看他了,而似乎把最重要的心思都放在了撿起那些碎瓷片上,停頓片刻後又幽幽地補充了一句“如若不然,我總有辦法將這句話傳到錢無咎的耳朵,或者是澄碧堂的房門裡去的。”

“你!配合?……我什麼都——我什麼都沒——”宗朝興的一張臉已經開始發青了,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覺得自己又身處當日校場上的屍山血海裡了,頭頂是無數嗜血的怪鴉,周圍充滿了無數悲鳴與哀嚎,而在那一片血紅裡,似乎有一雙,或者無數雙瞳孔極小的鬼眼笑著看他。他記得自己當時陷入了某種譫妄的狀態,最後是被十好幾桶井水給潑醒的,而人當然也不在校場的血肉台,而是躺在錢無咎的大帳裡了。

鄧宣又不接話了,隻見他小心翼翼地將瓷片用之前那塊潮布給仔細包上,又靈巧地打了個死結,然後像是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那樣,長舒了一口氣。

“宗將軍,再到彆人家裡做客時就不要這樣魯莽了。我今天也賣你爹和錢無咎一個麵子,這東西可是先王禦賜的器物,忤逆的大罪也就不跟宮裡報了,你一並也帶走吧。”

語氣輕鬆愉快,而且還帶了十足的長輩口吻。隻是鄧宣這一番話又似乎刻意避開他之前那些辯解和質問,一時間又叫宗朝興有些恍惚,似乎方才那些威脅都不曾發生過。在下一刻,他在心裡突然對鄧宣油然而生了明確的忌憚,他清楚地感覺到這個隻是與自己同齡的、長年累月隱藏在封厲蔭庇之下的白麵書生,並非如自己原本想的那樣是一個“曇花一現”的天才少年。單憑今日露出的一點鋒芒,就已經將自己玩弄在鼓掌之中。這番手段恐怕連父親,甚至龐敬和殷清正之流來了,也未必會落到下風。現在他既然主動交出了那些東西,自己已經完全可以見好就收了。剛剛不過是要敲打他兩句,結果反而被拿捏住了要害,被要挾得完全不敢再開口了。那天恐怖的鴉群足足造成了近千人的傷亡,簡直都趕得上一場規模不小的戰鬥了,最可怕的是這居然發生在京城的禁軍大營裡,簡直是匪夷所思。後來當錢無咎親自平息了亂局,黑著一張臉對他說那一百七十六個朔陽兵、四五百名左軍看守的屍體已經不能完全拚湊整齊了,千餘名相州弩手也喪失了大半戰鬥力。而麵對著訊問,宗朝興當時竟然一副被嚇傻了的癡呆樣,不僅回憶不起來事情的整個過程,而且連自己為何毫發無傷地躺在屍堆裡這件事都解釋不清。今日聽鄧宣轉述伍裡安的那句話,原來那日竟是因為自己說了什麼話,或者做出了什麼行為,才使得伍裡安這個幕後黑手放了他一條性命。可更多更大的疑問又襲來了,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為什麼伍裡安這樣一個毫無人性之輩,最後竟然會放了自己一條生路?要知道他的天牢裡可從來沒走出過活人!甚至連具全屍都極為罕見!

宗朝興已經不敢想了,因為不論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即便是自己當場投靠了伍裡安,跪地求饒了,亦或是破口大罵和殊死反抗也都不重要了。他從伍裡安那無差彆的襲殺中不可思議地活了下來就已經是天大的問題。如今錢無咎和宮裡沒有在這件事上計較他,很明顯不是因為對他的信任,而是因為缺少證人與證據而意義不大,另外當然還必須儘快壓製住十萬禁軍的恐慌,在這個關節上揪住他的問題不放,也很容易造成更大的兵變。說到底,就是還要利用他在右軍中發揮一定的作用。可如果鄧宣這句話走了風聲,真的傳給了錢無咎和錢太後的耳朵裡,那可就沒那麼簡單了。鄧宣有可能因為這次“投誠服軟”的表現成功親近後黨倒是次要,最重要的是這等於從“凶手”口中印證了自己為了保命而真的做出了一些行為,而這些行為在伍裡安這樣的人看來,還真的就足以保住他這堂堂刑部尚書之子,禁軍右軍大將的性命。這樣的現實會令錢家兄妹產生如何的想法?以他們的手段,即便是宗度能說動龐敬和殷清正聯名作保,恐怕也是無濟於事。這還是要建立在龐敬那條老狐狸不會立刻割肉求活地拋棄父親的前提下,而現實卻是首相大人一定立刻與父親劃清界限,在宮裡和軍方的壓迫下,口中絕不會替他們爺倆吐出半個開脫的字來。

宗朝興定定地盯著鄧宣,渾身的汗毛幾乎都要豎起來了。他原本是錢無咎撒出來的一條惡犬,但此刻眼中的鄧宣卻已經不是待捕的獵物,而是靜靜盤踞在那的一條巨蟒。雖然巨蟒沒有鋒利的毒牙,也很少主動發起攻擊。可彆說是惡犬,就算是一群狼恐怕也奈何不了它。它那光滑晶亮的鱗片看似柔軟,實際上卻能抵禦惡犬的撕咬,若是真的叫它感到疼了,瞬間的翻滾纏繞便會一波波地襲來,將攻擊者牢牢捆住,直勒得骨斷筋折、身死道消方能罷手。

“去吧,你早些回去,省得上頭的人擔心。惹來更多的人,咱們臉上都不好看。”鄧宣仍是不看宗朝興,一邊說話一邊走到窗前,輕輕支開了窗戶。夜風吹進房內,原本清楚的血腥被倒卷了出去,換回來的是旁邊封宅傳出的幽幽桂香。鄧宣陶醉地深吸一口,背對著宗朝興下了最後的逐客令。

鄧宣的小院兒又關上了門,一對被卸了家夥的護衛又重新武裝好了杵在那兒。他們目送著火把長龍離開,回想起方才走在最後那幾個人的抱怨,小聲地議論起來。

“二哥,方才可真是嚇死我了,我以為他們是來抓人的。”

“嗨,誰不是?你認得麼?那可是宗朝興!錢無咎手下最厲害的狗!”

“認得,怎麼不認得!”右邊的護衛再次眺望了一眼巷口,看見那火光幾乎完全消失了,才神神秘秘地對同伴補充道“我有個同鄉在左軍,前些日子在城東命大,隻丟了兩根手指。”

“呀!難道是因為——”

右邊的護衛見他這位“二哥”的調門有些起高了,連忙伸出一根指頭抵在唇上噓著,接著又按住他的臂甲,低聲說道“可不,就是那事!聽說就死這個宗朝興,在台子上砍了好幾百顆腦袋立威,而且在十萬隻怪鳥的嘴裡活了下來,毫發無傷!你說厲害不?”

“二哥”噤聲許久,滿臉驚愕,可過了一會又突然“噗嗤”一聲笑了。他迎著同伴疑惑的神色,用頭比劃了一下門內,頗有些自豪地說道“再厲害能怎麼樣,到了咱們這還不是得橫著出去,我看連屁也沒敢放啊。”

說到這兒,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個小縫,將他們嚇了一跳。隻聽陸昆那又冷又硬的聲音從裡麵乾巴巴地傳出來“聊什麼呢?也給我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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