瘡痍的群星隱匿於荒蕪的蒼野,
眺望的雙眼蒙卻於磨砂的鏡片。
你我次次欽慕的密會,
皆身披欺瞞的華裘。
相戀於模糊的幻影,
又正愛這清澈的不真誠。”
真是奇怪的詩。
字數還不少,白無一讀得有點口乾舌燥,且頗為艱難——這裡光線實在不太好,而寫這詩歌的字又極差,像是什麼沒文化的小學生才會寫出的字體,和詩歌內總的算是有些修辭的內容對比,已經到了割裂的境地。
而那船長隻是靜靜聽著,一言不發,偶爾,他身側的大海溫溫拍打著海岸,發出的水流聲像是從他的軀殼中滲出的一般。
而等白無一念完,他便伸出手,又把那紙扯了回去。
“……”
白無一以為他會向他尋求一個評價,一個答案,也許還帶有一些隱喻或看法……但那船長隻是扯回紙張後,便立刻從嘴邊將那還冒著煙霧的鐵管取下,杵到皺巴巴的紙張上,將其點燃。
載著字句的紙張很快變成一灘灰燼,伴隨著星星點的火焰,被海風自船長手中散去,繚繞的霧氣中有一絲煤油的氣息,這讓白無一有些緊張。
【4.儘管海上經常出現迷霧,但這種迷霧應該是白色的、無味的,若你在霧中聞到煤灰或淤泥的氣味,或者發現迷霧變黑,請立刻返航,並通知其他人。】
但是這不是海上,不存在返航不返航,那麼……
“煙和霧是有區彆的。”
就在白無一一如既往有些神經質地反應之際,船長的聲音平穩地響了起來:
“何況這裡就是岸上,你想返航到哪去?”
說完,他便再一次漫不經心地將那有些陳舊的鐵管塞進了口中,一些灰白的胡須被煙管一碰到便燒焦了,變得更卷曲了起來。
他將那煙管叼在嘴裡之後,煙霧也並未淡去,反而越來越凝重了起來,嗆人的氣息讓白無一有著強烈的咳嗽欲望,但他忍住了,隻是吞咽了幾下口水。
“這裡的規則,你應該都從那兩隻身上知道了。”
馬魯克和蘇娜都並沒有敢走上前來,他們的身影應該還隱藏在迷霧中……但這漫不經心的船長,坐在木椅上孤零零的高大老人,卻輕而易舉地洞察了他們的存在,甚至知曉了白無一所獲取的東西。
他以那鐵鉤的手輕輕點著自己的煙管,呼出幾縷嗆人的黑煙後,終於將視線放到白無一身上,叼著那煙管說:
“在書店,我會遵守你的規則,而這裡是海灣,是我的地方,你也必須遵守我的。”
“……另外一位店主托我為您帶來了一份禮物。”
白無一小心翼翼地說著掏出那一卷黑膠唱片,又從汙漬斑斑的白大褂口袋中掏了掏,掏出一塊厚實的麵包;
“還有這個,這算是我個人的一些心意。”
“他是把這唱片當做給我發泄的破壞玩具了嗎?”
船長以一種微妙的譏諷語氣說著,幾乎毫無興致地伸出那鐵鉤,讓白無一將那些禮物掛上去,隨後,他便像打量著魚獲的漁夫一樣端詳著鐵鉤尖端的唱片和麵包,隨意地呢喃著:
“不錯,很厚實的麵包,可以用不少時間,然後這唱片……”
忽然,他聲音頓了一下,用那隻完整的手將唱片輕輕拈了下來。
船長將這碟片平攤,而這時,白無一也跟著他的目光一起看見了隱藏在碟片一角的、一張皺巴巴泛黃的紙。
“……空唱片?”
船長看著那紙上的字,將麵包放在膝蓋上,用鐵鉤輕輕摩挲著下巴,隨後發出低沉的笑聲:
“嗬……又一次,你的朋友確實很有趣,總是能給出讓我感到新鮮的東西,這在這城市裡很久沒有了。”
“感謝您的讚賞?”
“所以他才還能活著……儘管像一種自作聰明的猴子一樣上躥下跳,而你,另外一名店主,你又能讓我得到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