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山河!
鹿家兩個女子看著這位貴人的眼神,波光閃閃,幾乎能擠出水來,世間女子皆愛英雄,獵戶家的女子,更喜愛能屠虎的英雄。花女子羞羞答答地給英雄掛上了象征榮耀的花環,梳女子紅著臉替他更衣梳發,鹿老三更是腆著一張老臉,把兩個水靈靈的女兒往公子旦的懷裡推,哪怕不能跟著貴人離開這破山溝,也要留下貴人的種,屠虎英雄的兒子,也必定是英雄,將來可以頂起家中門戶。
熊爺看得眼都紅了,回家看看養傷中的狼女子,隻能歎氣。他可不敢做出把狼女子硬往貴人床上送的事情,不是怕公子旦不喜歡,而是怕狼女子倔脾氣發作,一腳把公子旦踹成重傷。好在他還有虎荊兒,將來不愁沒人能頂起家中門戶,不像那鹿老三,家裡就兩個女兒。
虎荊兒看到那一幕,臉都綠了,盤膝坐在狼女子的身邊,氣哼哼道“若不是狼女子你重創那隻瘋虎在前,哪容得那家夥威風無限。”
狼女子身上重新換了藥,正在昏昏欲睡的時候,被虎荊兒嘀咕得心煩,勉強打起精神,道“你莫眼紅人家,若不是你慢了一步,這威風也輪不著他。”
她也嘔氣呢,行百步,止於九十九,功虧一潰,但公子旦到底於她有救命之恩,若說怨恨,倒顯得她心眼小,隻得反省自己,還是過於自傲了,若當時把虎荊兒帶上,兄妹合力,必定能將瘋虎拿下。隻可惜,公子旦的那個承諾,她究竟是錯失了。
“誰料到那家夥不熟悉山路,竟還能跑得比兔子還快。”虎荊兒更加鬱悶,偏偏那方向還是他給指出的。
“外麵在慶祝,你若再不去,好酒好肉便都沒了。”
狼女子歎了一口氣,有些受不了虎荊兒的嘮叨,以酒肉把他往外趕。虎荊兒“啊”了一聲,撒腿就往外跑。
雖然看不到歡慶的情景,但是聽著遠遠傳來的歌聲,狼女子幾乎可以想像得出那熱鬨的場麵。
公子旦必然坐在上席,享受著美酒佳肴,佳人在懷。如果是自己斬了瘋虎,會擁有如此歡慶嗎?
不會。
七裡溝的獵人們隻會以更加異樣的目光看著她,不會有年輕獵人對她表示好感,因為他們接受不了一個女子比他們更強的事實。
這不是她的猜想,而是現實,她掄死母虎,亦是屠虎英雄,可是,所有人卻都好像故意忘了這件事。他們眼中的英雄,隻有一劍割斷瘋虎喉嚨的公子旦。
“這天下,總歸是男人的天下。”
公子信的話乍然在她的耳邊回蕩,狼女子突然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那位少年公子似乎比她看得更加透徹,他甚至隱約看出了她的誌向,然後隱晦地點醒她,彆做夢了,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她所憧憬的未來,不會如她所願。
是在勸她放棄那不切實際的理想嗎?
熱鬨在遠處,茅屋裡隻有寂靜,熊爺在屋中間生了一堆火,怕她重傷之軀經受不住夜晚的寒冷。狼女子望著跳動的火光,在火光中似乎看到了一片幻景,那是一個男人、女人都擁有同樣的權利的虛幻世界,自由,美好,女人可以憑借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不會被當成貨物隨意販賣贈送,不是為男人生養的工具,不是男人圈養在金絲籠裡的美麗雀鳥。
隻能是虛幻嗎?就像這團火光一樣,當木柴燒儘了,剩下的隻有冰冷的現實。
可是,她不甘心啊,無論如何,在理想破滅之前,她都想像這團火光一樣,努力燃燒,哪怕營造的隻是一片幻景。
黑暗終於襲來,再強烈的不甘,也抵不過虛弱帶來的困乏,隻是她睡得很不安穩,似乎有一個聲音總在她的耳邊說著什麼,無數看不清的畫麵在眼前快速飛過。
“仙人……”
她夢囈著。
同樣的夢境,在她被熊爺救回來的那一年也曾經經曆過,那一次,她昏睡了七日七夜,昏迷中,也是像這次一樣,有個聲音在她的耳邊說著無法聽清楚的話,眼前飄蕩著無數怎麼也看不清楚的畫麵。當她醒來以後,腦海中便多了很多很多東西,令她學會了以與常人不同的目光來觀察這個世界。
茶女子的“生而知之”,是她教的,虎荊兒的大名,是她取的,不僅如此,她還懂得更多的東西,隻是不敢隨意展露,因為她害怕會引來獵人們的恐懼敬畏,到那時,恐怕就連熊爺也擋不住那些人要將她祭了山神的舉動。
對於自己腦海中的這些東西,狼女子隻有一個解釋“仙人夢授”。她毫不懷疑,那個在自己耳邊說著話的聲音,來自於仙人,她懂得的那東西,來自那些看不清楚的畫麵。
幾世修福,才得仙人垂憐,授她奇藝,贈她巨力,狼女子有此奇遇,又怎甘心在這山中,如同普通女子一般,就此安渡一生。
哪怕飛蛾撲火,也要奮力一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