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西方人的海船越來越多的來到南洋，他們大肆的燒殺搶掠，強占土地，奴役當地部落。迫於外部的壓力，蘇祿蘇丹投靠了有著同樣信仰的奧斯曼帝國，成為了對方的藩國。
兩年前，王實橫空出世，率領艦隊攻占了關島，緊接著又大敗西班牙人，還逼迫西班牙人在馬尼拉城屈辱的簽訂城下之盟。
這件事在南洋引起了轟動。沒有這些赫赫的戰績，打死他淡目蘇丹也想不起自己曾經是大明的藩國之一，更不可能親自接見這個所謂的大明使節。
現在淡目蘇丹因為緊挨著馬六甲海峽，被西班牙人和荷蘭人盯上了，這些年輪番進攻他，已經是焦頭爛額的時候，哪有心情管巨港蘇丹的事，那畢竟是他侄兒的地盤，還輪不到他指手畫腳。
吳季被引到了一個偏殿，他背著手，在淡目蘇丹的木製宮廷前來回踱著步，醞釀著等下談判時的措辭。宮廷禮官阿利穆德已經進去向蘇丹報告去了。
來之前，吳季專門從情報處的資料裡，調閱了蘇祿蘇丹和淡目蘇丹的相關資料，看到其中《順風相送·指南正法》裡麵，記錄了從馬尼拉到三寶顏的航線。
對三寶顏附近航線的描述是“番仔甚多可防”。書裡的番仔有人說是指西班牙人，有人說是就是指蘇祿海盜，吳季比較傾向於後者，這些蘇丹國的前身本質上就是海盜。淡目蘇丹國就是在信奉印度教的滿者伯夷國廢墟上建立的。
吳季知道他正在與一個立國數百年的海盜國家談判，海盜隻會信奉實力，而自己的背後擁有強大的實力，這就是他談判時最好的籌碼。眼下，淡目蘇丹肯定會有求於任何能幫助他收複失地的力量。可他卻未必能控製遊弋在蘇祿海的所有族人。
蘇祿的大督，地方王公都有很強的獨立勢力。蘇祿海盜的近海槳帆船，其實都是這些大大小小的蘇丹國的士兵，平時就假扮海盜掠奪來往的商船。
即使淡目蘇丹下令，巨港蘇丹肯定不會乖乖的退出巨港，把自己的地盤交給大明，雙方之間爆發戰鬥是免不了的。
不過，囊斯利根本不在意這些，他隻是在忘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收複舊港，同時與蘇祿蘇丹保持良好的關係，他不想與真主的信徒為敵，三天兩頭被海盜騷擾。為舊港宣慰司的發展，創造一個和平的外部環境。
在偏殿沒有等太久，阿利穆德走出了蘇丹的宮廷。與他一起出來的，還有一個裝束的蘇祿人和一個歐洲人。與歐洲人談笑著，離開了宮廷。
在經過吳季時，歐洲人與吳季互相仔細打量了幾眼，可以看出對方表情非常的疑惑，不停地打量吳季身上的海軍製服，應該是沒有拆出吳季的來曆。
不過沒有時間供他們交談，阿利穆德邀請吳季“明國的使者，蘇丹請你進去。”
吳季整理了一下軍裝，昂首挺胸，邁步走進蘇丹的宮廷。
在宮殿的大門前，一個麵白無須的人端著盤子走到吳季身前，對他說道“先生，請交出你的武器。”
吳季瞥了阿利穆德，禮官阿利穆德聳聳肩“明國使者，請原諒！隻是正常的程序。”
吳季麵無表情，拔出隨身攜帶的左輪手槍放到盤子上。
太監不依不饒“還有劍，先生。”
吳季臉色一沉，頓時寒若冰霜“宦官，去告訴你們的蘇丹，我的背後有支世界上最強大的艦隊，他比當年的鄭和艦隊更加的強大。我警告你，它隨時可以來到這裡，隻要幾輪炮火就可以摧毀這裡。
作為大明帝國的軍人，我不會解下我的佩劍。絕不！”
聽到這赤裸裸的威脅，宦官臉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對不起，這是我們的規矩，先生。任何人都必須遵守。”
吳季冷笑一聲“有實力才有說話的底氣，沒有實力還敢裝什麼大尾巴狼。你們的規矩，我遵守與否，決定權在我，而不在你。”
“對不起！先生，先生，請把聲音放低一些……”
這座臨時的宮殿設施十分簡陋，房間也不大，隔音效果很差。正好體現了如今正被歐羅巴人追殺的淡目蘇丹這段時間的境遇。吳季懶得搭理這個閹人，他手握劍柄就這樣站在門外，雙方怒目相視，僵持起來。
這時候，宮殿的大門打開了，一個服飾華麗的人走了出來。宦官大驚失色，立即跪了下去。禮官阿利穆德也是右手撫胸，腰深深彎了下去。
“我是淡目蘇丹阿提拉。來自大明國的朋友，淡目歡迎你的到來。在我的家裡，你當然可以攜帶自己的佩劍。”
吳季的臉色這才好看點，他也微施一禮，說道“大明海軍定遠號艦長吳季少校，見過淡目蘇丹阿提拉陛下，謝謝蘇丹的理解。”
“請進！”
雖然同樣都是蘇丹，淡目蘇丹這種小島上的君主和君臨君士坦丁堡的奧斯曼蘇丹差了十萬八千裡。吳季根本無視了他的排場，直接邁步走了進去。屋內有座位，雙方分賓主落座。
寒暄了幾句後，淡目蘇丹問道“使者先生，我聽說大明艦隊擊敗了西班牙人的強大艦隊，大明現在艦隊規模甚至超過了當年的鄭和艦隊，不亞於歐洲的任何一直海軍。”
吳季臉上露出驕傲的表情，自信地說道“尊敬的蘇丹，我想您聽到的消息並不全麵。我要澄清一下，擊敗西班牙人的僅僅是我們一支分艦隊，總共三艘軍艦。
所以大明艦隊不是不亞於歐洲海軍，而是比他們強的多。”
淡目蘇丹“哦，這是真的嗎？那太好了。我的朋友，不知道大明帝國需要我做什麼，我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雙方都心知肚明，沒有人是傻瓜，淡目蘇丹現在明顯需要一切可以幫助他擊敗入侵者的力量。而大明帝國主動上門，也是擺明有所需求。所以，雙方對彼此的意圖都有一定的了解，需要談的就是價格問題。
“尊敬的蘇丹，大明帝國對你的地盤沒什麼興趣，但是也不允許自己的地盤被彆人侵占。舊港是大明帝國的固有領土，帝國虛弱的時候被滿者伯夷非法侵占。
現在舊港落到了您的侄兒巨港蘇丹手裡，所以我希望您勸說他把這塊地盤交出來，我們大明帝國向來與人友好，不希望訴諸武力。
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能容忍帝國的利益被人侵害，大明帝國雖大，但沒有一寸土地是多餘的。
我來見您，一手是和平，另一隻手上是利劍，我希望您不要讓我的和平之手放下。
當然，由於曆史複雜的原因，我們也願意給您一定的補償，比如說給予你們一定的軍事援助。”
聽到隻有軍事援助，淡目蘇丹有些失望，這和他期望的好處相距太大。
他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少校先生，你應該看到了我們港口裡的艦隊。我們依然擁有很強大的力量。我們的士兵也不缺乏武器，你的軍事援助對我亳無意義。”
吳季撇撇嘴，一點都不客氣答道“尊敬的蘇丹，如果您說的是您的那些舢板和士兵手上的那些破爛，我建議您還是先看一下我們給你的軍火。
恕我直言，在我的眼裡，您的艦隊根本不堪一擊，那是您沒有見識過什麼才是真正的海軍。您不相信？我不妨告訴你，我們憑著三艘軍艦就消滅了馬尼拉半支艦隊，自己沒有任何損傷。
尊敬的蘇丹，如果你們想用那些船封鎖三寶顏港，簡直是天方夜譚。歐洲人的三艘蓋倫戰艦就能把他們全送進海底。
我想這點你自己非常清楚。既然你們接連失去了自己的島嶼，就代表你們的海上力量無力對抗對抗歐羅巴的艦隊。
尊敬的蘇丹，正因為蘇祿蘇丹曾經是我大明的藩國，所以我們沒有馬上采取行動。我們擁有這種絕對的實力輕易拿下舊港。
我們的皇帝陛下不喜歡以強欺弱，仗勢淩人，所以和平解決領土爭端，對於你們來說是個不錯的機會，由此你可以得到大明的友誼和幫助。”
吳季不留情麵的話讓阿提拉沉默了，這位淡目蘇丹心裡很清楚，不要說西班牙人或者荷蘭人，就連葡萄牙人在印度洋曾多次教真主信徒的海軍做人，他們用幾艘克拉克船就能擊敗百多艘信徒的三角帆船和槳帆船。
阿提拉蘇丹被吳季講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也就是眼下形式比人強，他不敢招惹東方這個龐大的帝國，所以他才拿吳季的一再放肆沒辦法。因為他心裡很明白，拳頭大才是硬道理啊！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禮官阿利穆德把吳季帶來的禮物送了過來。十幾個太監抬著幾個長條的木箱走了進來，吳季打開其中一個木箱，從裡麵取出一支嶄新的燧發槍放在阿胡拉的麵前。
阿胡拉拿起這隻燧發槍，就吃了一驚，馬上變得愛不釋手。這種火槍做工實在太精致了，規格統一，零件可以互換，試過之後，發現擊發率非常高，比火繩槍要強多了。在看做工，這哪裡是殺人的工具，簡直是一件藝術品……
談判持續到下午，期間定遠號上還抬出了幾門十二磅前裝火炮，進行了一次火力展示，無論是射程和破壞力，大大超過了淡目蘇丹的火炮。
阿提拉見到這些火器的威力後，更是拿定了主意。經過一番討價還價，雙方很快就達成了協議。
簽訂協議後，定遠號卸下了五門十二磅前裝鋼炮和五百條燧發槍交給淡目蘇丹。
第二天，定遠號在外海彙合了致遠、鎮遠兩條船組成編隊，在大內總管阿利穆德所率領的艦隊陪同下，艦隊直赴巨港。
……
萬曆六年四月十二日，剛剛抵達台北魍港的王實就接到囊斯利的電報舊港收複，隻發生了小規模的交戰。淡目蘇丹簽訂了和平移交舊港協議，巨港蘇丹拒絕執行，被擊斃，請儘快派出官員和移民。
看到來電，王實頓時大喜。控製了舊港，等於是在馬六甲海峽設了個關卡，在那裡安裝好雷達以後，任何船隻想通過海峽，沒有舊港宣慰司的同意，誰也過不去，光收過路費都會收的手軟。
要控製這些地方，關鍵還是要有人口，大明雖然不乾涉信仰，可以包容任何宗教。但治下的舊港不可能成為真主信徒的城市，做到這一點，需要大批的華人改變當地的人口結構。
想到這裡，剛剛從軍艦上下來，站在台北碼頭的王實，他的眼睛眺望著海峽的對岸，不知道李釘的海波號，有沒有把張居正安全送達江陵城。
……
長江衝出西陵峽口，從宜昌至嘉魚一段稱作荊江。除了這一條從西南流來的荊江，還有一條從西北流來的漢江。
兩條江猶如穿越千山萬壑的兩條巨龍，進入楚地之後，便一下子把圍追堵截的大山甩在身後，撲向坦蕩蕩的千裡沃野，在重重稻浪與疊疊荷花之間，作大氣磅礴的逍遙遊。
“楚地闊無邊，蒼茫萬頃連”，杜甫船出南津關，不免生出這樣的浩歎，而放置這蒼茫萬頃的沃野，便是素有魚米之鄉稱謂的江漢平原。江陵城坐落在江漢平原的腹心，荊江邊上。
據南朝劉宋時代盛宏之先生所著的《荊州記》所載，江陵城名字的由來，是因為“近州無高山，所有皆陵阜，故名江陵。”楚國當年的國都紀南城，距現在這座江陵城不過二十餘裡。
楚成王在荊江邊上建了一座華麗恢弘的江渚宮和通往紀南城的官船碼頭，便是江陵城最早的建築。從那以後，曆代王朝在這裡或建都立國，或封王置府，江陵城因此成了天下名城。
它東連吳會，南極瀟湘，北據漢沔，西通巴蜀，居江漢之間，為四集之地。秦始皇統一中國之後，把天下分為十三州而治，其中就有一個荊州，府治設在江陵，因此江陵城又叫荊州城，一城二名，沿襲至今。
曆經漢唐，江陵城已成了長江中遊最大的政治經濟中心。與長安、洛陽、開封、益州、南京、揚州、蘇州、杭州、大同等並列為中國十大商業都會。
史稱“江左大鎮，莫過荊、揚”，這荊州城漢唐時的規模在揚州之上，成為中國南方湖廣地麵上第一大都邑。每逢一次朝代更替，便不可避免地要進行一場戰爭，荊州城也是屢建屢毀。
到了明代的嘉靖年間，荊州城的規模雖然比盛唐時期要小一些，常住人口仍有十幾萬。須知那時江南第一繁華地的留都南京，常住人口也不過二十萬左右。
荊州城東西長，南北短，呈不規則橢圓型。東西南北四條大街，密匝匝兒擠了上千家店鋪。東門外的江津口，就是當年楚成王修建官船碼頭的地方，如今成了長江最繁華的港埠之一。
每天在這裡停靠的來自長江上下各個州城的商船，大大小小數以千計。一到晚上，“氣死風”的船燈次第點亮，閃閃熠熠，密如繁星，把江津口一帶十多裡的江岸，照耀得如同白晝。
商人們都湧到城裡來消遣，開酒樓茶坊的，說書唱戲的，測字打卦的，做皮肉生意的，甚至拉皮條的，都能輕輕鬆鬆賺到貨真價實的銀子。
天長日久，荊州城中的殷實富戶就多了起來。有了錢就教育子女讀書，讀書人一多，城中風氣自然就會雅起來。所以，荊州城在世人眼中是“琵琶多似飯缽，措大多過鯽魚”的衣冠藪澤錦繡文華之地。
此刻正是萬曆六年三月三十日上午巳時，如今正是陽春三月，江漢平原上草長鶯飛萬紫千紅，已是一派生生機勃勃的仲春氣象。這荊州城中，也是綠柳煙花芳菲一片。
這時節長江中下遊地區多雨，但今天卻是一個難得的晴天，絢麗的朝霞擠走了藍灰色的沉雲，天上地下，到處都是明媚生動。
平常像這樣的天氣裡，荊州城中的大街上總是人流熙熙，步履匆匆。不過今天有些奇怪，人群依舊步履匆匆，但他們都朝著東門口外湧去，彙聚到江津口碼頭。
如此熱鬨的場麵，有好事者一打聽，原來是大明首輔張居正回鄉葬父，所乘的座船剛剛抵達碼頭。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像一陣風傳遍了全城。
人流中，有一群人格引人注目。隻見一名老者身後跟著百多名年輕的學子，他們簇擁在一起，排成了一條長龍，在老者的帶領下，不慌不忙向東門走去。
人們好奇的打量這位老人，隻見這老者的頭上戴著一頂銀絲起箍兩片瓦的青色陽明巾，身上穿了一件細白布襯裡大暗團花起底的寶藍錦絲麵料的羅衫，腳上穿了一雙月白布襪兒，外蹬一雙白底黑幫的淺口布鞋。
瞧這身打扮，倒像是個鄉間的教諭，最多是個秀才。可任誰都想不到，這位是明代思想家，王陽明“心學”之泰州學派弟子，首輔張居正的同窗，頗受士林爭議的另類大儒——何心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