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劍氣盈袖,孤星高懸。
如果說玉虛宮的道子是這座天下公認的年輕一輩的傳說,那麼璿璣宮的衡十一,便是道宗承認的最有可能在同一年齡,與道子並肩的天驕。
他是這座天下,璿璣宮的宮主親口說出的,最契合頭頂那片星光的少年。
方塵並未拿出沉淵,衡十一手中也僅是一柄品秩算不上當世巔峰的劍器。
但兩劍的第一次交錯,卻是使得四野所有聲音歸於沉寂。
那片因為衡十一出劍帶起的星光,在兩人劍氣交錯之下撕裂出細密繁多的口子,隨後又歸於圓滿。
第一劍僅是試探的兩人各退一步,隨後便是更為激烈的碰撞。
如果說青山的修行是順,是境界圓滿後的自然破境。那麼璿璣宮的修行便是逆,壓製修為的增長,以更加紮實的根基搭樓上行。
所以,十五歲的衡十一,哪怕在拜入璿璣宮十一天後,便領悟了號稱星宮最深奧法訣的太微訣,成為了璿璣宮近千年的記載中最契合星光的弟子,他的修為同樣停留五境。
僅是第一劍碰撞過後的方塵,便明白衡十一的名號絕非謠傳,這位頭頂星光的少年,竟是如自己一般,中境登樓。
劍道四塔八樓的,劍意之樓的第一層。
這也是為何,四周一切都歸於沉寂的原因。
璿璣宮的弟子長老,都知曉了在石階之上交手的兩人,究竟是何等天驕。
驚蟄在與衡十一手中劍器的碰撞中,非但未曾如方塵往日那般取得壓製,反而還漸漸落入下風。
璿璣宮特有的壓境而修,使得這些弟子的武元格為厚重,出劍之時不僅氣力極盛,力勁還延綿不絕。
而身披星光的衡十一,顯然更有甚之。
那一柄在星光之下呈現淡淡藍色的劍器,在揮落之時總能帶起一片呼嘯之音,劍器尚未及地,衡十一身前石階便已然被劍氣割裂。
灰屑四濺。
早在四境之時便踏入劍術一樓的方塵,劍招趨於精通後,出招較之尋常劍修更為細膩。
所以麵對衡十一勢大力沉的劍器攻伐,憑借著劍身的細微偏轉卸力,方塵雖依舊在緩緩後退,但劍器碰撞之間仍是不顯絲毫敗落頹勢。
於是,衡十一的臉上露出了幾分難得的笑意。
劍修一道的四塔八樓,除開道之一樓,劍術、劍意、劍心三樓皆可作為根基向上登樓。
若說劍術一樓是需要對劍氣的流轉以及招式的掌控不斷摸索,從而對劍術掌控更為完美。
那麼劍意一樓,便是對自己執劍所想真正有所悟,從而在心中立起一座巍峨劍樓,堅定握劍的執念。
而劍意這座樓,唯一的作用便是壓製。
壓製其餘劍修握劍出劍的意誌。
以太微訣與方塵交戰數劍,衡十一難得的有了幾分逢敵的欣喜,於是那一股渺遠劍意陡然席卷而出。
方塵出劍的動作微微一滯。
璿璣宮的修行觀想是頭頂那片星空,對應的衡十一參悟出的劍意,帶給方塵的感覺亦如那片星空。
浩渺,也壓抑。
當那股劍意出現在石階之上,四周所以武修眼中,握劍的衡十一如同手握星辰,星辰之下所有人都很渺小。
渺小到根本不敢反抗,也不敢出劍。
但方塵,偏偏是一個意外。
那柄驚蟄僅是滯留一瞬,隨後仍舊向著前方斬出,從破落巷走到今天的方塵,所行的恰好是與衡十一截然相反的路。
不屈,反抗。
一如沉淵。
所以,當兩座劍樓彼此碰撞,方塵那座本來處於下風的劍樓,其後竟是隱隱出現了第二座樓。
正如道子窺見的那般,身具劍元之體的方塵,在北嶺走了半年之後,他的劍進步了太多。
將登第二樓。
於是,方塵在這一劍之下猛然後撤,旋即翻轉劍花劍尖朝下。
那一式自馱碑峰悟出需要十招斬出的銜燭,此刻縮減成九招。
劍身上挑。
如龍銜燭。
石階另一側,見得自己這一劍所向,仍舊未能擊敗方塵,鮮少離開璿璣宮的衡十一眼中總算浮現出幾分驚詫。
於是,頭頂星光的少年同樣雙手並握長劍。
舉劍。
落劍如墜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