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龍記!
出手輕描淡寫,威力已露崢嶸。
幾名仆從自浣衣房內跑出來,看到如此景象,無不大驚,內中有人道“落、落先生,不知此人,何、何處得罪了你。”
“自恃武力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婆婆,你們落日軍口中的‘為國為民’,便是如此嗎?”青衫中年人抬抬手,臉上紅光大盛,“千裡之堤潰於蟻穴,辛辛苦苦將落日軍經營到至此,靠的可不是欺軟怕硬、橫行霸道。”
幾名仆從聞言大駭,連聲諾諾,一個勁兒地道歉“落先生誤會了。我落日軍的的確確以‘替天行道’為宗旨,平日裡也都是這麼做的。但偌大一個寨子,人馬數以千計,總不免混入幾顆老鼠屎,壞了風氣。”言行舉止極是恭敬,絲毫不敢得罪。
“哼,希望隻是我一孔之見,而非一葉知秋。”青衫中年人說起話來甚是斯文,三縷長須隨風微揚,神情端凝如山,令人望之心生肅重。
路行雲聽了青衫中年人的一番言語,頗為傾服,主動行禮道“晚輩江夏郡路行雲,敢問先生尊姓大名?”
“落青鶻,無門無派、無拘無束,天地一沙鷗。”青衫中年人淡淡說道。
崔期頤隨即見禮,不過那老瘋嫗或許是方才受到了刺激,突然叫嚷起來,癲癲狂狂躥進了浣衣房的院子。
落青鶻皺皺眉頭,長歎一聲。
幾名仆從小心翼翼道“落先生,衣衫既已換好,可以前往忠烈堂了。宴席半個時辰後開始,大當主已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落青鶻點點頭,對路行雲與崔期頤道“二位想必也要參加宴席,屆時席上見。”說完,負手在後,邁步離去。
昏迷不醒的駝背漢子被人抬走,路行雲與崔期頤隻能憑借腰牌自己進去浣衣房。到了裡頭,找不見了那老瘋嫗,想是躲了起來。
崔期頤想著方才落青鶻的身手,道“那位落先生手段高明,又正氣凜然,沒想到在落日軍中,還有此等落拓人物。”
路行雲道“我聽落先生口音,似是中原人氏,再聽一番言語,不像是落日軍的人。叔山均不是說,昨日有貴客駕臨,落先生十有八九就是那貴客了。”又搖搖頭,“落先生說他無門無派、無拘無束,可是能被落日軍尊為上賓,絕非一般的閒雲野鶴,必大有來頭。究竟如何,等到了席上再探一二。”
崔期頤答應著,眉間略有愁雲。
路行雲關心道“怎麼了?”
崔期頤回道“我隻覺得,今日聚在這夕暉寨的,像趙侯弘、孫尼摩、叔山均還有那落先生,無論敵友,個個都實力不凡,心裡頭總有點總有點”
路行雲不說其他,而是笑道“不是說了,有你路大哥在,什麼都不用怕。”
崔期頤道“嗯路大哥,有你陪著,我心裡頭就踏實。”接著眼光流轉,“那、那你能一直陪著我嗎?”
路行雲心係當前,自無太多考慮,伸出右手在左肩上輕拍幾下“當然了。”
崔期頤聞言,忽而如釋重負般莞爾而笑“我現在一點都不怕啦。”
路行雲瞧她精神複振,亦悅然道“那便好,你我快快換了衣服,再去赴宴。”
落日軍浣衣房服飾款式眾多,無論漢家服飾還是蘇蠻部服飾都應有儘有。看過了道邊婦女扒死人身上衣服的場麵,路行雲能夠猜出這些琳琅滿目的服飾來源。縱然如此,畢竟當前情況特殊,也無太多芥蒂,便選了一套灰底印花的勁裝換上。出門看到崔期頤,已將長長的秀發挽起,著一身素衣,同樣顯得乾練精神。
兩人一路行走,多引來旁人目光。路行雲迷惑道“這些人都看著我們做什麼?”
崔期頤並排與他走,並不回答,隻淺笑而已。
夕暉寨忠烈堂,堂前廣場早是人聲鼎沸。
一杆巨大的落日旗插在廣場中央,以旗幟為中心向外散去,足以同時容納萬人的廣場上擺滿了大圓桌,桌上酒肉蔬果堆積如山,圍坐圓桌,無數落日軍將士攘臂喧鬨,或是大快朵頤、或是嬉笑怒罵、或是劃拳猜枚。有的麵紅耳赤,喝酒喝到興頭上,拔出刀劍猛砍桌椅;有的將啃到一半的豬腳強塞到彆人口中,彆人不願,兩人頓時扭打一團。總之興衝衝、亂哄哄,既熱鬨又混亂。
路行雲與崔期頤從當中穿過,走不幾步就被波及,要麼差點被人撞到、要麼險些被橫飛的酒肉砸中,全程左閃右避,好不驚險。甚至有醉醺醺的將士追著二人,強要敬酒作樂,二人好言拒絕,且戰且退,混入紛亂的人群才得以脫身。
好不容易來到廣場的一端,拾級而上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大殿,雖遠遠比不上大晉京城殿宇的精致,但光看規模與高度,並不遜色。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石階下站的是叔山均,他望見路行雲與崔期頤,撫掌而笑,“路兄,崔姑娘,等你倆多時了。”
路行雲道“叔大哥客氣。”
“廣場讓給將士們快活,你們跟我進忠烈堂,裡麵宴席剛剛開始。”叔山均斜眼瞟了瞟先後跟隨的二人,連聲嘖嘖,“果然般配得很。”
路行雲怔道“叔大哥說什麼?”
崔期頤卻搶著道“謝謝叔大哥誇獎。”繼而暗自拉拉路行雲的衣角,“路大哥你好笨,叔大哥誇讚我們衣服選的好,選的貼身呢。”
路行雲撓撓頭,忙道“哦哦,多謝叔大哥了,隨便選的,沒多細想。”
叔山均驚訝道“隨便選的?”瞪眼看了看崔期頤,訥訥道,“你小子,沒看出來”
崔期頤臉一紅,嗔道“路大哥,你瞎說什麼!”說完一甩手,從他身後跑到前頭,自顧自走遠了。
叔山均湊近路行雲道“路老弟,你不能學哥哥我,崔姑娘也不是寡婦。她是好姑娘,你得多加珍惜。有些話心裡想想便罷,怎麼能說出口呢?”
“我說什麼了我?”路行雲一頭霧水。
與廣場上的喧嚷截然相反,忠烈堂內的宴席,就平緩多了。
也許是宴席才開始的緣故,從最上首往下,每名賓客身前擺著的無非幾份瓜果,另就一些茶酒罷了。外頭的吵鬨聲隱約傳進寬闊的大堂,賓客們卻是個個端坐,少有言語。
路行雲與崔期頤在靠門的最下首處坐下,叔山均則另往彆處坐。抬頭往上首看,近百步外,一張金燦燦猶若龍椅的金箔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名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