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府君子!
“以後,你這個小家夥就叫阿濘了,記住啊,這是大娘,這是阿濘的兄長,這是爹爹,我是阿濘的娘親,記住了嗎?”
一位衣著樸素卻眉眼端莊的夫人,手中拿著一枝杏枝緩緩走向搖籃前,看著搖籃中咬著手指生的粉雕玉琢的小丫頭,那夫人的笑意更加濃烈,夫人將手中的杏枝放在那小丫頭的搖籃中,隨即伸手抱起那胡亂蹬腿的小丫頭,夫人笑道“字晚秋怎麼樣?”
懷中的小丫頭聞言打了個噴嚏,不解的眨巴著如同杏子一般靈動的雙眸,便想著伸手去拽住那根在自己搖籃中的杏枝,許是手腳還沒長大根本就拽不到,小丫頭有些生氣的撇過頭,將臉氣鼓鼓的埋在夫人的懷中。
“阿濘,你一定要幸福,娘親會永遠保護你。”
“阿濘!你下來!”
水亭之中,晚霞似火,月色乍現,一位身著水藍衣袍的俊逸公子正在舞劍,眼角督見那在梧桐樹枝中蹬腿攀爬的小姑娘,公子原本冷靜的麵容頓時變得緊張,朝著那小姑娘有些生氣的喊了一句。
梧桐樹中的小姑娘聞言朝樹下看了看,那公子放下劍正眼中含著些無奈的慍色看著自己,小姑娘撇撇嘴道“哥哥你就是太悶了,爹爹叫你舞劍你就舞劍,都不知道找點樂子,無趣至極!”
公子當即被小姑娘的無理取鬨氣笑了,抬眸道“那你去樹上做什麼?”
“真笨!”小姑娘笑嘻嘻的從袖中掏出一條還在掙紮的蜈蚣,公子見狀愣了愣,小姑娘指了指梧桐枝道“樹上有一窩小鳥,可是她們媽媽不見了,自家院中的小家夥我肯定得負責啊。”
“真是”公子無奈的搖搖頭,看著那伸手勾著樹枝的小姑娘,隻得放任的任由她胡鬨了,隻不過原本在水亭中舞劍的公子到了梧桐樹下,雖是在舞劍眼角的眸光卻時時落在那小姑娘身上。
“你這丫頭小心點!”
“爹爹,有人欺負我!”
一位正襟危坐的男子正在聚精會神的看著手中的兵書,抬頭便看見一位穿著粉紗的姑娘正哭的梨花帶雨的跑進院子中,還沒等男子反應過來姑娘便撲進了自己懷裡,哭的那叫一個令人心疼的委屈。
男子放下兵書,伸手拍了拍姑娘的肩膀,柔聲道“阿濘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姑娘淚眼汪汪的抬頭,氣呼呼的指向屋外道“鄰家那個不學無術的公子,今日我去學堂,他竟然公然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還將女兒的書全部撕了!”
男子聞言那原本慈愛的眉眼頓時變得淩厲如刀一般閃過,曆聲道“他當真這麼說你?”
姑娘用力的點點頭,氣道“就是!”
“敢欺負我紀禦的女兒,當真是不想活了。”男子眼眸沉了幾分,低頭看向趴在自己膝上的姑娘,伸手揉了揉姑娘的頭,輕聲道“阿濘,你先去大娘那,我去拜訪拜訪那位公子。”
九年前,故陵紀氏還不是此時高高在上的大令皇室,隻是故陵城郊一處小族,紀氏老爺紀禦,有兩房夫人,大夫人溫氏育有一子,名為紀沆字晚寒,二夫人陳氏育有一女,名為紀濘字晚秋。
入冬之際,故陵城郊,南山之下的皇室狩獵場開始狩獵,為首的便是故陵第一將軍,徹朝太尉唐風,為尋一隻罕見的鹿角,唐風深入南山腹地,卻不慎入了野狼群,千鈞一發之際,正當唐風以為必然死於狼口之下時,一位入山捕獵的男子出手相助,並將唐風帶回家中養傷。
此人便是紀禦,紀禦自小飽讀兵書,武功高強,一身通天的本領卻仕途不順,偏偏走上了篩選文官的科舉之路,年年落榜最終不再求官,歸家捕獵為生,唐風一眼便看出紀禦此人正直忠烈,加上有勇有謀,絕非等閒之輩,若是入朝為官,必定能鞏固大徹基業和江山。
此後,唐風痊愈歸朝,向徹帝舉薦紀禦,果真,紀禦當日便入朝為武官,身居四品武官,可謂是一飛衝天,而其獨子紀沆隨後也入朝為官,父子兩人皆不是等閒之輩,替大徹拿下多塊疆土和叛黨首級,不到兩年,紀氏壓過了唐風,在一次出征邊境之時,紀禦任命總將,而唐風則氣死在了病榻之上。
紀禦出征邊境大獲全勝,損失幾乎微乎其微,凱旋之時,徹帝大悅,將其封為太尉,成為了大徹上下權力地位最高的武官。
雖是權傾朝野,可大徹征戰無數,局勢動蕩不安,紀禦和紀沆幾乎一年不曾歸家一日,府中便隻留有三位女子,而紀濘的母親陳氏重病纏身,自顧不暇,唯有大夫人溫氏坐鎮紀府上下,起初還算安定和諧,直至一位夫人帶著婚契上門提親。
此人便是封府的大夫人林氏,林氏與陳氏交好多年,閨中密友無話不談,自從紀氏高升之後便極少交談,本以為林氏尋門是為了看望病重的陳氏,卻不曾想林氏帶著二人指印的婚契提親,婚娶大事自是須有一家之主定奪,溫氏知曉林氏巴結紀氏的野心,便婉拒了下。
“紀夫人莫如此說,兩家的交情還是在的,這故陵上下都知道這紀氏和我們封氏有著一紙契約,如今二夫人抱病無法麵見他人,紀將軍和紀公子常年未歸,大夫人你這是要拒絕我兒與紀小姐的婚事,傳出去彆說是斷了我們兩家的交情,便是紀氏的好名聲,也會落得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的閒話阿。”
紀夫人聞言眯了眯淩厲的眸子,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虛假的笑了笑道“封夫人說的是,兩家交情自是不能斷,不過我也隻是一位夫人,濘兒老爺可是疼得很,就連我這位大娘也是喜歡,家主不在,我怎好定奪呢?”
封夫人輕笑出手,手中還死死的攥著那張婚契,上下打量著麵前正襟危坐不敢啃聲的紀濘,這小姑娘不過幾年不見,便更加出水芙蓉,溫婉碧玉了,加上千金小姐,太尉獨女的身份,若是嫁進封府,封氏如何受益,隻會多不會少。
“紀小姐,小時你最愛與阿楚玩了,你們二人小時還拜過小天地呢,如今你告訴我,可否願意嫁給阿楚為妻啊?”封夫人笑眼彎彎,語氣越說越重,似乎拒絕了,便會大打出手般的威懾。
紀濘聞言抬頭,眼中怯懦而慌亂,立刻避開封夫人打量的眼神,輕聲道“阿濘聽爹爹的”
封夫人頓時收了好臉色,氣笑出聲,手背也是用力的青筋冒起,隨即看向紀夫人,又道“既然如此,那邊等紀太尉歸朝之時再做定奪,不過,兩人拜過小天地是事實,這婚契也是白紙黑字,所以在紀太尉回來之前,紀濘,便入住我封府。”
紀濘一怔,當即亂了陣腳,眼底不願的看向紀夫人,急忙的搖搖頭。
紀夫人雖不是紀濘生母,可倒地還是疼這個小丫頭的,可林氏可不是什麼善茬,若是僵持下去來個潑婦罵街可不就是胡鬨嗎,既然已經攔下婚約,等紀禦歸朝之時自可用軍功抵契約,讓紀濘入住封府,既能平定封氏,又能平了百姓議論,也未必是件壞事。
“好,濘兒,你隨張阿娘去收拾收拾,隨封夫人一同去封府吧,張阿娘和青兒陪同你一起去。”
紀夫人無奈之下答應下來,臨走之時還念念不忘,看著紀濘那副像是兔子受驚的模樣也有些難以割舍,本以為張阿娘和青兒一同入封府可以好生照顧紀濘,便囑咐了許多。
張阿娘是紀府中的老人了,自從紀沆出生後她便成了紀沆的奶娘,而紀濘出生後她便去照顧紀濘,幾乎是看著紀濘長大的,也是陪著紀濘一步一步走來的,張阿娘沒有孩子,有時她會把這個可愛的小丫頭當作自己女兒一般對待,無微不至無事不允。
青兒則是紀濘最喜歡的一位婢女,兩人同一年生,性子相仿興趣相投,紀濘將青兒當作無話不談的好友,而青兒也是對這位沒有一點主子模樣的小姐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而張阿娘和青兒入封府的當晚便死在了封府深井之中。
“那張阿娘和青兒覬覦封府財寶,居然賊膽包天的想要入屋盜竊,人贓並獲許是自己覺得羞愧便跳井自儘了,不過念及是紀氏隨同,便準許安葬了,此事不要聲張,說出去,也是紀氏教養的人,手不乾淨。”
紀濘躲在假山之後,看著那燈火通明的大堂之中,封夫人雍容華貴居高臨下的看著從水井中打撈上來的兩具女屍,對著跪地的侍女命令警告道,隨即將手中滾燙的茶水,撒在了那兩具屍體上。
紀濘嚇得渾身顫抖,張阿娘和青兒從小看著她長大,彆說是財寶了,就連娘親舍棄的糕點也絕不占為己有,怎麼可能會偷盜封府財寶。
慌亂之餘,封夫人命令仆人散開,紀濘知曉此地不宜久留,本欲離開,卻被一位男子攔住。
是封楚。
“娘,濘兒在這,你躲什麼呢?”封楚看著麵前膽小如鼠的女子,也算是青梅竹馬,此時卻軟弱的抬不起頭,封楚朝著大堂上的封夫人抬了抬下巴,封夫人聞言眼眸頓時緊了幾分。
“來,阿濘,過來。”封夫人朝著還試圖躲藏在假山之後的紀濘伸了伸手,紀濘本能的想離開,卻被麵前高大的男子一把拽住胳膊。
封楚麵露不悅道“我娘親叫你呢,你沒聽見嗎?”
紀濘害怕搖搖頭,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