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夜行!
飛沙走石攪狂風,空中悶雷滾滾,所有人不得不暫避鋒芒退出百丈開外,生怕被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雷劫波及。
連兩位半步大乘都退了不少,不敢觸其分毫。
何為半步大乘者?
乃是渡劫強者觸到大乘境界,渡過一次雷劫之人,雖未渡成,但保得命在,若是再渡大乘雷劫,成功概率便會更大些。此種境界,略強於渡劫期巔峰,卻比真正的大乘之人遜色十萬八千裡。
衝擊大乘境的渡劫強者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可蓮華三境已三百餘年未有人成功邁入過大乘之境,而失敗能存活者也就寥寥數人,其餘的皆是灰飛煙滅散於天地,且入不了六道輪回。可見這大乘期雷劫恐怖如斯,實難抗衡。
眾人心思百轉千回,準備充足的渡劫強者尚且幾乎活不下來,而這付璘妖女被團團合圍竟是要強渡雷劫,著實讓人倒吸一口冷氣,不論此女成功與否,單論這般蠻橫視萬人於無物的狂妄,多少讓人在心底生出一絲敬畏來。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黑雲滾滾壓低已像瀕臨頭頂,黑夜白晝顛倒,竟有毀天滅地的架勢。付璘看似無動於衷,卻也暗暗攥掌,心頭打鼓。
大乘劫雲固然可怕至極,但她多少年前也曾有幸見過強者渡大乘劫雷,當時景象似乎並沒有她自己現在劫雲來時駭人。目及之處已無天光,大地昏暗鳥獸哀鳴,怎麼她這劫的陣仗厲害得多?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饒是把握降至不足兩成,卻也隻能咬牙硬過了。
倏而間烏雲內哢嚓巨響貫徹天地,似天道威勢赫赫,不容人破障成神,要將挑釁天道者劈個灰飛煙滅。第一道劫雷煞白刺眼自那雲間縫隙探將出來,眾人隻來得及看個刺眼白芒的尾巴。
在付璘眼中,閃電當頭直直劈來,速度可謂慢極,一寸寸從雲頭降下,可她渾身似被千斤玄鐵鏈捆縛,動彈不得更是避無可避。
白光乍破,劇痛自百會穴爆開走遍四肢百骸,隻覺皮肉筋骨寸寸儘斷,內腑混亂血氣上翻,喉頭震顫嘶吼苦痛,汗珠滾落在地。
這才僅僅,第一道,而已。
此時喘息,覺有萬千刀刃剮過肺腑五臟,隻差將人生生剖開。驚雷準準劈在付璘身上,卻仍震斷了不遠處數顆碗口粗的樹木,威力可見一斑。
繆梵尊看似身形纖瘦,可修為境界高深,早已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卻仍舊被這第一道劫雷劈得苦痛萬分。
豆大的汗珠沿鼻尖下頜滴落,眉頭緊蹙,狠狠咬住一口銀牙,忍痛呼出濁氣,胸腔震動偏生還在笑。
“來得好!正道狗賊今日率眾圍剿本座,這雷且都記在爾等身上,待本座邁境大乘,必當回報於爾!”
何其張狂的女子,立於天地間,狂風難動她身形,驚雷嚇不住,閃電劈不散,蓮華三境第一女散修比男子何曾遜色過。
本是遠遠圍觀的四宗眾人,見此聽此心頭大駭。繆梵尊本就難纏至極,若是真讓她步進大乘,四大宗門怕是命數將儘。
領頭的幾位此刻也顧不上什麼出不出頭鳥,隻一心想叫付璘隕落至此以絕後患。遂振臂高呼,引眾人群起而攻之。
“付璘妖女今日視我正道為無物,好言相勸於她,她反倒揚言狂悖!此等妖女決不能讓她有機大乘!”
“隨我上!斬落妖女,以證天道!”
“衝啊!斬落妖女!以證天道!”
有人領頭,人群中應和之聲漸起,尚在猶豫者也似被煽動起來,群情一時激憤,眾人紅了眼一般,不畏劫雷,頂風而前,要趁付璘受傷取她性命。
一時間亙醴山沸反盈天喧囂至極,風聲雷聲人聲刀劍聲,像要將這天都掀翻一般。
繆梵尊此時也有些狼狽,不似方才從容,汗水沾濕鬢發貼在頰側,見此景隻覺嘲諷難言,垂眸片刻再抬眼,瞳周紅光更盛,麵色越發冷然。
被狂風兜起的衣袍漸漸垂落而下,此玄底烈火袍看似尋常,卻在天雷之下仍舊完好無損,甚至隱隱泛光,很是不俗。尋常上等的防禦法器也不是不能扛天雷,隻不過是玉石俱焚罷了,此袍卻能維持如此情狀。
自然有人能看清,如此法寶怎不叫人貪念更起,呼聲更大,圖的就是付璘隕落後,瓜分異寶天財。人群密密麻麻蜂擁而上,各顯神通生怕落於人後吃了虧,竟一時間無視天空雷雲似的。
尚有人邊趕邊念叨
“繆梵尊的劫雲,與我可沒什麼關係,剛才那道劈得準,想來彆的也不會劈在旁人身上……”
付璘冷眼觀他們上趕著送死,卻不站在原地了,身形緩緩升起,停在空中離劫雲更近,似乎觸手可及。衣袍安穩垂落,甚至連發絲都未吹亂一根,單看她一人,還以為風停了,可觀人群越靠近越寸步難行,更有修為淺薄者控製不住被掀飛出去,不曉得被刮到何處。
往日三境修者渡劫,氣大財粗的無不是各類法器丹藥準備齊全,劫雷全靠擋,囊中稍顯羞澀的,也傾家蕩產要備,畢竟是保命用的。
可這第一道雷劈過,第二道在雲中穿梭來往,苗頭已現眼看就要落下來了。付璘仍未請出一件法器,未食一顆丹藥,還往雷雲越靠越近。
渡劫天雷一道比一道威力更盛,每一道都比前一道強上數倍不止,修為再高深也終究還是肉體凡胎並未成神,怎麼可能以凡人之軀與天道抗衡。
她到底,想怎麼扛過劫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