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睿想起昨晚每隔一小時就被叫醒的慘況，麵上是無語的，內心是凝噎的。
“天還沒亮，洆隊沒起，醫生也沒來，乖乖睡吧”
昨天這句話保守估計用了五六回，結果收效甚微……
“然後你接下來要乾什麼？沒事的話能鬆開我的後衣領嗎？”
許睿正在痛定思痛時被洆隊禮貌地拉回了現實，他的臉立馬青了“不行，跟我去檢查，要做兩遍”
“哈？！”
隨後美妙的早晨和上午就以許睿在醫院的各種穿梭結束，洆隊始終在狀況外，沒能從早上的對話裡回神。
等到許睿終於肯把她放回病房時她連中醫那都走了一遭……老中醫看起來有點嫌棄許睿，不過還是把了脈溫聲交代了一些事，總結起來就是這貨恢複地很好，現在活蹦亂跳，回去多做點有營養的東西補補就行……
於是捧著一疊單據的許睿就把她丟回病房長腿一邁回去交任務去了。
洆隊莫名就被折騰過了一上午，好在從各處都得知自己能出院了，總算聊以慰藉。
“……又忘記問了”
她換著衣服時才突然想到沒有問昨天的時，拍了拍額頭，懊惱歸懊惱，她沉吟了一會還是決定等高憧出院回學校之後再問他。
至於為什麼現在不上去……嗬嗬。
“恩？”
衣服是星期五穿著的那套，線衫，風衣，仔褲，還有靴子和……圍巾？！
洆隊整好風衣衣領，不經意看見多出了一條圍巾時驚的哼了一聲，她抓起那條不知道從哪來的圍巾，歪著頭湊近仔細看了兩眼
這麼眼熟…………
那天在公車上睡過去之前最後一個畫麵從角落裡翻了出來。
蘇……唯……安？！
星期天的z大三座圖書館裡唯有行知館還稱的上“熱鬨”，書架邊上以供看書的位置座無虛席，俯瞰就是黑壓壓的一片。
大部分人安安靜靜地製造著唯一有些嘈雜的翻書聲，剩下的小部分人裡一半在埋頭寫著什麼，另一半……借著看書的由頭時不時欣賞幾眼坐在最裡麵角落裡的蘇唯安。
她那一桌隻坐了三個人，剩下那個位置在她身邊，已經有好幾個前仆後繼的詢問過這個位置能否坐，但都被蘇唯安微微一笑，然後輕聲拒絕，剩下的狂蜂浪蝶見此也隻好遠遠觀望，不敢再上去送笑話給觀眾們看。
唐朝正坐在蘇唯安對麵，本該高興能近距離舔顏的她現在十分煩躁，被那些窺瞧的視線擾地不勝其煩。
畢竟有一大部分人要看蘇唯安的話得先越過她……
身邊的雲江倒是寫教案寫的認真，沒有絲毫被騷擾到的感覺，唐朝瞧了她好幾眼她也沒有反應，神色如癡如醉，一派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模樣。
這樣的對比使得唐朝內心更加低落，看女神不能好好看，小夥伴又顯得自己好沒定力……
於是這樣低落著的唐朝感到手機在震動的時候鬼使神差地，就在位置上接了起來，喂出第一聲時惹來周圍一圈白眼。
“是我”
行知館裡太安靜，那邊傳來的微弱聲音都能聽的一清二楚，正在看書的蘇唯安緩慢地抬起了頭，一眨不眨地盯著激動到拍了桌麵的唐朝。
“阿又！”
這下連雲江也被驚動了，在聽清唐朝喊了誰之後抓住了她的衣袖“洆隊？！是洆隊？！”
洆隊在那邊似乎感覺到這邊的氣氛安靜地不太對勁“你在？……”
“行知館啊”
…………
“蘇唯安和小雲江也在”
…………
接下來洆隊刻意壓低的聲音就聽不太清了，隻能看到唐朝一個勁的點頭應聲，一時間她成了行知館裡的目光焦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興奮，掛斷了電話的唐朝對周圍這些要燒起來的視線居然一無所覺，她衝雲江得意的揮了揮手機“阿又說一會要過來”
說完想起來什麼，又連忙把頭轉向蘇唯安，臉上掛起了討好的笑“蘇女神，能不能……把這個位置給阿又？”
“我知道這位置是給你男朋友留的，就今天一會兒行麼？我都跟她保證過了這有位置……”
“求你了”
“求你了”
蘇唯安捏著書頁一角，彆過頭沉默不語。
這樣的情況另一頭在出租車上收起手機正在盤算一會要看什麼的洆隊大概想不到。
明顯，她又被隊友坑了一回。
二十
“蘇女神！！求你了！！把位置給阿又吧！！”
行知館裡這樣單方麵的對話已經持續了十幾分鐘，唐朝就差帶上哭腔的聲音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可惜沒能力挽狂瀾，打動一直不回話的蘇唯安。
興許是這邊的對話一下子牽涉到兩個女神，周圍看書的人都沒有出聲製止唐朝越來越大的音量，反而停下了手裡的事饒有興趣的圍觀。
所以洆隊背著包進來的時候就陷入了這種萬人中央的詭異氛圍，她掃了幾眼便發現了源頭：在蘇唯安對麵喋喋不休的唐朝。
托她的福，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走，洆隊享受了一回全程沒人注目的感覺，清淨又自在。
她一路穿過層疊的書桌走到了最裡麵，停在離唐朝幾步遠的地方抱臂挑眉表明圍觀的態度，上揚的嘴角裡是三分戲謔七分嘲諷。
“唐朝……唐朝！”雲江最先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洆隊，她伸手推了幾下唐朝，結果被無視了，雲江又氣又急。
連蘇唯安都微側頭看到了一臉不懷好意的洆隊，專注遊說三十年的唐朝還傻傻地堅持著自己的事業。
“我說……”過了好一會，洆隊才敲了敲唐朝麵前的桌麵“你不是保證過這裡有位置麼？”
“有啊！”唐朝聽到這問題下意識斬釘截鐵地回答了之後突然反應過來聲音來自誰，她喉嚨裡連綿不絕的聲音卡帶了，張著嘴下巴像脫臼了一樣合不攏。洆隊看她臉扭曲到下一秒就能解體，好心地伸手過去往上推了一下她的下巴“把嘴合上，口水都要掉出來了，惡不惡心”
“……”唐朝被迫合上了嘴，臉漲地通紅，她把持了半天才勉強讓自己收回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鑽到桌子下麵的想法，但麵對著歪了歪嘴角的洆隊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雲江拍著小可憐的背，嘴上像是接過了唐朝的棒一樣開了閘“你星期五怎麼就突然不見了？？？打你電話也不接，短信也不回，到處都找不著你！！”
連珠炮一樣的責問倒沒把洆隊嚇著，她有些驚訝於小助教的激動，毫不猶豫地插了一刀“所以你這兩天的教案都是殘次品嗎？”
“……”雲江頓時偃旗息鼓，拖戟投降，她和同樣是敗軍之將的唐朝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相同的驚恐。
這是洆隊嗎？！這是那個又冷又話少的洆隊嗎？！
還我好欺壓的女神！！
“空位是這裡嗎？還有你剛才喋喋不休的在講什麼？”
由於唐朝遊說的時候跑題太嚴重，導致洆隊走過來聽了幾分鐘都沒弄明白她想表達什麼，她暼了一眼正抱團哀哀戚戚的兩個人抬腳走向蘇唯安身邊的空位，唐朝看著她繞過來離那個她一直沒能拿下的位置越來越近，絕望地捂上了臉。
完了完了完了
“這裡有人”
剛把書包放在桌麵上，一直緘默著的蘇唯安卻突然開了口，洆隊手一頓，轉過頭居高臨下地望了一眼捂著臉不敢看她的唐朝，表情似笑非笑。
“哦？是嗎？”
唐朝不敢火上澆油回答一句是……不過有人代她回答，蘇唯安冷下眉眼，合上了正在翻閱的書“是，這裡有人”
洆隊左右歪了歪頭，也不知道聽沒聽進這句話，她突然叫了唐朝一聲，指著她胳膊下壓著的那本白石詞集說道“把那本書給我”
“啊？”一頭霧水的唐朝愣愣的捧起那本古香古色的線裝書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洆隊隨意翻了幾頁，再說話的語氣裡帶了嫌棄“你特意發短信問我借書那天是多少號來著？到現在就翻了三頁？”
…………
“還有這書簽”心狠手辣的一記補刀，唐朝心內鬱卒，低著頭後悔不該腦抽把這本書帶來圖書館。
“不過，唯一值得稱讚的事，就是把它帶來圖書館”
……又是快狠準的一刀削過唐朝心上，她耷拉著腦袋，思考著這幾天洆隊是不是受了刺激…………
洆隊全程沒有搭理冷著臉的蘇唯安，她拿到詞集後把書包挪開了一點隨後把詞集重重按在桌麵上。
蘇微安對她的動作感到幾分不解，洆隊俯下身湊了過去，直到臉都快貼上蘇唯安的臉後才停下。
“難道蘇女神不知道，行知館占座隻認書不認人麼？”
這話的尾音向上揚了一下，她的眼角眉梢都帶上了笑，遠遠看著都覺得目眩。
離得太近了，蘇唯安把她說話時清新又溫熱的呼吸感知地一清二楚，臉上仿佛被撩起了一片上升的溫度，抑製不住的燥熱。
“不說話？是你承認了還是不喜歡這個稱呼？要麼我換一個？”
“蘇學霸怎麼樣？”
洆隊稍稍退開了一點，但她打量著蘇唯安的目光沒有挪開。這距離並沒有讓蘇唯安覺得安心，她咬了咬唇，眼睫垂了下來，不去和洆隊的目光正麵較量。
似乎對她這個反應很滿意，洆隊終於直起了身，準備敲下最後一記確認的錘。
“那麼……”
意外總是來的突然，她的話說到一半就被耳邊襲來的風聲打斷。
周圍的驚呼此起彼伏，當事人卻鎮定的很，洆隊向後退了一小步就躲開了衝她而來的拳頭，並伸手死死鉗住了從麵前飛過的手腕，手指不留情地扣上脈門。
“淩晨你瘋了？！！”
唐朝反應過來剛才的險狀後尖叫起來，洆隊說著那隻顫抖不已的手看過去就看見了那張令人生厭的臉。
是蘇唯安的男朋友。
“安靜，我沒事”那一拳沒有傷著她，唐朝的不間斷尖叫倒快把她耳膜震破了，洆隊瞪了音源一眼，幾乎稱得上是惡狠狠的擠出句話，這句話成功讓唐朝閉了嘴。
淩晨臉上都是汗，雙眼赤紅，他嘴唇哆嗦著，竟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洆隊冷笑一聲，收了扣在他脈門上的力，順勢往外一推，淩晨就踉蹌著倒在地上。
“現在給我解釋解釋這莫名其妙的一拳”
淩晨掙紮著想用手撐地站起來，無奈用錯了那隻還在發抖的手，嘗試了半天都沒能如願，即使是這麼狼狽，他還是一臉凶戾地盯向居高臨下眯著眼睛的洆隊“把書從我的位置上挪開！！”
怎麼這麼像聽到了“給我離她遠點呢！”
洆隊嗤笑一聲，一巴掌拍在那本書上笑眯眯地回敬“這是我，的，位，置”
“這裡有人占座！！”
“行知館的附加注意事項上都寫了占座隻認書，看來你都沒注意”
“也對，你這種星期天下午還在寢室睡覺的人怎麼會仔細讀守則，不過既然這樣，你占著位置做什麼？”
眾人這才注意到淩晨身上的穿著，他腳下還是胡亂蹬的拖鞋，這沉默附和著洆隊的話給了他一個耳光。
洆隊說完後就不再看他，那樣子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會瞎眼睛。
“我回趟家再過來，唐朝，這次把位置給我看好”
“另外，這位同學，不要妄圖破壞我的書，這本是沒有再版的孤本，年代久遠，你應該承受不了賠付的價值”
“最後，蘇學霸，務必留到我回來的時候”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地目送了洆隊拎著包瀟灑離去的背影，好半天的寂靜之後才聽見有人喃喃念叨
“這可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女神什麼時候這麼炫酷了？！”
隨即行知館就炸了鍋。
二十一
行知館的管理員鎮壓突如其來的動亂鎮了好一會發現在做無用功後，果斷放任了這群或狼嚎或興奮私語的年輕人，一個人堵著耳朵躲到書架間整理那一堆堆安靜又可人的寶貝書籍們避世。
這樣的興奮氛圍把唐朝她們那邊襯托地格外安靜，三個人的視線不約而同落在那本封麵素淨的白石詞集上，表情各有模樣。
於唐朝，是被威脅後的驚恐夾雜著不可思議的亢奮。於雲江，是激動崇拜又有些難以置信。於蘇唯安……
她的眉目看不出感情，若硬要形容大約就是龜裂的冰川，平靜中帶著緩慢湧出的危險。
但這份危險唐朝感覺不到，雲江感覺不到，所有人都感覺不到，唯有淩晨，在看了她的麵容後眼底的神色越發難看陰狠，他拒絕了幾個相熟的人要幫忙扶他的動作，自己狼狽又艱難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那隻被洆隊放開的手還在哆嗦，手腕一陣接一陣的暗痛，綿密又持久。
蘇唯安看他站起來後下意識的朝他伸出自己的手，麵上的表情也鬆動開來，柔和成一灘溫水。淩晨盯著她，任由她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中，不接過也不打開，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僵。
“嗨，淩晨，走走走，這身衣服太亂了損你形象，趕緊回去換換”
這氣氛逐漸讓周圍的人都有點犯尷尬症，從頭到尾蘇唯安都沒有做什麼，怎麼淩晨就像遷怒一樣把女神給冷暴力了？
最後某個剛才想要幫忙的男生一把勒住了淩晨的脖子就往外拖，嘴裡還不忘自以為救場的打趣。他和淩晨住同一棟樓的同一層，雖然沒有同宿舍，但兩人關係出乎意料的好。
退場過程無驚無險，平淡地讓人看兩眼就失去了興趣。
“放開！”
淩晨一到行知館的大門外就狠狠扯開了男生勒著他脖子的手，那男生也不惱，笑嘻嘻地又湊過去攬他肩膀“你沒事發啥瘋，剛才可是洆隊把你弄倒在地上，蘇女神沒怎麼你吧？”
“她……她居然敢露出……那樣的表情”
這番話回答地讓男生一頭霧水，說這話時的表情更是詭異地讓他剛碰到淩晨肩膀的手觸了電一樣收回。
“她……？徐…又？”
等了好半天也沒有下文，男生隻好小心翼翼地順著淩晨的話提問，但淩晨失了魂一樣，自顧自說完就怔愣著轉身走開。
他一邊走一邊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撥號“我要洆隊的所有資料”
“三天之內，全部給我”
話說回洆隊。
她從行知館離開後徑直回到那所公寓，迅速換了身衣服，然後把早就洗過又單獨放置的另一條蘇唯安的圍巾同她書包裡的那一條卷到一起，找了袋子裝好後塞進了自己的包裡。
等到她搞定一切出門鎖門下樓再跑回行知館，時間也才過去那麼十幾分鐘。
十幾分鐘裡行知館這鍋油還是熱的在不斷爆炸，洆隊的出現正好是盆降溫的涼水，一進門就把所有嘈雜的聲音給徹底鎮壓了下去。
急刹車一樣動和靜的極致轉換梗在每個人的喉間不上不下，難受地可怕又不敢在閒庭散步一般的洆隊麵前大聲嚷出來，隻好都瞪圓了眼睛盯著事態發展。
“蘇學霸，你準備在這待到什麼時候”
出乎意料的是洆隊放下背包後並沒有入座，而是雙手撐著桌麵衝蘇唯安發問。
明眼人都看得出眼下的蘇唯安氣場奇怪又令人害怕，不適合於搭話，偏偏洆隊視若無睹，見她不準備回答問題還伸了手去蘇唯安麵前晃動。
於是很順利的收獲了蘇唯安帶著強烈感情波動的目光，憤怒又尖利，如果轉換成語言，應該就是那種最難聽最戳心窩的寒心話。不過可惜蘇唯安沒有選擇轉換，病好後性格某部分明顯恢複了惡劣因子的洆隊樂得當看不懂。
“下次惱了就說出來”
她仔仔細細研究著這種目光，像哄小孩似的輕聲咕噥了一句，這聲音輕的哪怕在如此寂靜下也隻有蘇唯安能模糊聽到。
暗流洶湧地越來越厲害，冰川底下的裂痕在緩慢又無聲的一點點擴大，表麵上還是一望無際的寒冷和不動聲色。
不動聲色的挪開目光，不動聲色的聽洆隊切入正題“不囉嗦了，什麼時候回寢室？我送你回去”
這話就像一顆石子投入了狀似平靜的水麵，周圍頓時掀起了巨浪。
“我們曆史係的女神什麼時候跟你們醫學院的女神這麼熟了？！”
“………………為什麼感覺怪怪的，我想歪了嗎？？！”
“洆隊難道一直是在……調戲蘇女神？？！！”
…………
“走吧”
蘇唯安終於舍得動了動一直抿著的唇，她把書整整齊齊地擺好，起身越過洆隊往外走去。
洆隊在這裡一秒，她靜謐的看書時間就少一秒。
“等等！”
洆隊從內心的吐槽劇場裡反應過來之後邁開長腿就追了上去。
她追上蘇唯安後一路跟在她身邊落後一步的地方，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悠閒的像是一個人在晃晃悠悠地散步。剛才還關不上的話閘子一下子被雪藏地很好。
直到把蘇唯安送到寢室門口。
洆隊從包裡拿出那個裝著圍巾的袋子遞給她，聳了聳肩“對剛才說的話表示抱歉，隻是怕剛才給你這個東西的話會被你男朋友知道”
“……他看起來不太歡迎我跟你有接觸”
蘇唯安霍然收緊了拳頭，她看著神色坦然的洆隊，漆黑的眸子裡水波激蕩，漸漸演變成狂風巨浪。
“丟了吧”
冷酷的字眼組合起來一個一個重的能砸在地上發出脆響，蘇唯安擰開門鎖，於洆隊麵前輕聲又分明透出怒氣地帶上了門，把自己和她徹底隔絕開來。
“又多管什麼閒事”
許久許久，空空的走廊裡才傳來自嘲似的的低語，洆隊把那袋圍巾重新收回包裡，找出手機察看剛才發出信息的回信。
“幫我把書拿走，另找一個位置”
收件人唐朝，十七分鐘前已閱。
“ok！”
發件人唐朝，一秒鐘前已閱。
二十二
高憧最近有意無意總是在躲著洆隊。
許睿發現這個事的時候洆隊正到處在逮聞風而逃的高教授，為此少見地出現在他的課堂上耐心聽完了一整節課。
於是他從上課翻開書開始到下課被圍住解答各種疑問，身上那種直能把他燒穿的視線就沒離開過。
許睿大冷的天背後竟然出了細密的冷汗，他著實很無奈，一邊是自家愛人的懇求一邊是自家愛人最在意親人的逼迫……他每次看見洆隊光是裝什麼都不知道都要裝精分了。
……但其實能瞞多久呢？
講台上許睿暗自煩惱著高憧的突如其來的無理取鬨和幼稚逃避，講台下的洆隊臉色也不怎麼好，手上一本書嘩啦啦從頭翻到尾，壓根沒放心思去看。
高憧自她出院後千方百計阻撓她再去醫院探病，一直到他過了一周後也出了院，回學校複課，這期間洆隊算是見識到了什麼是活在聽說裡的人。
她沒逮到過他一次，所有高憧的動態都來自不怕死往槍口上撞的唐朝。
真有你的，高，教，授。
洆隊想著這些糟心的事眯起狹長的眼睛，把書往背包裡一塞，拎起包就往講台上還在對蘇唯安交代著什麼的許睿走去，她倒是不信了，一個兩個都撬不出什麼來。
“……拖時間拖完了嗎？”
她笑眯眯地打斷了許睿重複了兩遍現在是第三遍的所謂交代“我站在這耳朵都聽厭了，還是你覺得你的課代表傻到這種地步？”
“……”
許睿頭疼似的揉了揉眉心“……你就不能行行好放過我嗎？”
“把高憧給我抓好或者你告訴我我想知道的”
洆隊重重敲了一下講台的桌麵，說的毫無商量餘地，最近持續的貓捉老鼠遊戲把她十分良好的耐心消耗殆儘，連圈子也不願陪許睿兜了。
許睿一聽這話心裡就是一個咯噔，他剛想再說什麼的時候突然想起來旁邊還有一個被拿來做擋箭牌用的課代表蘇唯安，於是硬生生吞下那些話轉而衝她抱歉一笑
“先回去吧，那些話重複了幾遍真是不好意思”
她垂了眼睫搖頭，轉身之前目光經過洆隊小小的停頓了一下，又隱秘地挪開。
從那天之後這是她第一次再見到洆隊，縱使之前這名字出現在她耳邊眼前的頻率就沒有低過。
真是奇怪，明明麵容身姿都跟上一次沒什麼不同，但就是莫名覺得有了一些不一樣。
不一樣到讓她忍不住想去打量，又不敢打量。
等蘇唯安收拾完東西消失在門口後許睿的笑容就一下子垮了下來，他歎著氣把教案整理好，認命一樣抄起來就拉著洆隊往外走。
“跟我來吧，找個地方坐坐”
洆隊輕而易舉的扯開許教授的手甩了回去“彆動手動腳”
說完還撣了撣被抓過的地方，好像剛才沾了什麼臟東西一樣，許睿被這一撣氣地臉色發青，偏偏必須憋著，隻能在心裡咬牙切齒的一遍又一遍念“心若冰清，天塌不驚”以安撫自己能冒煙的情緒。
不過許睿可沒想到冒煙的不隻他心裡這一個地方。還有一出門就見著的莫名其妙的人身上。
洆隊嘲諷完許睿突然就嗅到了不知什麼時候粘在她臉上的視線裡那濃重的硝煙味，她皺起好看的眉，頭剛轉到那視線傳來的放下就忍不住嗤了一聲。
可不是熟人麼？
許睿瞅了瞅牽著蘇唯安的男生，腦海裡記憶翻騰了幾回總算想起來也是他班裡的一員，沒記錯的話名字應該是淩晨？
他用教案一角戳戳渾身散發出火藥味的洆隊，不料換來一記冷眼。
“你……情敵啊？”
顯然許睿還記得那一次在醫院門口發生的事，而且記得很是清楚，洆隊前頭被高憧的事擾地心緒不寧，後頭出了門還要被這倒胃口的東西用視線挑釁，此刻許睿剛好踩在雷點上，當即就一肘子作勢要搗過去。
許睿躲了幾步，表情還有點發怔，似是沒想到洆隊會動手“真動手啊？”
“之前沒想明白，後來明白了，讓你們閉嘴就得用直接一點的辦法”
洆隊斜睨他一眼，挑起的眉有股飛揚狡黠的意味。
…………高憧嘴裡那個小時候一言不合講道理，兩語講不通就動手的小霸王附身了嗎？？？？
許睿愣愣想著，一時也忘了自己應該要反駁些什麼。
這樣的洆隊，比起之前的沉鬱和平靜之下掩藏的痛苦……更像是這個年紀的少年人。
驕而不狂，光芒萬丈，一眼過去就讓人心折。
洆隊似乎是懶得再忍受這種局麵，話也不說又是一肘子搗醒了神遊的許睿，自己抬腳便走，許睿吃疼低低哼了一聲，捂著被攻擊的肋下下意識拔腿就跟了上去。
一步，兩步，三步……
洆隊離臉色晦暗不明的淩晨越近越覺得心底戾氣橫生，這倒黴東西的目光不是帶著令人反胃的欲望就是莫名其妙的敵意，總之沒一樣讓她不嘔心。
更嘔心的是她在即將越過淩晨時這東西還敢不長眼地往她這走了一步，肩膀就直直往上撞。
嗬嗬。
洆隊想了想上次敢跟她對撞的好像還是讓她糟心的高憧高大教授，抱著欺負小孩的念頭結果被撞了個人仰馬翻，在地上滾了半天才起來。
如今有人既然送上來，當然卻之不恭
她腳下發力，同時肩膀也就頂了出去，一聲悶響，洆隊輕描淡寫地撞開淩晨往前走，淩晨痛哼幾聲被頂到了一邊，差點摔倒。
然而最終他是站穩了，被他牽著的蘇唯安倒因為這股力腳下踉蹌，就要往旁邊倒。洆隊都沒來得及弄清楚是什麼狀況，眼疾手快就扶住了蘇唯安。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許睿隻看見淩晨那一步之後洆隊和蘇唯安就成了眼下這種狀似親密的姿態。
“…………”
想起淩晨故意挪的那一步許睿就隻能用作死評價，洆隊從小被姥爺帶著習武，就算……那件事過後姥爺心臟病發去世，已經被領進門的她自己練習也好，找姥爺從前的好友求教也好，這麼多年下來一點功夫都沒荒廢。
身體上的衝突，洆隊如今真是不怕。
“咳……走吧”
氣氛莫名詭異，沒法置身事外的許睿走上前拍了拍洆隊的肩，她抖了一下後沉默又迅速的放開了扶著蘇唯安的手，抿了抿唇就扯著許睿大步走向樓梯口。
……天殺的
說好的不管閒事呢？！！
二十三
“徐……洆隊你慢點”
由於被扯著步子邁地極為彆扭的許睿下樓梯的時候一顆心都是在嗓子眼周圍跳動，洆隊下樓梯都是十分狂野的三步跨完，原本對他來說也不是問題，但前提是沒有被洆隊抓雞仔一樣扯著。
“說…說好的不動手動腳呢？！”
跌跌撞撞趟下最後幾階樓梯之後許睿終於氣急敗壞地大喊了出來，洆隊眼帶蔑視地鬆開手，放著許睿在一邊跳腳。
著實怪不得許睿，那種下樓梯重心不在自己的掌握中隨時好像可能腳下一滑滾下去的感覺是個人都會覺得糟糕至極。
“啊抱歉，實在是看到了倒胃口的東西”
洆隊的表情相當雲淡風輕，她自在的仿佛剛才把許大教授有驚無險帶下好幾層樓梯的人不是她一樣。許睿顫抖著舉起手想要指著她，但舉到一半又因為想到了什麼收了回去，臉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的，漲紅了一片。
“覺得指著我不太禮貌嗎？醒悟地好，我們確實還沒熟到能無視這個的地步”
洆隊看見他一係列的動作後勾起嘴角，語氣落在許睿的耳朵裡怎麼聽怎麼欠抽。
雖然他對抽她這個事也無能為力就是了……
“走吧走吧”許睿平複下心情以後頗為喪氣地揮了揮手。
兩個人轉向右往教學樓後已經鋪滿落葉的林蔭小道並肩走去。
十一月中旬的天陰沉沉的，鉛灰色的雲大片大片排開，無聲間偶爾刮起一陣寒透骨的風，連許睿都在大衣裡加上了厚厚的毛衣和圍巾，洆隊卻仍然隻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外加還算厚實的長針織衫外套，還是習慣性敞著不肯扣上。許睿一開始沒有注意她這身稱得上單薄的裝束，後來發現之後時不時就側過頭看上兩眼，他看著看著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洆隊啊……？”
“恩？”
“你不冷嗎？”
“…………體質和從小姥爺調理的好吧，冬天穿這麼多足夠了”
…………
許睿想起自家畏寒畏到一種地步的高教授，不由得風中淩亂。
“高憧他的身體……沒有調理過嗎？”想了又想之後，他小心地丟出了這個如履薄冰的問題，生怕觸到洆隊心裡不能碰的地方。
洆隊聽了之後卻沒什麼預料中橫眉冷對的反應，反而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彎了眼角“他？本來身體底子就沒我好，那時候青春年少犯中二，隻肯跟姥爺習武”
說到這她又感慨似的搖搖頭“結果一個十幾歲的人天天追著個奶娃娃切磋，最後還被打的滿地打滾，姥爺每次看到都要提棍子追的他到處亂跑”
許睿抿緊嘴唇悶悶笑了起來，他還從沒聽到過這些糗事，不曾想高憧少年時竟是如此無賴的模樣。
落葉踩過去的沙沙響聲伴奏著洆隊緩而輕的聲音充滿了某種奇異的溫馨感，連乾枯延伸的枝椏看起來也不再是單純冷硬的線條，洆隊長長呼出一口白汽，停步在某棵樹下頓足，她轉向許睿，眉峰舒緩安臥，眼中亦是柔和的神色。
“話題轉了這麼久，舍得告訴我我的好舅舅瞞了我什麼嗎？”
許睿心下一驚，又在聽到舅舅的字眼是放鬆下來，他咧嘴笑了笑“試探你可真是難挨”
前麵所有話的目的隻在探清洆隊此時的態度，許睿害怕，害怕一不小心又給高憧接近洆隊的路上設置一道天塹。
“……現在滿意了吧？滿意了就告訴我”
“走吧，彆停著，風景這麼好”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