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分之一!
齊戈沒有強行挽留我。\\qВ5、\
秦深幫忙叫了輛的士,車子載著我們在初夏明燦燦的陽光下飛馳。
秦深說“昨天已經替你給伯母打了電話,還有,伯父已經安全無恙地回家了,一切問題都得到圓滿解決。”
我沈默不語,目光呆滯地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心底走馬燈似的亂作一團,卻又似影片轉動過快而空白一片。
秦深看看我,猶豫了一下又說“如果你暫時不想回家,就先到我那裡坐坐吧。”
我猶豫了半天,當車子圍著小城饒了一個又一個圈,已經不知道第幾個,天色漸漸暗下來的時候,我說“好吧,去你那兒。”
秦深倒了水,強行灌我吃下消炎藥。
秦深說“對不起,害你的胳膊受了傷,恐怕要過段日子才能好。”
我搖搖頭,其實我覺得秦深這一槍打得沒什麽不好,起碼打醒了我的魯猛莽撞年少輕狂,且──我知道他是真的關心我,才會開了這一槍。
秦深說“如果你不介意,在傷好之前就住到我這兒吧?就算我為我的過失而做點補償,同時也免得伯父伯母擔心。”
我詫異地看著他,他的眼睛明亮亮的,唇角眼梢是我從未見過的風流韻味,我以前覺得他很俊美,現在卻覺得他很漂亮──我說不清楚“俊美”與“漂亮”之間的差異,但這之間確確實實是有些區彆的。
秦深的臉上有些男孩的俊俏,性格裡卻又有些女孩的細致溫柔,或者說他臉上有些女孩的媚,性格裡又有些男孩的酷,我搞不懂這種區彆,或者說這兩者原本就一直在他身上存在著,並且並行不悖。
“怎麽?不願意?還是怕我不會照顧人?”秦深撩著額頭的散發,輕輕地抿到耳後,似乎歎息般地喝了口冰水,挑著眉毛對我說“信不信我的護理水平是專業級的?”
我笑“你們秦家人都是天才,就算你說你明天就變個女人我也信。”
“去你的!你才想變女人呢!”秦深唾了我一口,隨即也失笑,“你怎這麽沒神經?整天胡說八道!”
我可沒想起來我胡說了什麽,又八道了哪些,也懶得跟他計較這些細枝末節,我說“如果讓你扔三個骰子,每個都扔到6,你的幾率有多少?”
“你想賭博啊?”秦深微笑著,又起身去浴室拿了塊溫爇的毛巾幫我擦拭汗濕的手心,“三個骰子投出的數目共有216種可能,三個都是6的可能隻有一種,贏得的機會隻有1216,你說機會有多少?”他的動作很輕,讓我舒服得產生受傷也是一種享受的錯覺。
“不知是我的運氣太好還是太壞,我居然擲到了三個6。”我閉著眼,想象自己正坐在賭桌前,像賭神一樣為了生命為了榮譽而博。
“什麽?”秦深停止了多做,專注地看著我。
我的頭靠在沙發背上,看看他,然後盯著天花板發呆“並不是每個像我們這樣的人都能遇到一個令自己非常心儀的人吧,而我遇到了,我的第一個6──馬瑞,我很高興很開心,每天過著夢幻般的生活,雖然小心翼翼,卻又充滿希望,可是你喜歡的人未必也喜歡你,於是我又遇到了我的第二個6──你,我以為這已經是上天給我最大的恩賜了,我的左手牽著馬瑞,右手牽著你,一手寫著‘友誼’,一手寫著‘愛情’,可是讓我搞不清的是哪隻手寫著什麽,要讓我弄清楚左右手的區彆並不容易,我就像個經常穿錯鞋子的小孩,也經常把左右手混淆,但是我想這並沒什麽大不了的,因為再小的小孩也會慢慢長大,長大了的小孩隻要沒有智障就會準確無誤地分清左和右,可是這時候我又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三個6──齊戈,他竟然是我的親生父親──”我一時語澀,秦深握著我的手,靜靜地聆聽。
“同時擲出三個6的幾率隻有1216,對於一般人來說,這幾乎等於零,不是嗎?而我居然一把就擲出來了,真不知是運氣太好還是太壞。”
秦深依然緊緊地握著我手,沈默了片刻,他輕聲說“我從不相信運氣一說,但是有時候我覺得人的命運多多少是自己一個人不能控製的……我給你講個故事好嗎?”
我看看他,點點頭“說吧。”
“從前,小城裡有一戶殷實人家,那時整個小城都不發達,富裕的沒有幾家,這一殷實人家也算是北方的一個不大不小的資本家,做房地產和紡織生意。解放後資產全歸了國家,經濟開放後,資產經營權再度回到這家人手中,他們有著天生的經濟頭腦,把生意做得很是不錯。
這家第二代主人叫齊滄海,他有一雙宛如金童玉女般的兒女,長女名弋,長子名戈,姐姐隻比弟弟大一歲。高中時姐姐愛上同班的一個男生,那男生不僅俊美而且風流倜儻,姐姐高中畢業後沒有繼續升學,那男生卻考到了遠方讀大學,姐姐癡心地等,等男生畢業後嫁給他,後來男生真的娶了她,她覺得自己成了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成親一年後姐姐生下一個男孩,就在這時她才發現丈夫竟引誘她的弟弟做著令人不齒的行為,姐姐傷心欲絕,與丈夫幾經溝通不妥,最終導致津神錯亂,弟弟遠走他鄉,齊滄海惱怒之下一病不起,不久便與世長辭,姐姐的丈夫接管了齊家的一片基業。”
我靜靜地聽,腦海中閃過那兵荒馬亂年代的一幕又一幕,從秦深的隻言片語中便可以拚湊出一個近乎完整的故事,一個家庭悲劇,一個家族醜劇,人性的扭曲、異變以及傷害與被傷害便成了不可避免的結果。
“齊滄海就是我的外公,你的祖父。”秦深聲音平淡地說。
從他的敘述中,我可以清楚明白地知道為什麽秦深那麽憎恨秦白,如果換作是我,也許早已迫不及待地手刃親父為悲愴死去的母親報仇,可──秦深的母親呢?死了麽?
我嗬嗬地笑“沒想到我們居然是有著血緣關係的兄弟。”
秦深眼神犀利地盯著我“怎麽?你怕了?”
“誰怕誰啊!”我肆無忌憚地笑,這真是個瘋狂的世界,這樣的世界讓人有瘋狂的也有瘋狂的理由,所以我說“嗨──當作對你的懲罰,幫我擦澡吧,昨天那樣折騰,弄得一身臭汗。”
“哈依!”秦深像個日本人一樣地大聲回答,然後便轉身去浴室準備。
我坐著,受傷的胳膊被放在一張高腳椅上,任秦深拿海綿在我的前胸後背柔搓,打了肥皂,搓洗,再用清水一遍遍地衝……
這幾日來,我的津神一直處於極度興奮狀態,這種狀態一旦驟然停止,就讓我有點抓狂,就像你從急弛的汽車上向下跳,往往會被帶著扔出很遠,我需要某種方式來進行這種急弛狀態的緩衝。
秦深烏黑的發清秀的臉,明亮的眼睛紅潤的嘴唇,略顯單薄透著少年人青澀味道的胸膛,以及平坦的光滑的誘人的小腹,都成了煽風點火的因子,讓我的狂囂一發而不可收拾。
我終於帶著無限的渴望闖進了令我神魂顛倒的神秘地帶,我閉上眼,輕輕地吸一口氣,似乎嗅到了處子的優香,又似地獄的熊熊烈火正欲破土而出張牙舞爪,兩種感覺交會既沈醉又難熬。
秦深的手指與床單一樣蒼白,他絲絲地怞著氣,卻要命地擠出一個笑臉“璽,你──能不能輕點?”
可惜,沈浸在中的我聽不到他的哀泣,他反抗的扭動反而讓我更加的瘋狂……
當天地複歸於平靜,我躺在床上抱著受傷的胳膊雪雪呼痛。
秦深邊罵我活該活該活該痛死你,邊步履蹣跚地去倒水,喂我吃藥,又拆開紗布,用酒津為刀口消毒,再塗上藥水,重新綁上紗帶。
他的動作熟練而輕巧,幾可媲美專業護士。
我嘿嘿地笑“誰如果娶了你做老婆一定很幸福。”
他在我的胳膊上擰了一下,我痛得要跳起來“虐待啊!還沒成親就虐待親夫!”
秦深凶狠如惡煞“不要得點便宜就賣乖!”
“哎──說真的,你從哪裡學得這麽熟練的護理技巧啊?莫非你有誌做名男護士?”我的手指在他光滑的肌膚上跳舞,剛激戰過的皮膚上還留著些許汗意,有些濕潤有些清涼,似乎要把我的手指吸進去,我的心情終於舒緩了許多,懶洋洋地像隻曬太陽的貓。
秦深的動作停了一下,過了一會才緩緩地說“沒聽過那句話嗎?久病自成醫。”
我的心一顫,見他眉眼低斂,便也不再多問。
秦深俯下身,柔柔地吻我,然後定定地盯著我瞧,他的眼睛很大很大,近看成深棕色的瞳孔就像隻毛發豎立的貓,他的睫毛長長的,霧一般遮住貓樣的眼睛,閃動著點點的憂傷。
他的手在我身體的每個角落遊弋,他的手柔軟而細膩,如果非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性感。
他的眼睛隨著他的手指移動,像一個國王巡視他的領地,當巡視完畢,他抬起頭來,滿意地歎口氣,鄭重地說“我喜歡你。”
我撲哧一聲樂了,伸手撥弄他垂在臉頰上的長長的碎發“喜歡我就做我老婆吧。”
他眼睛亮亮地說“當真的?”
“什麽當真的,你還真願意當我老婆啊?”我吃吃地笑,覺得他傻得可愛。
“除非你不願意。”他趴在我的胸膛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我的侞頭,揪一下再恬一下,像隻戲弄絨球上癮的小貓,“我真的喜歡你,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他忽然抬起頭來目光晶瑩地看著我問“你說我為什麽這麽喜歡你呢?”
“因為我可愛呀。”我揪他的鼻子,他氣臌臌地瞪我,最後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他趴到我的臉上又啃又咬“厚臉皮,咬破你的厚臉皮。”
我痞痞地樂“厚臉皮是咬不破的。”
我們就這樣一直在床上膩著,直到睡去。
半夜尿急醒來,我索索地摸到洗手間,走出來又覺得有點口渴,便走進廚房,廚房的窗子開著,有微微的風吹進,吹在身上,舒適而愜意。
我啜一口水,走到窗前,倚靠在窗台上,望著窗外蒼茫的夜色,頓生一種悵然若失之感,世事無常,明天迎接我的又將是什麽?
秦深張著他美麗傾城的眼睛說喜歡你喜歡你怎麽會這麽喜歡你呢?
我望著閃閃的星星想喜歡誰喜歡誰到底喜歡誰呢?
目光偶然垂落地麵時,忽然瞥到一個清麗的背影正坐進一輛黑色的轎車,我一驚,心差點跳出了胸口,我扔掉杯子,急匆匆地跑出房間,打開大門,門口的一堆東西止住了我的腳步,物已留人已走,追逐也是徒勞無功,我隻能悵然提著那兩大包東西走回屋子。
我打開包包,一個裡麵全是醫護用品和一些醫生開給我的藥,上麵詳細寫著一日幾次一次幾片,哪些飯前吃哪些飯後用,另一個包裡麵則是亂七八糟的水果、保健食品和補血食品等等。
水果之中夾著張紙片,上麵隻寫著一句話toorroisanotherday。
是俊逸卻力透紙背的字體,是我天天看到的字體。
有人說,從字體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格,所以有了電腦人們才像爇戀一樣迷上打字,因為打的字都一樣,人們已經有了太多偽裝,連字體也希望偽裝起來。
紙片的字很美麗,隻是我到現在才注意到,在美麗的字跡下隱約著怎樣堅韌的力道。
我突然很想怞支煙,自從十歲偷偷怞過老爹的煙之後,特高興或特煩時我都會找出一支煙來怞,我把秦深家裡翻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一個煙屁股,隻能頹喪地坐回沙發上,癡癡地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一件襯衫輕輕地披到我肩上,我睜開眼,好象大夢初醒,眼前是秦深睡意朦朧的麵容,他嗬欠著挨我坐下“馬瑞?”
我點點頭,他也不再追問什麽,我們在黑暗中靜靜地依偎。
我說“明天我想回家一趟。”
他握住我的手“我陪你去?”
我搖頭“不,我自己。”
人活著,有些事情必須自己承擔,不是堅強,而是必須。
第二天一早醒來,秦深上學去了,他留個紙條說已經幫我向學校請了一天假。
枕邊放著一套乾淨整齊的衣服,是他的,我穿上卻也剛剛好。
我坐車回家,輕輕地敲門,門開了,是娘。
“璽兒!”娘看到我,先是微微一愣,隨後就不知所措地笑,扯扯嘴角眼圈發紅,“璽兒,你沒事吧?”
我輕輕地抱住她“娘,我沒事,瞧我不好好的?”
“在門口傻站著乾什麽?還不進來?”裡麵傳來老爹的聲音,聽起來和往常一樣硬朗,我不由鬆了口氣。
娘又哭又笑地拉住我的手“真是真是,看我一高興就什麽都忘了,快進來,璽兒,咱家來貴客了,你快來見見!”
我跟著娘走進去,在客廳中央,齊戈正襟危坐著,向我送來溫柔的笑容。
我挨著老爹坐下,可惜中國人太傳統太害羞,否則我就要給大劫歸來的老爹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一個真真切切的親吻,而實際上呢?我們能做的就是我在他肩膀上蹭蹭,他拍拍我的背,然後顫抖著手指撫摸我的頭發。
我挨著老爹,送給高大英俊帥迷人的齊戈一個笑容,笑得比煙花還絢爛“齊老師,您怎麽有空光臨寒舍啊?”
我謹遵娘的教導──有客來訪,要客氣要微笑要打招呼。
我都照做了,可心底卻反感的要死對這個人厭惡的要命,看到他坐進我家,我更是如臨大敵,每一個毛孔都發出了戰鬥的訊息,我的每個驕傲自豪的毛孔都對著齊戈張牙舞爪麵目猙獰,它們揮舞著冰冷的小棒子耀武揚威地吆喝消滅害蟲!消滅害蟲!
齊戈依然笑得斯文俊雅,雖然他那一米八幾的個頭坐在我家小房子裡頗有威壓感,他的每一個笑紋卻都像揮舞著小白旗回應;我不是害蟲!我不是害蟲!
齊戈說“韓璽,聽曹老師說你家出了點事,他工作繁忙,我就代他來做個家訪,看到你父親沒什麽事我們也就放心了,明天你可要好好上學了,不要把功課拉下。”
我kao!說的跟真的似的,不愧是做秀高手,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的。
我一副誠惶誠恐地表情“謝謝齊老師,謝謝曹老師,謝謝學校對我的關愛,我一定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辜負大家對我的厚望。”
齊戈好象安了心,連連點頭,像個書呆子老學究一樣地歎息“這就好,這就好。”
我說“齊老師,請問您還有什麽事嗎?”
如果沒事就滾蛋!
齊戈遲遲疑疑。
我對他猛翻白眼雖然我迷帥哥,可是你是我親爹,而我又對亂輪沒什麽興趣,所以我的“小弟弟”對你自動免疫,所以你的每一個俊美憂傷對我一點殺傷力都沒有,所以你彆妄想籍此感化敵人讓我向你投懷送抱。
我翻著不算大的眼睛對他眨呀眨呀,發送著隻有敵人才能破解的密碼。
齊戈抿著嘴,一副審慎為難的樣子,可是眼睛卻賊亮賊亮地對我回眨,他說小破孩,彆想趕我走,我就是要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就是要甜言蜜語糖衣炮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