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緣二品官!
結果……還是回到原點。。qb5。c0
他不當她是什麽夥伴朋友,隻是可悲孽緣讓他不得不暫且忍耐;她則必須帶他回去,等時候到了就分道揚鑣,一拍兩散。
原來他有時會態度惡劣,跟性子怪異無關,完全是因為他厭惡她。
心裡沉重起來。她想告訴自己彆在意,卻無法收拾那種失望消極的情緒。就好似,她迎著笑臉慢慢地增加對他的好感,他卻狠心回打了她一巴掌。
把馬和車篷木架等等東西賣了,張小師走回歇腳的涼亭。再半天路程就要進城,馬車已經用不到,在大街上駕著走也不太方便,所以必須先卸掉。
轉頭張望著,不見那家夥蹤影,她略不安地奔出涼亭,尋到他就站在小山丘那頭,才呼出口氣。抬手擦了擦汗,朝他那邊走去。
「可以走了。」站在他身後,她開口。
從那天開始,他們不再能像之前那樣自然地吵吵鬨鬨,她不曉得問題是出自她或他,總之是回歸到一種如陌生人般的疏遠和淡薄,這樣僵硬存在的冷漠,比起有所爭執的時候更糟。
沃英沉默,回身看了她一眼,然後越過她而去。
張小師也不知說什麽才好,隻得撇撇嘴,跟在他後頭。拿起行囊背好,她一邊解開腰邊竹筒罐的蓋子,讓小乖透透氣,順便喂它吃食。
「唉……小乖,我能說話的對象,又要隻剩你一個了。」她小聲對著竹筒子道。瞅著前頭的身影,在日陽的照射下,似乎更為纖薄透明。
她微微皺起眉頭。
「沃英。」出聲喚著。
沃英側首,睇她,接著繼續回過臉往前走。
張小師抿著嘴,實在搞不懂他。
他不會不睬她,相反的,隻要她出聲,他一定會把視線落至她身上,但是除了這一點點宛如施舍般的目光之外,就什麽也沒有。
若說他是在跟她冷戰,這樣形式的也太過奇怪了;還是他生氣歸生氣,但壓根兒還是愛瞧她?
……這種自嘲似的安慰,她真笑不出來。
除了師父外,她沒跟人在一起朝夕行動這麽久過,之中相處的態度和心境,對她來說新鮮有趣卻也有些艱澀。
例如,她討厭這種沉默的氣氛,要怎麽才能跟對方和好?
「沃英,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她試著和顏悅色問,語氣卻緊張呆僵得像是隨口提起,例行公事。
「沒。」簡明扼要。
「可是你看起來好像又更『淡』了。」她前些天就有點感覺了,天色過暗的時候,她還以為他就要這樣消散融化了,害得她白擔心又窮緊張。
到底是錯覺還眼花?抑或者,他身上根本又出問題了?
「是嗎?」還是那種可有可無的回答。
這究竟是他的事還是她的?她暗暗吸氣,壓下逐漸升高的惱火。
「我在想,你外觀上的變化,一定跟你自己的身體有關。」行在鄉間道路,她跟上他的步伐,認真望住他臘黃凹陷的臉頰,道「可能是因為你的身體沒有被照顧好,所以使得你開始憔悴,進而連你的魂魄都被影響到。」這是她躺在床上推敲幾晚,所思考到最合理的解釋。
他沒說話,卻還是看了看她。
「你有沒有在聽啊?」那態度,讓她有一點點灰心,卻還是板起麵孔。「這是很嚴重的,像你這樣三魂七魄不在軀殼裡,時間如果過得太久,也是有可能因此危害到性命。」到時候不隻魂魄塞不回去,牛頭馬麵都會來搶人。
沃英半抬睫,先是望著天空,而後垂首,伸長了頸子,四目靠近到讓她嚇了一小跳。他沒有慣常的狡猾微笑,隻是冷涼道「既然如此緊急,那你還在這邊羅嗦什麽?」拖慢速度!
她說的他不會沒想到,就因為魂體脫離這樣不正常的事情太過詭異,他才急欲知道在出自己身體上造成什麽後果,或者是有人正在動手不利於他,所以趕著回去找辦法補救或恢複。都已經要到了目的地,她現下居然還在跟他討論最原本的理由所在!
張小師被他毫不留情地丟回了話,不自覺停下步伐,楞站在原地。
他卻恍若未覺,自顧自地向前。
張小師握緊拳頭……這會兒是真的,惱了!
「什……什麽嘛!」她將肩上的包袱扯下,使儘力氣朝他扔去!當然是沒有擊中任何東西,掉在黃土地上還弄臟了,這令她更加氣餒,放大聲量道「你怎麽那麽自私啊!我爬牆找人,我四處打聽,我幫你幫到現在,你有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謝謝?我又不求你對我燒香膜拜或者送、送什麽匾額,但你至少要對我好一點啊!你說痛恨我這種人,我也知道自己不對……但、但是……我……我又沒辦法……」罵到最後,她破了嗓,眼眶也紅了。
一股委屈湧上來,再也忍耐不住,她索性就地蹲下,抱住自已膝蓋,耍賴不動了。
沃英錯愕!沒料到她竟然會這樣鬨脾氣表示自己的不滿。四周路人雖然不多,但可也都是些純樸的農夫農婦,個個投以可憐眼光,一副「這孩子怎麽瘋了」的悲憫表情,他怕再等會兒,她不是被抓去關,就是被架去看大夫。
「彆鬨了。」沒遇過此等情況,他好勉強才擠出三個聽來不怎麽樣的字。見她不搭理,他隻好走近她,又講了次「喂……不要杵在這兒擋人路。」就差那麽半天腳程,可彆在這兒功虧一簣。
她猛地抬頭。
「我才沒有擋到人家的路!」餘光瞥到農婦甲乙正走過,被她的突喊嚇了一大跳。她悄悄地往旁邊挪了兩步,重新瞪住沃英,她吸著鼻子,「我十三歲的時候就得一個人想辦法謀生,你有沒有找過工作?像是來曆不明或者沒有父母的孩子,根本沒人要雇用,而且我是女孩兒,不像男孩被人認為可以乾粗活……他們自己都快養不活自已了,誰有能耐管彆人?頂多賞你幾顆餿掉的饅頭,打發你走,要你彆再上門乾擾他們做生意……你不是說過咱們壓根兒是不同的人,你這麽富裕,所以不懂生活困難的人那般辛苦生活……我知道我自己這樣很壞,但是你真以為我喜歡騙人嗎?」她每天都生活在反覆的矛盾中,誰又來了解她的自責和掙紮?
或許她沒有資格要人懂這些,但至少……他希望他能明白,她並不是喜歡欺騙才去做這些事的。
沃英垂眸,瞅著她紅紅的小鼻頭。
來曆不明?沒有……父母?
原來她——
連接起她偷哭的畫麵,他心中泛起一陣憐惜,手不覺探出去,還沒碰著她,些微私語聲就讓他醒了神,這才發現她在路中間上演的這場對空喊話,讓不少人留步觀賞。
微頓,才察覺自個兒又對她特彆泛濫平常沒有的感情。
好極了。掌改握成拳,他閉了閉眼。
「好了,先彆蹲在那兒。」離開這裡再說。
「不要!」雖知有人在看,她還是拗起來,鐵了心回絕。
「不要?」這妮子到底想乾嘛?」向隻有他刁難人、給人臉色看,從來沒人會如此跟他說話,也不曾有女人這樣對他使性子,加上自己又隻有一張嘴能應付,沃英的頭已經隱隱作痛。
「我要你答應不再突然變得冷冰冰的,」她極力捍衛立場,不容馬虎,「還有,你要對我道歉和道謝!」說得毫無轉圈的餘地。
「道……道歉?」他滿臉不可思議,彷佛此生從未瞧過這兩字的長相。
「沒錯!說謝謝和對不起,快點!」就是現在。
他額上青筋浮動,「先站起來。」
「不——要!」不給他任何賴皮的機會,她伸出手指拉下眼角,做個醜到昏天暗地的鬼臉,「你先說了,我再起來。」她一定要他修正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
他深深吸口氣,壓緊聲「張小師。」暗帶警告。
「沃英。」她學他,喚他的名,毫無意義。
兩人對瞪著,瞪到眼珠子裡長出紅網血絲,強硬隔空交戰,不低頭不認輸。
最後,沃英撇開臉。
何必跟一個傻娃鬥氣?多無聊!他暗暗告訴自己,忍辱負重,天將降大人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清咳兩聲,他非常不習慣地啟唇「謝……咳、謝……對不……咳咳咳!」從他懂事後就再也沒有出口過的字詞,像被詛咒哽在喉嚨般,說得那樣乾澀。
張小師兩隻大眼睛盯著他,就是不讓他閃躲。
「謝……謝……」真……真該死!「……對不……住……」語畢,他略顯困擾的撫著額頭,半晌,他彷佛感覺到自已表情一定很怪,忍不住暗暗聲吟。
好……好像小孩子哦!張小師意外他那稀奇到極點的害羞模樣,被他影響,連帶她也沒來由地跟著不好意思。
「好……好吧!」她拍拍衣服,直起身子。「雖然你沒什麽誠意,但我還是大方接受了!」寬宏大量。
先對圍觀的人群微笑地鞠個躬,弄得他們一頭霧水,在彆人以為她可能是哪裡來的戲子在表演時,她霍地拔腿就跑!
順著風,之前的難過早就被拋到腦後,她大笑道「哈哈!我從來沒這麽丟臉過!」被人當成唱獨腳戲的瘋婆子!
「你也知道。」沃英已經說不出更有風度的話。
突然想到什麽,她笑容大大地道「沃英!沃英!不如等到了城裡,你幫我找工作吧!」
「啊?」少得寸進尺!
「有人介紹的話,就不怕被攆了!」她可以不用再當騙子,找份差事好好的做。「你不是很厲害很有人脈嗎?隻要是正經工作,洗碗打雜什麽都可以!」
真麻煩。「……我養你就好了。」做什麽工!
他幾乎是無意識地脫口,半晌才發現自己這句話有多麽駭人聽聞。
她楞了下,想歪一點又拉回來,紅透著臉不肩道「你、你想要我當你的仆人啊?我才不要!」這種主子一定是非——常難伺候。
他睇她一眼,順著答腔「我也不要這種敗事有餘的下人。」還會反過來要脅主子說對不起,天底下哪有這種荒唐事,他又不是自虐。
「哼!」她朝他吐舌,像個吊死鬼似的。
他細細眯起眼眸,凍人脊骨。
「……每次伸出舌頭,我就覺得——」森森然地冷笑兩聲「是不是肉餡兒塞得太滿,所以……跑出來了。」
她一呆,隨即氣爆!
「你!給我道歉」
想得美,嗬。他涼涼走開,情況再行逆轉。
過了很久,沃英才總算想到,他們本來不是在冷戰……嗎?
同時間,京城某處。
「確定是這裡?」一身材壯碩、長相剛正的男子,指著麵前的小屋沉聲問道。
「嗯。」戴著麵紗的嬌小女子輕應,在男子略有懷疑的注視下,極為緊張,「你相信我,真的是在這裡!」她算了好多遍,算得很仔細,不會出錯的。
「為什麽能這麽肯定?」他審視著她薄紗下的蒼白麵頰。
「我——」她抿緊了嘴,險些說出口了。她十分明白,他不愛怪力亂神,討厭這種子虛烏有,甚至可以說是完全反感。
男子瞅著她,半晌,才道「難道……又想跟我說是卜卦知道的?」語調轉為深沉的無奈。
「樊大哥……」她想要解釋,卻又不知該說什麽好。
「算了。」他走離她,移開注意力。
女子隻是緩慢地垂下首,望著自已交錯的十指,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