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唐,確實是無奈之下的穩妥之選,但正如徐世積所言,前景黯淡,仰人鼻息。而天道盟……無名……這條路同樣充滿了未知與風險,那無名究竟是何等樣人?能否容他李密?
是去關中做一個寓公,了此殘生?還是去南方搏一個更大的未來?
廳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李密的決斷。火把燃燒的劈啪聲此刻顯得格外清晰。
良久,李密緩緩轉過身,臉上疲憊依舊,但那雙深陷的眼眸中,卻重新亮起了一種久違的光芒。目光如電,逐一掃過麾下這些追隨他多年的將領,最終,定格在徐世積和程咬金身上。
“世積,知節,”
李密的聲音依舊沙啞:“南下之路,可通否?王世充會坐視我們南下嗎?”
徐世積眼中精光一閃,知道魏公已然心動,立刻抱拳,斬釘截鐵道:“王世充目光短淺,其誌僅在洛陽周邊。我等可詐稱東奔黎陽,實則星夜兼程,繞道南下!隻要進入襄陽地界,便是天道盟勢力範圍,王世充絕不敢追!”
李密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仿佛要將胸中的鬱壘和猶豫全部排出體外,猛地一拍桌案,聲震屋瓦:
“好!傳令三軍,改變計劃!明日拂曉,拔營啟程,我們——南下投奔天道盟!”
“魏公英明!”
徐世積強壓激動,率先抱拳領命,吊著的左臂因動作而微微晃動,眼神卻銳利如初。
程咬金哈哈大笑,聲震屋瓦:“好!這才痛快!俺老程這就去點齊弟兄們!”
“且慢!”
李密抬手製止了躁動的眾將,此刻的他,眼中疲憊未消,卻多了幾分破釜沉舟後的銳利與冷靜。既已做出抉擇,昔日縱橫中原的梟雄本色便迅速回歸。
“南下之路,絕非坦途。王世充絕非蠢人,一旦察覺我等動向,必傾力來擊,欲將我等於野戰中殲滅。如何走,如何瞞,如何戰,需周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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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目光如電,掃過廳內諸將,一連串命令清晰而出:
“徐世積!”
“末將在!”徐世積踏前一步。
“你雖負傷,然謀劃周全,南下圖策既由你提出,行軍路線、聯絡之事亦由你主導。”
李密沉聲道:“即刻選派精乾機敏之士,攜我親筆信,多路並進,星夜兼程趕往襄陽,務必要將我等投效之意,先行送達天道盟無名』先生駕前!信中需陳明我軍現狀、南下路線及預計抵達之時日,請求接應。此事關乎全軍存亡,必須萬無一失!”
“末將領命!必不辱使命!”
徐世積肅然應道,立刻轉身出廳安排心腹人手。
“王伯當!”
“末將在!”王伯當猛地站起,儘管身上帶傷,腰杆卻挺得筆直。他對投唐心有抵觸,對投奔天道盟雖未知吉凶,但既是李密決定,他便誓死相隨。
“命你率本部三千精銳,並所有輕傷尚能戰者,即刻拔營,大張旗鼓,向東作出欲往黎陽倉就食之態勢!”
李密目光灼灼:“要多立營灶,廣布旗幟,行軍速度不必快,但要造出主力東移之聲勢,務必吸引王世充所有探馬之注意!能迷惑其多久,便為我主力南下爭取多久時間!”
王伯當瞬間明了這是疑兵之計,亦是九死一生之任務,他毫無猶豫,抱拳喝道:“得令!伯當在,東線之疑便在!縱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亦絕不讓王世充輕易窺破我軍虛實!”
言罷,毅然轉身離去,點兵出發。
“裴仁基、邴元真!”
“末將在!”二人起身。
“裴將軍,你久經戰陣,老成持重。由你統籌全軍輜重糧草、傷兵營與眷屬安置。將所有能帶走的糧草、軍械儘數裝車,不能帶走的,就地掩埋或焚毀,絕不能資敵!傷兵能隨軍者,妥善安置車馬;重傷難行者…”
說到這裡,李密語氣微頓,閃過一絲痛色:“…發放銀錢乾糧,就地分散隱匿於民間,或…聽天由命。”
亂世之中,這是最殘酷卻不得不為的選擇。
“邴先生,你協助裴將軍,並負責軍紀督查。南下途中,各營需絕對安靜肅整,人銜枚,馬裹蹄,嚴禁燈火喧譁。有敢違令擾民、泄露行軍蹤跡者,立斬不赦!”李密的語氣森然,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
“遵命!”
裴仁基與邴元真對視一眼,凜然受命。
李密最後將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單雄信:“單將軍。”
單雄信抬起頭,神色複雜地看著李密。
“人各有誌,李密絕不強求。你要東去,現在便可整頓本部人馬離去。但我有一言相勸,”
李密語氣放緩:“此刻東麵,王伯當正在虛張聲勢,王世充大軍注意力必被吸引,其防線或有隙可乘。你若決意東行,此是良機。願你一路平安,他日江湖再見,但願非是敵手。”
單雄信看著李密,眼中閃過掙紮,最終化作一聲長歎,拱手道:“多謝魏公成全…珍重!”
他不再多言,轉身大步離去,點齊自己的部屬,很快,寨東方向傳來一陣人馬喧囂,旋即漸漸遠去。
單雄信的離去,讓議事廳內氣氛更顯凝重,卻也去除了一個不確定的因素。
李密深吸一口氣,做最後部署:“其餘諸將,各歸本營,即刻整頓兵馬,檢查軍械,飽食歇息。待得天明前最黑暗之時,隨我中軍主力,偃旗息鼓,悄無聲息,繞道向南!程咬金!”
“俺在!”
程咬金摩拳擦掌。
“你為全軍先鋒,選精銳騎卒五百,提前半個時辰出發,清掃前方一切可能之敵軍哨探,開辟通路!遇小股敵人,無聲解決;遇大隊人馬,立刻回報!”
“放心吧魏公!保證連隻雀兒都飛不過俺老程的眼皮子!”
程咬金拍著胸脯,領命而去。
命令既下,整個瓦崗寨如同一個瀕死的巨人,開始迸發出最後的力量,緊張而有序地行動起來。沒有了之前的絕望與渙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置於死地而後生的決絕與效率。
火光下,士兵們默默收拾行裝,攙扶傷員,套上馬車。鐵匠鋪裡,最後一批兵刃被修複打磨;糧倉旁,軍糧被快速分裝上車。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的緊迫感。
子夜時分,王伯當率領的疑兵率先開拔,火把如龍,旗幟招展,故意弄出巨大聲響,向著東麵黎陽方向迤邐而行。
待到寅時末,天色最黑,萬籟俱寂之時。瓦崗寨南門悄然洞開。
李密一身玄甲,坐騎駿馬,立於門側,目光沉靜地看著他的隊伍。沒有號角,沒有鼓聲,隻有腳步聲、馬蹄聲和車輪壓過土地的沉悶聲響,彙成一股低沉的洪流,無聲地湧入南方的黑暗之中。徐世積、裴仁基等將領各自約束部屬,隊伍雖顯疲憊,卻秩序井然。
李密最後回望了一眼在晨曦微光中顯出輪廓的瓦崗寨,那座他曾視為爭霸天下基業的營壘,如今隻剩下一片殘破的剪影。
他猛地一拉韁繩,戰馬輕嘶一聲,彙入了南下的洪流。(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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