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痞子!
周五一早,許連雅鬨鐘響得比以往早些。
“阿揚,起床了。”
許連雅很早就培養阿揚獨自睡覺,隻在半夜時過去檢查一下被子。
阿揚迷迷糊糊坐起來,隻聞許連雅其聲,不見其人,又中彈般倒回床上。
“阿揚,起床了——”許連雅來掀她的被子和窗簾,陽光中阿揚捂著眼睛呻吟。“今天要乾什麼,我們昨晚說了記得嗎?”
“……拜姥爺。”
阿揚一頭卷毛在起床時翹得更囂張,她揉揉眼睛,開始換衣服洗漱。
雷毅的骨灰依然存放在家裡。
沒錯,的確是骨灰。三年前,許連雅認領了他的屍骨。
回南寧後,許連雅一直沒有銷號,也虧得如此,她沒漏掉鄒芸庭的電話。
“小雅嗎?”
聲音帶著試探,有點耳熟,顯示的卻是陌生號碼。
許連雅謹慎地接話“哪位?”
“哎,真是你嗎,小雅。”那邊激動,“我是庭姨……那個,你爸爸以前的同事……你還記得嗎?”
聲線特征與人名對上了號,許連雅忙點頭,“庭姨,是我,是我。”
“我還以為你換號了呢,幸好沒有……”
“沒有。”
“你還在這邊嗎?”
“不,我回家了,回南寧了,早兩年就回了。”
“哦……”
寒暄後片刻的沉默讓人不適應,許連雅正想開口,那邊也說了一個字,又互相謙讓對方先說。
最後還是長輩不作推辭,鄒芸庭說“小雅,是這樣的……你爸爸……屍骨可能找到了,在雲南那邊,需要你過去認領……你看……”
曾經的關係讓這個許連雅母親年紀的女人表達欠缺冷靜。
電話來的時是五月,悶熱的天氣讓許連雅口乾舌燥。
阿揚正好睡醒午覺,揉著眼睛過來搖晃發呆的許連雅,“媽媽,尿尿。”
許連雅顧不上掩著聽筒,把女兒引到馬桶上,手機用下頜和肩膀夾著。
打點完畢,才抱歉地回了沉默許久的鄒芸庭。
“庭姨,您繼續說。”
“……你小孩都會叫媽媽了。”
話裡夾雜歲月流逝的感概,許連雅稍微愣神片刻。
“嗯,兩歲零一個月了。”
“挺好的,挺好的。”
“嗯。”
“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
“女孩好,貼心。”
換上彆的阿姨,能跟許連雅嘮上半天的育兒經,鄒芸庭在這方麵沒有經驗,話題又戛然而止,誰也沒敢提起共同認識的那個人。
許連雅乘夜班火車硬臥一早到的昆明。女兒出生後,生活雖不至於捉襟見肘,但質量的確有所下降,尤其她待業了近兩年,寵物診所幾乎相當於白手起家。
在昆明火車站許連雅會和雷毅曾經的同事碰頭,然後一起去往屍骨發現地所在派出所。
許連雅沒想到會是半個熟人。
那人二十五六的年紀,朝她笑,沒有稱呼,帶著開門見山的直爽。
“我們以前見過兩次,你還記得嗎?”
許連雅隻憑空腦補出雷毅送彆會上的一次。
葉致遠,對方給她看了證件。
“哦……”許連雅記憶還是有點模糊。
“第一次是在梁正那吃的飯。”葉致遠也避開了敏感的名字,“梁正還記得嗎?”
許連雅點點頭,“記得。”
葉致遠沒再敘舊,切入正題“隊裡很重視這條線索,所以讓我也過來跟進。”
許連雅和葉致遠在附近吃過早餐,剩下的路程都在汽車上顛簸,到達那個邊境小鎮已經天黑。
接待人把他們安排在派出所附近的招待所,因為相關人員都下班,明天才能認屍,讓他們今晚好好休息。
葉致遠叮囑她晚上如果要出門,務必喊他陪同。許連雅應過。
次日,進入停屍房前接待人吩咐他們做好心理準備。這話應該是特意與許連雅說的。
三年過去,屍體已經化成一副白骨,衣衫襤褸。黑洞洞的眼窩像藏著一股怨氣。
即便做好這是她父親的心理準備,許連雅還是不禁一陣反胃,捂住嘴巴。
接待人很理解,直接建議做dna鑒定。
小鎮條件有限,是到市裡去做的。葉致遠全程陪同。
等結果需要五個工作日,漫長又焦心。
“你覺得會是嗎?”許連雅問葉致遠。
葉致遠幾乎沒有猶豫,“嗯。”
“……為什麼那麼肯定?”
葉致遠抿抿嘴,“消息來源可靠。”
聽上去像內部機密,許連雅不再細問。
結果送返,證實了葉致遠的看法。
即使過了這麼久,許連雅依然像從天靈蓋灌進冰水,通體冰冷。
“屍骨發現的地方在當初墜崖地方的兩公裡之外,我們推測雷警官中槍墜崖後,還活著,並且自己走了一段路。你知道的,像他這樣,也不能原地等死,因為不知道等來的是救兵還是敵人,隻有自救。”處理案件的民警參與了當年的搜救,“可惜啊,深山老林的,太容易迷路了……”
許連雅懵懵懂懂地聽著。
“我爸……身上還留下什麼東西嗎?”
“噢噢——”民警一拍腦袋,“有一個手機。”
民警又帶他們到證物科,取出了一部黑白屏的諾基亞手機。
“已經不能用了,市裡技術科的同事恢複了部分數據,發現草稿箱裡麵有一封沒發出去的短信。”
民警另外給他們看了一張打印紙。
也許雷毅對被人發現根本不存希望,短信隻有寥寥幾字——
1、照顧好她
2、他是好人
3、對不起
“就是不知道是要發給誰的……”
許連雅接過打印紙的手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