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李漁換上新衣、裹上襆頭,才出得房門,就得了村長滿口稱讚——“如玉公子”、“卓卓郎君”。
酒饌都已備好,村長引著李漁入席。
有漢末數次“吃席”經曆,李漁在餐桌上的表現不差。隻是他要強做出饑餓難忍的姿態,費了不少心思。
酒足飯飽,李漁作勢要走。
村長出言挽留,李漁順水推舟就不走了。
在方才的宴席上,李漁已經知道,村子的名字叫南柏社,是因村口的八百年柏樹而得名。村民多是梁姓。
李漁問可有他姓。村長道,有兩家姓盧。
李漁眼前一亮,狀作隨口問道:“可是外鄉來的?”
村長說不是。原本南柏社中,梁、盧兩姓人相差無幾。隻這百年以來,盧姓人丁不旺,竟隻落了兩戶。一為屠戶,一為農戶。
說到這兒,村長頓了頓,說那農戶之子,境遇與李漁相似。幼時飽讀詩書,及長,屢試不中。
李漁道,未曾相識已相憐,敢情長者引薦。讓他兩個“同病”之人結識一番。
村長自無不可,隻是道:“盧郎君去了甘阝單阝賣字,不知今晚得不得回。”
李漁看時限還夠,決定先等等看。
傍晚,有人來告,說盧郎君已歸。於是村長便引著李漁去見。
農戶之子叫盧英,字萃之,短褐步巾、相貌平平,正拿著草料喂馬。
李漁作揖拜見:“江湖一蹇客,見過盧兄。”
盧英聽村長說明來由,頓時惺惺惜惺惺,道:“李兄若不嫌寒舍簡陋,便就此住下。你我把酒持螯、秉燭夜遊,豈不快哉?”
李漁撫掌稱好。
村長就此離去。盧生未婚,也與父母彆居,李漁幫著盧生喂馬、挑水後,兩人就開始論天道地。
自尚書大義論及倉頡三篇,自秦淮酒家談到昆侖仙山,真就是暢所欲言、無話不談。
盧英道:“與之歡賢弟座談,真個暢快!”
之歡,是李漁給自己現取的字。賢弟,則是兩人敘齒定伯仲後的稱呼。
兩人能談這麼久,盧英還這麼“暢快”,原因有二——
其一,李漁居心不淨、曲意逢迎;其二,盧生雖自詡“嘗誌於學,富於遊藝,自惟當年青紫可拾”,其實才學不佳。不然,以李漁半吊子的國學水平,早就漏底了。
盧英遇李漁,一見便引為知己。如俞伯牙之於鐘子期,鮑叔牙之於管仲。每日猜枚行令、飲酒縱歌,好不快活。
當然,真快活的是盧英,李漁大半都是心焦。
他也是服氣了。
這盧萃之是真能嘮,兩天多的功夫,愣是沒有一個重複的話題。李漁嚴重懷疑,此子科舉不中,便是因為話本、唐傳奇、誌怪小說看得太多。
“[係統]:居‘[盧生]界’時限:7時43分。”
第三日的上午,李漁看到係統提示,心裡的焦躁就快溢出來了。
他一早起來,就要尋借口忽悠盧英去甘阝單阝,卻見對方竟先來尋他。
盧英麵帶愧色,說道:“賢弟,愚兄慚愧,囊中羞澀、難以待客。且待我去甘阝單阝城中鬻賣些字畫,再與賢弟把酒言歡。”
盧英本就沒什麼家底,這兩天又是飲酒又是肴饌,平時存下的那點家私,已然花個精光。再不出去賺點銀錢,兩人得餓死在屋裡。
李漁一聽這個,立刻道:“漁一無長物,叨擾兄長至今,很是慚愧。望兄長允我一同前往甘阝單阝,以儘綿薄之力,也求個心安。”
盧英覺得是自己款待不周,不願“賢弟”奔忙。李漁幾次懇請,他才羞愧著應下。
盧英的青驄馬,年老體弱、不堪重負,載不得兩人。李漁便去村長處另借了一匹。
兩人翻身上馬,共赴甘阝單阝。
而此時,甘阝單阝城外,一名峨冠長髯的中年道士,手捏蓍草,立於驕陽之下,滿臉的疑惑。
前些日子,他算著還是一個呢!
現在怎變作雙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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