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
“二哥哥可還好?這……”
九兒瞧著地麵之上狼藉一片不知所措。
她本以為是慕楓無意打碎的碗盞,但如今腳下破裂、滾落的不僅是一枚玉碗,還有放於床頭的盂子和漱洗的盆。想來,此舉可堪有意為之了。
以是,慕楓又看上去氣色恢複,且此刻麵容極是平淡,並未含絲毫的驚擾困疚之情。
“無事。聽到父親同妹妹講話,生怕你二人真真以為我歇息了不可打擾,這才千方百計地做出些動靜。起先喊上的二句,想來是無人聽見了。”
慕楓無奈地攤開手,確是正好地露出掌心握著的一枚玉佩。
他的確是成心的。故意推倒了床頭案子上的諸多器物,為的是讓阻止九兒搪塞走父親;有心拿出玉佩,以此引得二人注意,自然帶進了他想要營造的鏡像。
九兒看得仔細,不自主向著腰間衣帶摸去,拉下一模一樣的紅穗墜子,捧在手裡看得出神。這還是清明後的那次宴請,慕將軍賞贈的。
慕懷桑同是注意到一雙兒女的反應。特彆是九兒,眸子分明泛了濕。
一時間,女嬌娥痛心疾首,好男兒暗自生悲。苦離彆的一幕映於眼中,也讓慕懷桑心裡頗不是滋味。
十幾年前,平康坊一彆,他同唐秋皆是發過毒誓,兩個孩兒的身世都是不可告人。
但如今,秘密再是裹不住,慕懷桑麵臨兩難——如若將往事悉數相告,那對於這兩個苦命的孩子簡直是晴天霹靂;但一滿再瞞已是無用,假使要等到真相自然浮出水麵,對九兒和楓兒的折磨恐怕更甚。
與其如此,當要舍長痛以割短。
殊不知,慕懷桑此刻的思量,早在七年前、上元節翌日的東市裡,便被唐秋於神傷淒厲之際考慮過一番。
同唐秋一般,慕懷桑狠下了心,終是決定提及那段流年。
“九兒,楓兒……可知這玉佩來曆?”
忽是開口,惹得兩個孩子匆忙定下神來,速速仰首相視。慕楓緊緊攥起手裡的寶貝,九兒則是將其掩於身後,怯生生地搖頭回應。
“隻是聽父親說過,當時似乎誕下了雙生子。”慕楓若有所思,他唯一一次聽起這玉佩何來,還是慕懷桑出其不意地拿出了另一枚對玉,送予了九兒。
“楓兒說得不錯,當年楓兒是有一個孿生妹妹的……隻是……”
“隻是如何?”慕楓發急,他素來是想要有個親生妹子,如今當真有了妹妹,聽父親所言,卻似是妹妹早已不在人世。
“隻是,妹妹死掉了。”九兒字字出口,驚得父子二人橋舌不下。她向來說話講究,用詞甚是避諱,而此刻,竟是毫不知禮數地說儘了晦氣話。
“九兒……”
慕懷桑輕喚一句。九兒如此回答了慕楓的問題,這是他始料未及的。如此看來,慕懷桑可以斷言,九兒想必早是知曉了身世。
眼下她是萬萬要護起這樁秘聞,看似口不擇言,實則是在用最不堪的言語告知慕懷桑——當年真相,他不配說起。
“妹妹!”慕楓有所感知,但不確定為先,且見她竟忽是如此不顧禮數,定然蹊蹺,由此下定決心追問,“我……已然知曉,阿娘便是我的生母。”
能被慕楓喚一句“阿娘”的人,世上唯有唐秋。九兒同慕懷桑都是聽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