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素有容人之量,其子李世民更是英雄之輩.且關中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我等可暫避其鋒,積蓄力量,以待天時.”
秦瓊每說幾句就需喘息片刻,顯然極為虛弱:“若與王世充硬拚,瓦崗基業.必將毀於一旦.將士們的血就白流了”
李密默然不語,心中激烈鬥爭。秦瓊的建言與邴元真不謀而合,都是現實之選。但那份貴族的驕傲與領袖的自尊,讓他難以接受寄人籬下的命運。
“魏公.”
秦瓊艱難地伸手抓住李密的手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昔日韓信受胯下之辱,終成一代名將.今日之屈,或許是他日之伸啊.”
李密看著秦瓊蒼白而誠懇的麵容,想起童山之戰中他為自己擋箭的情景,心中不禁感動。
良久,李密重重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秦瓊的手:“叔寶好生休養,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起身離開醫帳,李密仰望夜空。星月無光,黑暗籠罩四野,惟有寨中零星火把提供著微弱的光明。
推門而入,所有目光瞬間集中在他身上。李密走到主位前,沒有立即坐下,而是環視眾將,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整軍備糧,三日後,西入關中,投靠李唐。”
廳內一片寂靜,眾人麵麵相覷。王伯當欲言又止,最終化為一聲長歎;單雄信麵色陰沉,卻也不再反對;邴元真微微點頭,似是早已料到這個結果。
李密繼續道:“這不是投降,而是暫避鋒芒,以待時機。瓦崗之火不會熄滅,隻是需要時間重燃。但若有誰不願同行,我也不強求,可自行離去。”
眾將沉默片刻,邴元真率先起身拱手:“願追隨魏公!”
隨後眾人紛紛表態願從,唯有單雄信遲遲不語。李密看向他:“單將軍有何打算?”
單雄信抬起頭,目光複雜:“我單雄信不服李淵,也不願寄人籬下。魏公既已決定,我便帶本部人馬東去,自謀生路。”
李密凝視他良久,終於點頭:“人各有誌,我不強求。願你前程似錦。”
“哼!!”
王伯當瞪了單雄信一眼,猛地彆過頭去,牙關緊咬,腮幫繃出堅硬的線條,終究化作一聲沉重無比的歎息,拳頭狠狠砸在自己大腿上,不再言語。
單雄信麵色陰沉如水,鼻腔裡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顯然去意已決。
就在眾人以為大局已定,各自思量前程之際,一個沉穩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魏公!”
徐世積緩緩起身,他吊著左臂,臉上傷痕在火光下顯得格外深刻,但眼神卻清明而堅定:“世積有一言,或許…可作第三路選擇。”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李密正要離去安排西行事宜,聞言停下腳步,重新看向這位自己一向倚重的智囊,眉頭微蹙:“世積還有何議?莫非仍主張死守?或是另有人選可投?”
他以為徐世積要重提抵抗王世充或另投某路小諸侯。
徐世積搖了搖頭,目光掃過程咬金,程咬金竟也收起了平日那副混不吝的模樣,罕見地嚴肅點頭,似是早有默契。
“非是死守,亦非投靠庸主。”
徐世積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大廳內:“魏公,諸位,可曾想過南下?”
“南下?”
裴仁基愕然:“江南雖是富庶之地,但如今杜伏威、沈法興等輩割據混戰,局勢混亂,豈是善地?我等殘兵敗將南下,無異於羊入虎口。”
“裴公所言,是舊日江南。”
徐世積語氣陡然提升了幾分,眼中閃爍著一種異樣的光彩:“而今日之江南,乃至大半個南方,已非數月前的模樣!”
他踏前一步,麵向李密和眾將:“諸位可知道無名』?”
數月前,洛陽城中,此人格殺宇文化及,嚇退宇文傷,其後更傳聞在洛水之畔,正麵擊敗中原武林泰鬥寧道奇,早已轟動天下,成為無人不知的傳奇。瓦崗眾將自然無人不曉。
“自然記得。”
李密目光微凝:“無名先生武功蓋世,乃當世奇人。但這與南下有何關聯?”
“關聯極大!”
徐世積沉聲道:“因這無名,並非獨行客。他早已建立一方勢力,名為——天道盟』!”
“天道盟?”
眾將麵麵相覷,這個名字對他們而言尚有些陌生。瓦崗雄踞中原,近來又疲於與宇文閥、王世充征戰,對南方劇變雖偶有耳聞,卻知之不詳。
“不錯,天道盟!”
徐世積語氣肯定:“我與知節在洛陽時,曾有幸遠遠見過無名先生一麵。其人氣度恢弘,深不可測,絕非池中之物。當時隻覺其為絕世高手,卻未曾想,其手段韜略,竟比其武功更為驚人!”
程咬金忍不住插話,聲音洪亮卻帶著由衷的歎服:“俺老程這輩子沒服過幾個人,魏公是一個,那無名先生更是讓俺心服口服!你們是不知道,這才短短幾個月功夫!那無名出了洛陽,仿佛猛龍入海!先是南下嶺南,竟不知以何種方式,讓雄踞嶺南近百年的天刀』宋缺甘心率整個宋閥歸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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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宋閥歸附?”
邴元真失聲驚呼,滿臉難以置信。宋閥的獨立與強大,天下皆知,宋缺更是公認的武道巔峰人物之一,豈會輕易臣服於人?
“千真萬確!”
徐世積接話道,語氣無比確定:“不僅如此,他繼而西進,兵不血刃收服飛馬牧場,得其戰馬無數;北上襄陽,據說原竟陵城主方澤滔麾下大將馮歌舉城投誠;更兵鋒東指,如今大江以南,江陵、巴陵乃至昔日沈法興、李子通的地盤,已有大半插上了天道盟的旗幟!其勢如破竹,難以阻擋!”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拋出了另一個更令人震驚的消息:“而且,就連魔門第一大派陰葵派,也已在一個月前,由宗主陰後』祝玉妍親自宣布,舉派脫離魔門,並入天道盟!”
“陰葵派也…?!”
這一次,連李密都勃然變色,再也無法保持鎮定。收服宋閥已是驚世駭俗,竟連詭異莫測、與正道糾纏數百年的陰葵派也納入了麾下?這無名究竟是何方神聖,竟有如此通天手段?!
議事廳內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所有將領都被這一連串的消息震得心神搖曳。他們困守殘破瓦崗,苦苦掙紮於存亡之際,卻不料南方已然天翻地覆,一個龐然大物正在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悄然崛起!
徐世積將眾人的反應儘收眼底,聲音愈發沉穩有力:“據南邊來的商旅所言,無名先生治下,與其他諸侯截然不同。他廢除了諸多苛捐雜稅,鼓勵農耕商貿,整頓吏治,肅清盜匪,更頒布新法,強調法度』與秩序』。所到之處,非但不是劫掠破壞,反而百廢俱興,流民得以安置,百姓漸複生機,一片生機勃勃之象!其誌絕非割據一方那麼簡單,所圖甚大!”
徐世積轉向李密,目光灼灼:“魏公!投李唐,我等是敗軍之將,寄人籬下,且關隴貴族門第之見極深,我等出身恐難獲真正信任與重用,最多得一閒職虛銜,苟延殘喘罷了。但投天道盟則不同!”
“天道盟正如日初升,銳意進取,求才若渴!無名先生有囊括四海、並吞八荒之誌,亦有實現此誌的氣魄與能力!魏公與諸位皆當世豪傑,文韜武略,正值用武之地!我等帶兵南下,非是乞降,而是帶藝投師,是雪中送炭,是共創大業!在那片新天地,我等方能真正一展抱負,不負平生所學,也不負麾下這些追隨我們出生入死的弟兄!”
徐世積的話語如同重鼓,一聲聲敲在每個人的心坎上。就連原本堅決主張投唐的邴元真也陷入了沉思,眼中閃爍不定。王伯當眼中的死寂重新燃起一絲火光。就連打定主意要走的單雄信,也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程咬金大聲附和:“老徐說的對!投那李淵有什麼勁兒?看人臉色!還不如去投無名先生!那才是乾大事的主!咱們這些兄弟也能有條真正的活路,有個奔頭!”
李密背對著眾人,再次望向廳外無邊的黑夜,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劍柄。他的心潮劇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