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我把反派帶回家!
姬丞嵐來的時候,今上已經坐在了桌前。
他小心請安,得了許可後才坐在下首,恭恭敬敬低眉順眼,不敢亂瞧。
若是在有伏姣在的場合,這一對貌合神離的父子會顯得相處更加融洽幾分,至少明顯上兩人還是會扯著笑容,裝著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即使這是雙方勉勵配合的結果;而今伏姣不在,姬丞嵐自是低頭做沉思狀,而今上則是近乎冷酷地瞧著自己的血緣親子,褪色的瞳孔裡似乎裝著很多彆樣的色彩。
晚膳已經上齊,因著今上並非奢靡浪費的性子,菜品不過十道,均是清淡口,兩人秉持著食不言寢不語,直到膳後下人重新收拾了桌子,今上才慢悠悠倚在羅漢榻上,手裡捉著一串久遠的鳳眼菩提,半垂著眼眸問了幾個關乎文史的問題。
姬丞嵐一一回答,經過了太傅的教導,他的措辭簡潔犀利,往往一兩句話就能道出其中重點,無需多費口舌。
今上點頭,臉上染了滿意的神色。
考教完今日的東西後,皇帝並沒有像往常一般布置文章,而是再一次用一種姬丞嵐看不懂的目光打量著他,尤其今上的視線喜歡在他的眉眼之間巡遊。
“父皇?”姬丞嵐小心開口打斷了今上的沉思。
無他,姬丞嵐心底是厭惡這種目光的。
“在宮中呆得可好?”皇帝撚著手裡的菩提子問道,“可有什麼缺的?”
即使入春後今上的身子好了幾分,但到底毒入骨髓,是早逝之兆,不免叫他聲音有氣無力,每每開口像是被勁風吹卷的枯瘦老枝,嘶啞無力,生著腐朽的氣息。
姬丞嵐不喜歡和今上相處的時光,比起在這裡假意逢迎,他麵對中貴大人時倒是多了幾分主動趕上去的討好與揣摩,深究其中具體的原有就是姬丞嵐自己也想不明白,他猜測或許是因為先生曾抱過他,也曾用茉莉的冷香將他包圍。
“回父皇,兒臣一切都好,並不缺什麼。”他恭敬回答。
今上又隨口關懷幾句,便提起了此刻正身處影門的九千歲,“這些日子你與歲安相處的如何?”
“中貴大人待兒臣很用心。”不知為何,皇帝並不喜歡姬丞嵐在他麵前稱九千歲為先生,因而每每提起伏姣,姬丞嵐隻好另做稱呼。
“是嗎……”今上撚著菩提子的手一緊,他沉眠片刻,忽然道“朕乏了,今日便先到這裡,你自行退去。”
“是。”
待盤龍殿隻剩下姬箜一人之時,他忽然狠狠將手裡的鳳眼菩提砸了出去,陳年的手串裝在了香爐的足鼎,哢嚓一聲綻出數道裂隙。
今上使勁兒喘著粗氣,他的手指緊緊扣在塌邊,手背青筋明顯,臉上也因猙獰而蓬勃羞惱。
才而立之年就要麵對病痛折磨的男人透出幾分陰鷙,他輕咳幾聲,忽然喃喃道
“朕後悔了……”
“黃泉之路,合該你永遠伴著朕才對……”
這般說著,他看向龍榻一側的檀木櫃子上,那裡擺著一雕花精致的長方形木盒,裡麵裝著得正是那日給伏姣瞧過一眼的兩份聖旨。
本來今上是打算叫伏姣保存的,但伏姣以此物太過貴重為由寄存在皇帝身側,如今倒是方便了。
“咳咳咳來人!”今上嘶啞著嗓子喚來了內侍,“去將那盒子裡的聖旨給朕拿過來,筆墨準備上。”
“是。”
燭光之下,伏在案幾上書寫的帝王脊背拱起,如同嶙峋詭異的鬼魅,在森森的盤龍殿顯得詭譎陰沉。
影門位於南寮皇庭之外,有專門的秘密基地,在外可為秦樓楚館、可謂賭坊茶樓、可為布莊茶鋪,但藏在內裡的一定是可以彙聚天下消息的影門。
伏姣處理完瑣事後不曾回宮,而是坐在影門名下的茶樓望著南寮的夜景。
這段時間因為今上提出了想要和反派培養父子情,伏姣就沒有再帶著姬丞嵐來影門看卷宗,就是他自己也在外多逗留直到亥時才回去,為得就是給那兩個父子一個名正言順的相處機會。
畢竟伏姣也不傻,今上與姬丞嵐之間的關係僵硬到他都能感覺出來,這般變化同原世界又是一處不同。
統兒,怎麼如今把反派接回來了,反而好多發展都和原世界不一樣啊?伏姣疑惑,不論是今上對他的態度、還是今上對反派的態度與原故事線相差甚遠,可偏偏造成眼前狀況的原因還真不能怨他——自始至終,在原主的死亡節點到來之前伏姣都堅守人設不動搖,可眼下的發展猶如脫韁的野馬,怎麼也拉不回來……
愁啊!
伏·舉杯消愁愁更愁·姣拿起一杯清酒狠狠灌倒了嘴裡,熱辣刺激感從口腔裡擴散開,激得他眼圈一紅,倒是顯得有幾分惹人憐惜。
啊這……係統也是一頭霧水,當前整個世界背景都解鎖了,卻解釋不清突如其來的變故,它左思右想唯一能說得通的就是——我覺得可能是姣姣你魅力太大了!
真的嗎?小茉莉不太相信,正當他眼巴巴瞧著逐漸冷清的街道時,忽然有侍衛上前在他耳邊小聲稟告。
反派來啦!
是的。
九千歲擺手,很快侍衛去而複返,身後跟著眼睛發亮的小皇子。
姬丞嵐一見到伏姣就撲了上去,哪裡管什麼宮中嬤嬤教導的禮儀,他在伏姣眉頭緊蹙的神情裡伸著腦袋靠在對方的胸口,還過分地偏頭用臉頰蹭了蹭,這才在中貴大人即將爆發的情緒裡小聲道“先生,孤忽然知道什麼叫作‘一日不見如三秋兮’了!明明才和先生分彆幾個時辰,孤就好思念先生啊!”
“怎麼,在宮中和陛下用膳不好嗎?”
“好是好的,可孤、孤更喜歡隨先生待著,看卷宗也好、觀行刑也罷,先生在哪兒孤便喜歡在哪兒!”
係統震驚二崽崽也太嘴甜了吧!
撐不住、撐不住啊!伏姣心道,不愧是反派,這種話簡直就是信手拈來。
“油嘴滑舌,小小年紀從哪兒學來的話?”伏姣小勁兒揪了揪姬丞嵐的耳朵。
“哪有?孤與先生說得都是肺腑之言!”
“說罷,殿下今日怎麼提前出來了?”
“是父皇覺得疲憊,便放孤回去。”姬丞嵐呆在伏姣身側的每時每刻都如幼鳥回巢,“先生,你看今日尚早,能否陪著孤瞧瞧這南寮街上的模樣?自來此處,孤還沒看過呢……”
伏姣並無不可,他想著一直以來小崽子都在努力學習,偶爾放鬆一回也是應該的。
如此想著他起身,將下人隨身攜帶的帷帽帶上,“走吧,今日陪殿下看看。”
“先生真好!”
天色昏黃,在南寮中央的青龍街上,帶著黑色帷帽的中貴大人手裡牽著一東張西望的小孩兒,兩人穿著雍容華貴,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此刻時辰不早了,因此街麵上並無熱鬨可轉,商戶小販們基本都在收拾著準備關門,隻偶爾還有一兩個百姓還在吆喝著叫賣。
忽然一陣嘈雜的馬蹄聲自遠方而來,當姬丞嵐回首,就看到一匹烏黑揚著鬃毛的烈馬撒著馬蹄飛奔而來,馬鞍上坐著的人身量高而壯,自成一片陰影遮擋了天邊最後的一絲光暈。
姬丞嵐被驚得身子後縮靠在了伏姣腰側,倒是中貴大人不急不緩,隻是抬手示意一旁拔刀的侍衛稍安勿躁,隨即掀開半截帷帽上的薄紗,抬眼望向越來越近的駿馬。
“中貴大人許久不見啊!”是爽朗的男聲,隨後一隻染著驕陽炙烤色澤的大手從馬背上伸出,順著青年的肩頭一掠而過,頃刻間就將身形清臒的九千歲拉上了馬。
在一陣叫人牙酸的抽鞭聲後,那駿馬揚著蹄子飛速消失在中央大街,隻餘馬蹄聲陣陣敲擊著青石地麵。
“你們怎麼不追上去?”姬丞嵐回神便發現自己的掌心空了,原本那隻微涼細膩的手不見了,原地除了他就是隨行的侍衛,至於他今日出宮的目的所在卻是被你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搶得無影無蹤。
“回殿下,”一侍衛答道“那位是穆小將軍,與中貴大人是舊識,我等不便追尋。”
姬丞嵐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在聽到侍衛的回答後,臉色立馬沉了下來,唇邊本該溫潤的笑被抿直的嘴角壓了下去,雖是個不大的孩子,卻平白有種風雨欲來的陰鷙。
侍衛們低垂頭顱不曾說話,不論是九千歲還是眼前這個年幼的皇子,均不是他們可以置喙的。
“如此這般,先生會什麼時辰回來?”
“若是早了亥時便回,但偶爾中貴大人也會在穆府宿上一晚,第二日再回宮。”
“宿上一晚……”姬丞嵐握緊了拳頭,他忽然發現自己僅僅擁有一點的東西並不是很牢靠的屬於他,甚至還極其容易地被人搶走。
或許是屬於小孩子對於玩具的占有欲、對於母親的獨占欲,總歸就是雜七雜八的想法充斥在姬丞嵐的腦海裡,讓他忽然生出了一個明晰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