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寬敞的木石結構大廳,平日裡可容納百餘將領議事。此刻卻顯得空蕩而壓抑。四壁的火把劈啪作響,跳動的火光將人影拉長又縮短,扭曲地投射在牆壁上,如同不安的鬼魅。
廳中央的長桌旁,僅坐了十餘人,都是瓦崗軍的核心將領。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疲憊與憂慮,盔甲未卸,上麵沾滿乾涸的血汙和塵土。
李密端坐主位,麵色沉靜如水。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每一個人:左手邊是忠誠但已負傷的王伯當和徐世積以及程咬金;右手邊是麵色陰沉的單雄信;再往下是裴仁基、邴元真等文武官員。
“諸位都已知曉眼下形勢。”
李密開口,聲音沙啞卻依然保持著威嚴:“童山一役,我軍雖勝尤敗。精銳折損過半,糧草僅夠維持半月。而洛陽王世充,已撕毀和約,正虎視眈眈,不日必將發兵來攻。”
一陣沉重的沉默籠罩大廳,唯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格外清晰。
王伯當率先打破沉默,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魏公!咱們就跟王世充那廝拚了!瓦崗兒郎沒有貪生怕死之輩!”
因動作太大,牽動了傷口,他不由得咧了咧嘴,卻仍強撐著站立。
徐世積輕輕拉他坐下,冷靜分析道:“伯當兄勇氣可嘉,但如今我軍疲憊,王世充以逸待勞,硬拚絕非上策。”
說著,他轉向李密,恭敬道:“魏公,我以為當務之急是儘快補充兵員糧草。可派人前往黎陽,調集剩餘存糧;同時招募新兵,重整旗鼓。”
單雄信忽然冷笑一聲:“重整旗鼓?說得輕巧!黎陽倉那些糧食還不夠塞牙縫的!招募新兵?哪來的壯丁?哪來的時間?王世充會眼睜睜看著我們恢複元氣嗎?”
他的話尖銳而直接,戳破了每個人心知肚明卻不願承認的現實。
李密的目光轉向單雄信,語氣平靜:“單將軍有何高見?”
單雄信站起身,環視一周,最後目光定格在李密身上:“魏公,恕我直言,瓦崗氣數已儘。童山一戰,咱們的血已經流乾了!如今唯有兩條路:要麼降,要麼走。”
“降?”
王伯當猛地又站起來,怒視單雄信:“你要我們向王世充那奸賊投降?我寧可戰死!”
“我沒說降王世充!”
單雄信毫不退讓地回瞪:“東都洛陽的皇泰主仍在,咱們可以向他請降。好歹是正統,不算丟人。”
裴仁基搖頭插話:“單將軍想得太簡單了。如今東都實權早已落入王世充之手,皇泰主不過是個傀儡。向他請降,與向王世充投降有何區彆?”
“那你說怎麼辦?”
單雄信反問道,語氣中帶著挑釁。
一直沉默的邴元真緩緩開口:“或許.我們可以考慮李淵。”
這個名字讓廳內頓時安靜下來。李淵,太原起兵,如今已占領長安,立代王楊侑為帝,自立為大丞相,唐王,聲勢日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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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淵?”
王伯當皺眉:“那個偽唐王?咱們瓦崗何時需要向人低頭了!”
邴元真道:“李淵在關中頗得民心,兵力強盛,且與我們一樣反隋起家。若投靠他,或許”
單雄信哈哈大笑,笑聲中滿是譏諷:“徐將軍莫非忘了?當初李淵曾寫信向我們示好,願與我們結盟,共圖大業。那時魏公是如何回複的?吾觀天下英雄,惟使君與密耳』!如今卻要我們去投靠他?臉麵何存!”
李密的臉色微微發白。那是他誌得意滿之時給李淵的回信,如今想來,恍如隔世。當時他手握重兵,占據中原糧倉,視天下英雄如無物,豈料短短時間,竟淪落至要考慮投靠他人的地步。
裴仁基歎息道:“此一時彼一時。當時我瓦崗如日中天,自然不將李淵放在眼中。如今.形勢比人強啊。”
“我不同意!”
王伯當堅決反對:“李淵竊據關中,名為擁立隋帝,實為謀篡,如今已自立稱帝。我們投靠他,與投降王世充有何區彆?瓦崗起義時的初心何在?”
邴元真冷靜反駁:“伯當兄,恕我直言,如今不是講初心的時候。數萬將士的性命係於我等一念之間,不能再做無謂犧牲。”
會議陷入了僵局,主戰、主降、主走三派各執一詞,爭執不下。火把的光芒在每個人臉上跳躍,映照出焦慮、憤怒、無奈種種情緒。
李密默默聽著各方爭論,心中波濤洶湧。他何嘗不想與王世充決一死戰,保全瓦崗的威名?但現實擺在眼前,瓦糧已儘,兵員匱乏,軍心渙散,如何對抗以逸待勞的王世充?
投靠皇泰主?實為投降王世充,以王世充的為人,豈能容他李密活命?
投李淵?或許是一條生路。李淵素有容人之量,且與自己同為貴族出身,或有相通之處。但正如單雄信所言,臉麵何存?昔日自己視李淵為平庸之輩,今日卻要寄人籬下.
就在這時,一個親兵匆匆進入議事廳,跪地稟報:“魏公,秦將軍醒了!”
李密猛地站起身:“叔寶醒了?”
這或許是連日來唯一的好消息。
“是,秦將軍剛醒,就說要見魏公,有要事相告。”
李密毫不猶豫:“會議暫停,我去探望叔寶。”
他大步流星向外走去,忽然停步轉身,目光如電掃過眾將:“在我回來前,誰也不得離開議事廳,今日必須有個決斷。”
眾將肅然,目送李密離去。廳內重又陷入沉默,每個人都在心中掂量著各種選擇的利弊。
程咬金抬頭看向徐世積,徐世積微微搖了搖頭,程咬金終是沒有開口。
李密快步穿過寨中小道,心中百感交集。秦瓊在這個關鍵時刻醒來,或許是上天給他的一個啟示。這位忠誠勇猛的大將,屢次救他於危難之中,此刻他的意見,或許能幫助自己做出這艱難的決定。
來到醫帳前,李密深吸一口氣,掀簾而入。帳內藥味濃重,秦瓊蒼白地躺在簡陋的床榻上,見李密進來,掙紮著想坐起來。
“叔寶勿動。”
李密急忙上前按住他,在榻邊坐下:“感覺如何?”
秦瓊虛弱地笑了笑:“死不了魏公,軍情緊急,我就直說了。童山之戰,我軍雖勝實敗王世充必來攻,不可力敵.”
李密沉重地點頭:“方才正在議事廳商議此事,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秦瓊喘息片刻,繼續道:“我有一言,望魏公三思.當下之勢,唯有西入關中,投靠李淵,方有一線生機.”
連秦瓊也主張投唐?
李密心中一震:“叔寶也認為該走這條路?”(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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