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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此生摯愛(1 / 1)

寄聲浮雲待君還!

皇帝的身子最近一日不如一日了。

曆朝曆代,每逢天子有恙,朝廷內部便會暗潮湧動。無論有無詔立太子,帝位之爭都是皇子們永無止境的生死遊戲。

但是這次不同。上至皇帝本人,大小官員,下至貧民百姓,街頭樂坊,都敢肯定太子注定是未來的天子。

因為他沒有競爭對手。

皇帝一生,隻愛過一個女子,那便是曾經的崔府大小姐,後來入宮被封為舒貴妃的崔鴻欣。舒貴妃為他誕下的第一個皇子剛滿六歲,崔府便因崔尚書結黨亂政,謀權篡位而被滿門抄斬。

皇帝眼角含淚,緊緊握住舒貴妃的手,說:“欣兒,不要怪朕。如今國內瘟疫橫行,又逢邊境匈奴作亂。在這內憂外患之際,你父親偏偏在此時起兵造反。如果朕放過他,必不能平天下悠悠之口。當下隻有出此下策,才能保住你。等風波平定,朕必定風風光光接你回宮。”

舒貴妃眼中不帶悲喜。她將皇帝賜給她的玉佩還給他,便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冷宮。朱紅色的大門隨著悠悠的一聲嘎吱便緩緩關合,皇帝默默地站在原地,呆望著那扇門良久。

雖然他最愛的欣兒就在裡麵,他卻感覺自己仿佛將要永遠失去她了。

舒貴妃的大皇子被皇帝交給自己的發妻蔣皇後撫養。雖然皇帝並不喜歡蔣皇後,但對她十分敬重。也許正是因為過於敬重,所以才不夠喜歡。蔣皇後賢良淑德,柔婉善良,隻因始終得不到皇帝的寵愛,也不願獻媚邀寵,直到現在也未有子嗣。

皇帝將舒貴妃的孩子交給蔣皇後時,臉上是掛滿了愧疚與信任共存的糾結神色。這麼多年來,他從未給過這個女人任何妻子應得的關懷,而她即使受儘冷落,依然兢兢業業地協理後宮,為他分憂,令他更覺得自己愧對這個完美無瑕的賢德女子。

同樣,正因為她足夠完美無瑕,所以將舒貴妃的孩子交給她,她必會將其視為己出。

比起本應憎恨舒貴妃,最終卻將她的孩子含辛茹苦撫養成人的蔣皇後,隨著崔府的沒落,人走茶涼,朝廷上下那些曾經與崔尚書誌同道合的官員們卻紛紛同崔府劃清界限,甚至落井下石。

即使從未參與過造反的舒貴妃已被皇帝忍痛打入冷宮,那些“鐵麵無私”的官員們依然不斷死諫:謀逆之罪,必誅九族。貴妃當死,不可破例。

皇帝忍無可忍,龍顏大怒:“依眾卿所言,朕的皇子是否也要因他的母妃是逆賊之女而被處死?朕是否也要因朕的嶽丈謀反應下詔退位?朕的天下是否也要交給爾等來治理管轄?”

群臣緘默,紛紛下跪,陣陣叩首。沒有一個人能夠,或著敢於回答這三個問題。

“報——”一陣傳報聲打破了朝堂上尷尬的寧靜。

前線傳來戰報,匈奴已率五百萬大軍,向邊境再次發起突襲。我軍兵挫地削,損失慘重。而匈奴則愈戰愈勇,正逼近中原。

“後宮之事乃朕的家事,無需各位掛心。當下重中之重,乃如何平定外亂!請問,諸位愛卿可有退敵之策?”

各位大臣更加沉默了。整個大殿靜得每個人都能聽清自己的心跳。

“末將願領兵北討匈奴,速戰速決,不破匈奴,誓不回還!”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突然堅定地從後方傳來。

此人正是建威大將軍徐勇德。他從小便隨父親在塞外駐守邊關,熟讀兵書,身經百戰,武藝非凡。

同時,早年入宮,現在已是一宮主位的榮妃還是他的親妹妹。派這樣一位文武雙全的大舅子出征確是退敵良策。

最是無情帝王家,但皇帝還是被徐勇德的話所深深打動。皇帝現在還太年輕,根基不穩,朝內老臣多有不服。如今內憂外患,多數人不為他分憂便罷了,還隻會給他心中添堵。

相比之下,徐將軍在關鍵時刻能夠挺身而出,實為難得。

有時人要置之死地而後生,年輕的皇帝也深諳此道。

亂世凶年出英雄。此時雖非盛世,但如果他能夠平定外患,整頓朝綱,輕徭薄賦,重振山河,必能成為臣民擁戴的一代明君。

因此,他做了一個決定:他要禦駕親征,並封徐勇德為北伐大將軍,護駕北上。他決心親手收複河山,以此重振君威。

他想,待他凱旋,朝堂之上必再無庸腐之臣倚老賣老,將他視為傀儡。他也可以接他最愛的欣兒回宮,許她一世榮華和安定。

年少有為的皇帝心懷壯誌,文武雙全的將軍韜略非凡。兩人強強聯手,不足三月,便反敗為勝,乘勝追擊,攻無不克,所向披靡。最終,不僅收回了失地,還與匈奴約法三章,令其退居五百裡。

得勝回朝,皇帝龍顏大悅。此番他在外立下赫赫戰功,而宮內,蔣皇後又率領尚藥局研出了治療瘟疫的良方,國內疫病已基本好轉,百姓不再人人自危,處處安居樂業。外功內績,為他立下威信邁出了重要的兩大步。

“朕倒要看看,朝堂上的老東西還有哪個敢對朕陰陽怪氣,指手畫腳。”皇帝揣著滿懷的喜悅,直奔冷宮。

三個月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在外出征並不享受,這三個月,他的臉瘦削了很多,身上多了許多傷疤,像一個個血色的英勇勳章。

不知道欣兒那柔弱的身子,在冷宮裡能不能熬得住?雖然自己千叮嚀萬囑咐,喚眾多宮人精心伺候,但欣兒心氣太高,在這種地方定會黯然傷神,鬱鬱寡歡。

欣兒,委屈你了。今天,朕便接你回宮。

沒有誰敢再攔著朕。從今,朕就是一個堂堂正正,說一不二的真龍天子,可以給你一個安穩的家。

蔣皇後將我們的孩子照顧得很好,朕有愧,待你心情平定,朕便去央求蔣皇後,就算給她跪下,也會將孩子還給你。

皇帝在腦海中補出了無數想對欣兒說的話,他不知道該先說哪句才好,也不知道見了她,話與淚,誰先落。

但是他令宮人打開冷宮大門,準備迎接他的欣兒回宮時,他似乎察覺到宮人的表情有些微妙。

所有宮人都整齊地跪在冷宮門前,磕頭不止:“舒貴妃她……在陛下出征不久,便薨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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