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五郎,快跟朕講講,這銀行如何掙錢?”
聽說有錢掙,朱翊鈞立刻坐直了身子,伸著脖子,眼睛都變得亮晶晶的,眼珠子都快成了孔方兄。王興不慌不忙,將開辦銀行的種種好處和利潤娓娓道來……
整個下午,三個家夥就坐在茶吧裡麵,嘀嘀咕咕的說了兩個時辰,不時還拿些紙在那裡寫寫畫畫。臨近酉時(下午5:00)才結束討論,雙方達成了合作的意向。有了掙錢的買賣,小皇帝興奮得臉蛋紅撲撲的,精神愈發的亢奮。
直到馮保過來提醒,這才想起要去陪兩宮皇太後。小皇帝匆匆趕到戲院門口,正好遇到永寧陪著兩宮皇太後等一幫女眷從戲院裡麵出來,每個人眼睛都是紅紅的,似乎剛才哭過。
見此情形,朱翊鈞嚇了一跳,趕緊詢問原委。馮保趕忙過來解釋,小皇帝這才得知真相,原來是看戲看出來的毛病。
什麼節目這麼感人?原來今天上演的新舞台劇名曰《亂世佳人》,它講述的是宋末元初的故事,故事以一個名為京娘才女的不幸遭遇為引子,反映了當時宋朝末年蒙元入侵時,南宋朝堂文恬武嬉還陷入黨爭混亂局麵,影射了宋末朝廷軟弱和腐儒誤國的亂象。
其實這是明未才女柳如是悲劇故事的宋末改編版,王實團隊裡的專業人員,移花接木把這事安在了宋末某位文官妻子的頭上。加上前所未有的歌舞劇舞台場麵宏大,後世一些設備的巧妙運用,表現力更加的震憾。
先不說這種新的表演形式引人入勝。就說這劇本的情節十分曲折感人,人物刻畫細膩,遠不是這個時代的小說能夠比擬的。整個表演過程對這個時代的人們來說,是一種發自心靈震撼的衝擊。
尤其是京娘與命運抗爭的情形尤為感人,故事最後國破家亡的京娘痛斥錢謙益的無恥,憤然投河自儘殉國的情形,加上扮演京娘的專業演員表演非常到位,這不,把兩宮皇太後和一群女眷感動得無法控製情緒,一個個哭得個稀裡嘩啦,眼睛都成了大桃子。
回宮的路上,李太後還陷入剛才的劇情中無法自拔。她拉著小皇帝是一路抹眼淚一路講述故事的情節。朱翊鈞趕緊安慰情緒激動的兩宮皇太後,心裡暗暗吐槽王實兄弟掙錢的花樣真多!
曲折離奇的故事也把小皇帝聽的心裡癢癢的,頓時產生了興趣。他心中暗忖自己一定要來看一次。朱翊鈞他哪裡知道,這個故事就發生在原時空的幾十年後,是崇禎末年的真實事件。
……
萬曆十年五月,台北布袋港。
又是一個豔陽天,碼頭和往常一樣喧鬨不已。每天都有大批船舶在這裡靠港或起航,同樣的,每天在這裡出出進進的人員也是成千上萬。
今天,去年開通的天津至台北的客運班輪上再度下來了一批客人。從他們一個個充滿好奇眼神而且忙著東張西望的表情來看,多半是頭一回來到台灣,第一次見識到南洋總督府治下的繁榮景象。
通常這種“鄉巴佬”模樣是會引來旁人嘲笑的。但這一次,周圍眾人在看見他們的服飾之後,一個個臉上卻都顯出敬畏之情,有些披短衫敞著懷的力把式還不自覺整了整衣衫,收拾一下儀容,深深低下頭去,一臉敬畏之色。
為什麼會這樣呢?原因很簡單,從這一船上下來的十幾個人身上袍服不是青色就是綠色,其中還有一人是緋紅色的官袍,頭上還都帶著黑色烏紗帽子,這整整一船竟然都是大明的官兒!
雖說明製要四品以上才能穿緋色,青色綠色隻是六七品乃至於八九品的低級官員。不過對於民間底層的老百姓來說,哪怕一個九品巡檢也是高高在上的老爺,若是在大明本土,一下子出現這麼多官員,他們這時候都應該跪到路邊把頭低下去不能亂看的。
也就是南洋總督府轄下取消了跪拜之禮,經過這麼多年的教育,這裡就連街邊小商小販都知道,在鎮海侯的轄區拜天拜地拜父母拜老師,其他任何人都可以不行跪拜之禮。
台灣名為大明領土,也是南陽總督府的轄區,大明的官兒,在這裡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有權力,卻也不再像海峽對麵那樣擁有一言九鼎,斷人生死的大權了。
因此這裡的老百姓隻是在這些人經過時才略略低頭顯示尊敬,然後該乾啥就乾啥,這副淡定模樣看在那些官員眼中多多少少有點不舒服,畢竟和天津登船之前的習慣了的景象落差比較大。
而且這些官兒也知道鎮海侯的地盤上不同大明本土,絕不是他們耍威風的地方,更何況這次過來乃是要在人家手裡混飯吃,此時也都收斂一二。
王士性就是那位穿緋袍的官員,在眾官員的簇擁下,他第一個走下了舷梯,穩穩地站在碼頭的紅地毯上。在碼頭上用紅綢和彩紙搭起了一座拱門,上麵還懸掛著橫幅,書寫了歡迎,問候等字樣。
王士性見拱門上寫著一行鬥大的字。上書熱烈歡迎南洋新任官員蒞臨台北。字書寫的很漂亮,可書寫順序卻是從左至右的橫向排列,這讓這幫明朝官員一下子還不太習慣,有些人很是花費了一點時間才辨認出這條專為歡迎他們而打出來的橫幅。
王士性見拱門下麵也站著一位緋袍的官員,不用問這一定是泰州學派的胡時中——剛被朝廷正式任命的台北巡撫。
王士性這次被任命為呂宋巡撫,兩個人級彆一樣,都是四品的朝官。遠遠看見此人,想起他出生泰州學派,王士性便忍不住鼻子裡輕哼一聲,以示不屑。
說實話,這次被朝廷任命為呂宋巡撫,王士性是一百個不樂意,王士性(1547—1598),字恒叔,號太初,宗沐侄,臨海城關人,人文地理學家。少年好學,喜遊曆。隆慶三年中舉人。
他是萬曆元年的進士,授朗陵(今河南確山)知縣。曆任禮科給事中,萬曆六年遷吏科給事中,第二年成為吏部侍郎。前不久因觸犯皇帝,被派往外官,被一下子踢到了呂宋,在他看來這和流放差不多。如何不讓他心裡憤懣,感到十分的憋屈。
在原時空,王士性可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他和徐霞客並成為明朝的地理學家。
他二十年“宦轍所至”遍遊五嶽兼及各地名山大川。除福建外,其餘兩京十二省均留下他的足跡。
四十年後,徐霞客在遊記中稱王士性為“王十嶽”,可見對他的推崇。他著有《五嶽遊草》十二卷、《廣遊誌》二卷、《廣誌繹》五卷及《玉峴集》等。
其中《廣誌繹》凡山川險易、民風物產之類,巨細兼載,眼光獨到,是一部很有價值的人文地理學著作,王士性被譽為中國人文地理學的開山鼻祖。
雖然這個時空大明朝堂改變了不少,但人的命運總是有些慣性的,他依然在萬曆十年得罪了小皇帝,被趕出了京城,即將出任呂宋巡撫。也許將來他的《廣誌繹》描繪的可能是南洋的風土人情和地理地勢。
彩門之下,大明帝國當前在台灣島上的幾位現任官員在巡撫胡時中的率領下都等候於此。此外台灣駐軍司令、現任參將衛禮也在,他也麵無表情一同等候著這批文官。
“恒叔兄!辛苦辛苦!”
“德鄰兄!有勞有勞!”
看到這批人漸漸走近,胡時中迎上前去,向著為首王士性大聲問候,他跟王士性很早的時候就認識,都是隆慶三年的舉人,萬曆元年同時中的進士,隻因胡時中師從泰州學派,不受朝廷待見,一直未曾出仕。
雖然理念不同,但兩人見麵之後也是相互長揖行禮,十分親熱。不過王士性臉上有些尷尬。自從南洋總督府轄區地盤的迅速崛起,新儒學也越來越受到朱翊鈞和朝廷有識之士的重視。
陰差陽錯之下,從來沒有在大明出過仕的胡時中如今也穿上了緋袍,搖身一變成了朝廷任命正兒八經的四品大員,轉眼就和他同級,你讓王士性心裡如何平衡?
一番客氣,之後又向跟在這位呂宋巡撫身後一同登陸的其他官員道了辛苦,胡時中回頭把身後眾人,尤其是旁邊的南洋總督府的代表衛禮介紹給他們。
同時又特彆突出了此人的身份“這位便是吾之同鄉好友王士性,字恒叔,文章道德皆非吾可及也。恒叔兄,這位是本地駐軍司令,衛禮衛參將。”
“您好,久仰大名了。”衛禮微笑著主動朝那位曆史名人點頭致意,還特地敬了一個軍禮以示尊重,對於他們克隆人來說,軍禮已經算是很重的禮節了。
但王士性顯然是個很驕傲的人,雖然來之前就知道這裡和本土有些不一樣,軍人的地位很高。
依然隻是淡淡點了點頭,卻從鼻孔哧了一聲“衛將軍,王某不過一介書生爾,此前隻在確山當過縣令,後來亦隻在吏部磨堪,不曾出過都門半步,未知有何‘大名’可仰?”
衛禮可是一個火爆的脾氣,見此人擺著臭架子,頓時脾氣也上來了。不卑不亢的說了一句“王大人,好大的官架子,你是個讀書人,連客氣話都聽不出來嗎?”
此言一出,頓時把王士性噎得說不出話來,一下子臉漲得通紅,劇烈的咳嗽起來。
好容易緩過勁來正打算反口相譏,隻聽衛禮不依不饒的說道“最看不慣你們這種酸丁,個個自視甚高。總以為南洋是蠻荒之地,還委屈了你們,把南洋轄區的職位看做流放。說實話,你們做不做的好這裡的官,我還是保留懷疑的態度,不通過培訓,你們還不夠格。”
說罷,衛禮氣憤地甩手而去,隻留下一乾大明官員大眼瞪小眼,瞠目結舌。王士性更是氣得渾身哆嗦,指著衛禮的背後“你你你”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衛禮一直反對讓朝廷派出官員來接手南洋的管理,這一點胡時中是知道的,偏偏這王士性不識趣,在朝廷受了委屈,跑到這邊耍起了威風。這下子惹毛了火爆的衛禮,一頓冷嘲熱諷,竟然甩手而去。
胡時中連忙出來打圓場,上前向王士性及其身後眾人說了一些舟師勞累,沿途辛苦之類的客氣話,把氣氛重新引的熱烈起來。
之後一行人離開碼頭,前往早就預備好的賓館休息,並預備為這批官員接風……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