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節種種皆成瓜豆
兩情依依儘在彆後
調和鼎鼐,燮理陰陽,本來是丞相的職責,可照上麵的情形看來,呂夷簡不但沒為郭皇後說話,倒像處處在上她的爛藥,這是怎麼回事呢?說起根源,還是源於皇上的那一口長氣。
權力與紛爭,從來就是一對怪胎。權力越大,矛盾衝突就越厲害,鬥爭也就越是你死我活。任何矛盾衝突都可能化解,唯有權力引發的紛爭,不到水落石出,絕沒有化解的可能。連骨肉親情都沒法兒疏解它,更甭說彆的了。
劉太後垂簾,仁宗做小,一做不就做了十一年嗎?而且,那小還做得特窩心:乾脆就是個提線木偶!仁宗還懵懂的時候,不會有多少感慨;到逐漸懂事,發現原該他說一不二的地方,他竟連張口的資格也沒有,那心裡能自在嗎?太後在世,他無能為力,隻有裝傻。一旦太後殯天,他親了政,能長舒一口氣了,這氣還能不舒得翻江倒海嗎?
宮內宮外,凡跟著太後耀武揚威、頤指氣使的,哪怕您是九朝元老,通通都在貶出、清理之列。呂夷簡一向行事謹慎,不做出頭鳥,就沒有成為目標。到仁宗親政,他又立馬上了一道手疏,力陳親政該做的八大事端。一來二去,不但沒成清理對象,倒成了仁宗最有用的清道夫。太後原先重用的幾個丞相、參知政事、樞密使等,都是夷簡幫著用簸箕撮出朝廷,要他們到京外州軍去公乾的。
清了朝綱,眼見朝內將會麵目一新,仁宗喜上眉梢,說話的聲調兒都透著輕快。
郭皇後難得見皇上這麼高興,自然也樂,笑著問他:“皇上今兒怎麼這麼樂?說出來讓臣妾也高興高興!”
郭皇後是真替皇上樂!也許就是這一點感動了皇上,他再沒有遮攔,特痛快地說道:“幾個老俗物都叫朕給開了!”
“誰?”
“還有誰?幾個狐假虎威的老家夥唄!”
“我不明白您說的什麼?”郭皇後皺著眉頭。
“嘿嘿,真笨。這都不明白?就是張耆、陳堯佐、夏竦一幫人哪!”仁宗說的這些人,都是現任丞相、參知政事、樞密使等一乾重臣。
郭皇後點點頭。猛然又想起了什麼,問道:“我聽著沒有呂丞相?”
“怎麼會有他呢?”
郭皇後又點點頭。隔了會兒,才又自言自語道:“其實呢,也難說。那會兒大家都附太後,獨有呂丞相不附?要是根本不附,他也到不了今天。不過多一份機巧,做得隱蔽點兒,又能望風使舵罷了。哪裡是真不附呢?”
仁宗第一次清理朝綱,講究的正是一個“純”字。這個時候,他也就這一根弦繃得最緊。不管是誰,有意也好,無意也好,隻要輕輕一碰,他都會山呼海嘯地響應。皇後這麼一撥,他能不動心嗎?當即說道:“幸虧你提醒了朕,我還真沒想到這一層!”
第二天早朝的時候,通事舍人當朝宣讀了一大列任免名單。呂夷簡正為自己的大簸箕得意呢,突然聽見念到自己的名字,也是一長串:門下侍郎、兼吏部尚書、平章事呂夷簡,罷為武勝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澶州。
原來自己也進了簸箕,這可真是平地一聲雷!他差點兒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爬不起來不成,還得爬。不但要爬,還得打點精神,還要上路任職嗬!陛辭的時候,他原先白胖的臉上都有點虛腫了,倒叫仁宗看了老大過意不去,安慰他說:“澶州非丞相不能打點,且為朕操勞一陣,稍微有個眉目,朕就派人接您回來。”
丞相明知不過一句套話,還是當真話叩頭道了謝。
是入內都知閻文應,幫呂丞相解開了不解之謎。
仁宗因為動了一點兒不忍之心,特地開恩叫閻文應送送丞相:“閻公公送送丞相吧!”
送出殿門丈來遠近,文應站住了:“丞相知道這次變故的原因嗎?”
“我哪兒知道?全蒙在鼓裡!”
“是皇後在皇上跟前進了一言,說丞相也是附太後的。”
夷簡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見四周無人,倒身向文應深深一揖:“多謝公公點撥!不是公公說破,我到死也難得明白!”
文應還禮不迭:“啊呀,丞相要折死我呀!”
丞相說:“禮該如此。不是您關照,到死,我都不知道是個冤鬼!”
文應說:“我心裡有數。丞相放心且去,裡麵的曲折,容我慢慢給皇上說。”
文應倒也說到做到。他也確實有可說的東西,而且動的又是皇上最敏感的一根神經。
宮裡突然傳出話來,說仁宗皇帝不是劉太後的親生兒子,他的親生母親是李宸妃!敢傳這話,可是滅九族的大罪!
仁宗果然大發雷霆,找來閻文應:“說,這話是哪兒來的?不給朕交代清楚,誰也甭想活著出去!”
閻文應磕頭如搗蒜:“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死?還怕沒你死的時候?你先告訴我,這話是從哪兒來的?”
閻文應的回答,更讓仁宗摸不著頭腦:“奴才有欺君大罪!”
“欺君?”
“陛下真不是劉太後的兒子。”
“誰是我的生母?”
“就是李宸妃。”
仁宗驚得差點兒從龍椅上倒跌下來,半晌沒有說話,跟著便撕心裂肺地號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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