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中貴大人永遠陪在他身邊。
穆小將軍名穆北夜,其父乃是武將忠臣,終於姬氏,當年今上能成功報仇、繼位不乏有穆老將軍的幫助。至於穆小將軍要比伏姣還要小上五載,性子直,最愛的事情不過有三——上戰殺敵、搜集美酒、路劫九千歲。
黑色的駿馬一路疾馳,直到穆家才堪堪停下。
穆北夜下馬後又反身將伏姣掐腰抱了下來,這才笑嘻嘻道“中貴大人可想我?咱倆可是都好久不見了,我想死你了!”
伏姣一臉嫌棄地抬手將穆小將軍的俊臉擋了過去,率先邁步往穆府去,“不要臉說得就是你這種人!”
說也來巧,從前朝廷宦官與武將總是看不對眼,時常爭鋒相對,前者看後者覺得粗魯無禮;後者看前者則是惡心對方娘們兒唧唧。但這情景落在伏姣和穆北夜身上倒是翻轉了個徹底——穆小將軍自舞象之年(16歲)便指著已經二十有一的中貴大人,嘴裡嚷著“美人姐姐”,甚至還要將其娶回家。
這麼一來二去後,穆北夜即使知道了伏姣是閹宦也不曾改變心思,隻是從“美人姐姐”變作了“中貴大人”,每年結束戰事回朝後第一個尋的人定然是伏姣。
“我大老粗要什麼臉?”穆北夜身高腿長,比之伏姣還高出一個頭,襯著一貫冷臉的中貴大人頗有些小鳥依人。
“話說那小孩兒是誰?我怎麼沒見過?”穆北夜這才想起自己劫人的時候旁邊似乎還有個不起眼的小毛孩?
姬·不起眼·丞·小毛孩·嵐我可謝謝您嘞!
“是陛下的孩子,如今唯一的皇子殿下姬丞嵐。”伏姣對穆家也算是熟門熟路,他徑自往庭院裡去。
“你現在可是比我還熟悉穆家。”穆北夜搖了搖頭,使喚下人拿來幾壇好酒擺在桌子上,“你就不怕我對你做什麼?”
“能做什麼?”伏姣渾不在意。
“我武功好,又對你有旁的心思,說不定我哪天喝醉以後霸王硬上弓,你往哪兒逃啊?還不是任我宰割?”穆北夜麵上嚴肅,眼裡卻含笑。
伏姣斜睨了對方一眼,輕哼道“那穆小將軍會這樣嗎?”
“好吧,我不會。”穆北夜摸了摸鼻子,雖然他總是口花花得厲害,好像要昭告全天下的人他能立馬把中貴大人搶回家,但實則穆北夜是個雛兒,在這個男子十六便有通房的時代他算是異類,旁人問起來他也總是說為了中貴大人守身如玉。
不過這話伏姣可不大信,他唯一堅信的是對方的人品——原故事線中穆北夜也是堅定的王朝擁護者,他心有大義、胸懷天下、忠心赤誠,願意為了江山社稷正麵對上已經是暴君的反派,但最終卻落得個毒酒一杯的下場。
兩人都坐在亭子裡,像是一對闊彆已久的老朋友,喝著酒說著話,穆北夜問伏姣近來南寮的諸事,伏姣聽穆北夜說那塞外的風光、戰事。
係統閒來無事,同小茉莉打了聲招呼便去尋主神了,它記得上次主神大人還發消息說製作了新遊戲,想要邀請4041去嘗嘗鮮。
它想著反正這幾天姣姣這裡都沒什麼問題,不如沉迷一下遊戲?
伏姣對此自然是沒有意見,他還叮囑係統玩開心了再回來。
同一時刻,宮中姬丞嵐嗬退了上前催促的宮人,獨自坐在中貴大人暫住的流霜閣門前的階下,沐浴著早春的晚風,即使身上的衣袍被吹得染上寒涼,他也堅定地坐在原處一動不動。
天色徹底黑了下去,夜裡迎來一場夾著涼意的春雨,第二天一早是霞光萬丈,當伏姣坐著馬車又換了軟轎往流霜閣去的時候,便聽宮人慌忙上報
“中、中貴大人,不好了,小殿下昏過去了!”
“怎麼回事?”伏姣一頓,心道係統才走反派那裡就出了問題。
中貴大人身上還披著從穆府順來的銀鼠短絨披風,他攏著袖子一下轎子就看到了手臂死死摟著長柱不鬆的反派。
之前還撒嬌親昵的小孩兒此刻如同被驟雨淹沒的小狗,衣擺、褲腳濕漉漉的,白了好多的臉上是不正常的紅暈,雙眼緊閉,但眉頭卻狠狠皺著。
“怎麼搞成這樣的?”
“回中貴大人,小殿下說是要等您回來,便一直坐在階前。”下人不敢隱瞞。
“他坐著你們不會將人抱回去嗎?”走近了,伏姣見好幾個宮人圍在小孩兒兩側伸著手不敢碰觸的樣子。
宮人道“小殿下抱著柱子,奴才不敢直接拉開,怕傷著殿下。隻後夜下了雨,殿下以刀逼迫,這才在此坐了一夜,放出剛昏,但手臂上的勁兒不曾放鬆,奴才們不敢用強……”
伏姣蹙眉,他看到了藏在小孩兒懷裡的匕首,上邊雕著盤蛇花紋,正是前不久他送給姬丞嵐的小玩意兒,卻不想被這人用來胡鬨。
他半蹲在小孩麵前,忍著膝頭的酸痛吩咐道“先去喚太醫,準備好熱水!”
“是!”
“先、先生……”閉著雙眼的姬丞嵐無意識喃喃,抱著柱子的手臂卻絲毫不放鬆。
“殿下,是臣回來了。”伏姣抬手輕輕拍了拍小孩的肩頭,仿佛是怕驚動什麼。
小孩臉上滾燙,已經發了熱,在古代這可是能要了人命的症狀,伏姣心裡著急,但瞧著姬丞嵐抱著柱子繃出青筋的手也不敢用力撕扯,隻能半跪在地上,俯身將小孩摟在懷裡,輕輕安撫對方。
姬丞嵐在昏昏沉沉中嗅到了熟悉的茉莉冷香,他掙紮著從黑暗中醒來,在朦朧的晨曦中看到了白發蜿蜒在身後的中貴大人。
“先、先生?”小孩的聲音沙啞無力,可眼睛卻一下亮了起來,像是見到主人的小狗,整個瞳孔裡滿滿當當地都是伏姣。
伏姣心中一頓,上浮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酸酸澀澀,便是猜測眼前的小孩兒有幾分真誠、有幾分做戲,可還是難以抑製地被地方影響。
算了,就這樣吧……
隻見中貴大人無奈歎氣,收緊了手臂環在小孩的後背,“嗯,是臣,所以殿下可以鬆手了嗎?臣帶你回青鸞殿歇息吧……”
“唔先生我好想你啊……”
說著姬丞嵐手臂一鬆,懷中的匕首“哐啷”一聲砸在了青石階麵上,他的身子也軟軟倒在了伏姣的懷裡,被白發青年接了個滿懷。
孩子真難帶!
這是此刻伏姣唯一的心聲。
一個時辰後,青鸞殿中熏著暖爐、氤氤氳氳著煙霧,榻上裹著一被中貴大人抱著親手泡了熱湯、換上乾淨褻衣褻褲的小孩兒。
殿外。
太醫拱手道“幸而小殿下身子比較硬朗,待潮熱散去就好,隻是中間要擦著酒給殿下降溫,等殿下清醒將藥飲下發汗即可。”
“辛苦大人走一遭了。”
伏姣頷首,見太醫離去轉而回到殿內。
姬丞嵐這小孩兒也是個倔強的,中途醒了一回見給他洗浴的是宮人,便卵足了勁兒掙紮,弄得屋裡全是水花,沒法兒了伏姣才代替了下人,小孩像是那聞到了骨頭味兒的狗崽子,一到青年懷裡就乖乖聽話,哪怕閉著眼睛也能順從地伸胳膊抬腿,倒是把伏姣一頓累。
此時躺在被子裡的姬丞嵐紅著臉頰睡得正香,為了方便擦酒降溫,伏姣隻好再一次解開了小孩的褻衣,柔軟的帕子的蘸著溫涼的特製酒水,一路滑過對方的頸窩、前胸、小腹。
姬丞嵐這一睡就是數個多時辰,直到第二日又下了一場春雨才堪堪醒來。
他雙眼朦朧,夢遊似的想起身,誰知小手一摸發現自己赤條條地躺在被子裡,頓時那點兒困倦昏沉都沒了。
姬丞嵐撐手起來,視線一滯落在了不遠處的雲紋睡榻上。
——是先生。
白發的青年披著輕薄的錦被支著頭靠在小幾上閉眼假寐,纖長如蝶翅的睫毛白得純淨,像是一抹自山間而來、落入紅塵的精怪。
——是他等了一夜的先生。
姬丞嵐看到了青年眼下的青黑,許是因為照顧了他一宿不曾休息好的緣故,那點兒瑕疵非但不會影響中貴大人的美,反而更是增添了幾分破碎,好似一用力眼前之人就會徹底消失。
正待他準備悄無聲息地換上褻衣,睡榻上的青年像是習慣性地睜眼瞧向一側,正好對上了小孩兒黝黑的眸子。
伏姣蹙眉,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唇邊扯出一抹冷笑“終於舍得醒了?”
昨個兒伏姣本以為小孩沒多久就能醒來,但等著等從白日捱到夜晚,中途又喚了幾次太醫,隻道是小孩前一夜繃著精神太累,這才一直沒反應,待睡夠了自然就會醒來。
伏姣心裡放不下,在青鸞殿裡陪了一夜,連今上中途用膳的邀請也推了回去,又是給小孩擦汗、擦酒,乾脆直接將人剝光了塞進被子裡,直到天將明才靠在睡榻的小幾上短寐了一會兒。
他決定,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孩子一頓!
——孩子為什麼老不聽話?多半是慣的,打幾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