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意義上很感謝這位女士坦白的白無一先生現在端了一把小板凳,跟女祭司麵對麵坐著,在確保自己儘可能不被點燃同時,輕輕捂住了一直在傳碳條的手腕。
往樂觀想,關寒那貨都被燒成惡靈騎士了還能救回來,他說不定也能被拉回來呢。
白無一幾乎是不著邊際地這樣想著,輕輕點了一下頭,那一直隱沒於麵紗後的女祭司,便輕輕扯起了自己麵紗的一角,隨後一點點往上掀起。
……首先看見的,是一張近乎蒼白的麵龐。
然後,是麵龐上一些蜿蜒如根須的,疤痕。
那應當是醜陋的,卻又絕非醜陋,就如祂手腕上亦覆蓋的疤痕一般,由於已經出現過,似乎便完全不出乎白無一意料……
然而這一切不出乎意料在那麵紗越發往上掀開之際,卻發生了變化,本來隻是跟根須般蜿蜒的疤痕逐漸連成了一片,蒼白的皮膚則被疤痕完全占據,到最終,便一點完好與光澤都不見得,這一切毀壞的源頭在女祭司將麵紗掀至鼻梁之上時便已初見端倪……但饒是如此,當白無一窺見那一雙,完全空洞的、如乾枯樹洞一般乾癟的眼眶之際,他還是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將身體微微從椅子上抬起,幾乎以令自己雙眼發痛的程度一眨不眨地凝視著那眼眶的深處,手亦不自覺地抬起,觸及了一絲灼熱的餘溫。
那之後是什麼?
那之中是什麼?
也許……隻有夜半窺探群星者,心中會生出如他此刻一般,幾乎不容抵抗的好奇。
“有些出乎意料?”
掀開麵紗的女祭司歪著頭,以祂一如既往的語氣說著,祂確實在輕笑,這一點從那微微彎曲的嘴角可以看出,但那雙眼絕不會眯起了……這被徹底燒毀、且似乎還在不斷腐蝕周遭一切皮膚的黑洞甚至沒有眼皮覆蓋,簡直如直接露出頭骨結構一般支楞出兩個微有棱角的圓形。
祂並不避諱,也並未對此感到有哪怕一絲一毫的自卑,白無一能從祂的語氣中聽出這一點,而理所當然的,祂也並不很為此感到自豪或愉快,但祂也顯然知道這雙眼的奇特,為白無一被這種奇特所激發的反應感到快樂,像是一個為自己惡作劇得逞而感到愉快的孩子……不,孩子可不會有這種怪異的樂趣。
不過,這副尊容,莫非便是祂隻能通過聽書獲得書中信息的原因?
“我想很多人都會認為這麵具之下是更美麗的麵……咳咳,錯了,是一張還算不錯的臉,可惜,我也曾說過嘛,‘離這光最近之人是我,我便是為其侵蝕最深之人’。那位店主隻是多看了我幾眼就欲火焚身了,而這思想之火泄露之際第一處流淌的視野理所當然是我的雙眼,第一個焚毀的,自然也是這一雙眼,不是嗎?”
“你這說話一會兒俗一會兒文縐縐的,就不能統一一下口徑嗎?”
首先吐槽了一下也算是混淆了一下規則上的回答機製,白無一抽回視線,坐回了椅子上,強行壓住了自己依然在顫抖的手。
他努力無視著那一雙過於有存在感的眼眶,隻是大概無論如何,那奇特的容貌都會深深烙印在他的記憶中了吧。
那慘烈的傷疤依然未能賦予祂任何能稱為醜陋的特質,甚至白無一之前的屏息或許也多半來自於被那怪誕的深邃所吸引……比起任何所謂的眼神、氣質與妝容,這一雙深深凹陷的眼眶,無疑更能符合字麵意義上的深邃。
飛蛾總為光明吸引,那好奇者為深邃吸引,是否亦為如是?
“你說的代價和變化,是指如果……呃,我不想說那個奇奇怪怪的中二詞所以就說是跟你合作吧,總之跟你合作會瞎嗎?”
“倒也不一定,就算是我,其實也不是因為這個瞎的。”
女祭司發出意味深長的話語,撫摸著自己的下巴說:
“我受損最嚴重的其實不是眼睛而是大腦哦,你看,隻是眼睛這個孔離腦子近,所以它從這裡流出來了而已。”
“你不會要告訴我交易的代價就是要把自己變成烤腦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