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繼恩陪太宗下馬歇息,不時有侍衛回報上來:韓王元休獵得一頭獐子;陳王元佑獵得一隻黃狼,三隻野兔;冀王元俊獵得兩隻錦雞,益王元傑隻獵得一隻野兔。太宗笑嗬嗬地說:“若是元佐在,勢必會獵得一個大家夥!”
王繼恩笑著說:“楚王本就擅長騎射,十三歲時,就因一發而中讓遼國使者驚異,可是給咱大宋長了臉麵,曆年的狩獵,大多數都是他拔得頭籌。”
太宗輕輕點了點頭說:“聽禦醫說,楚王的病不日即可痊愈,讓他好好休整幾天吧,份例賞賜過兩天由你親自送到東宮去。另外,傳旨諸王,晚上宮中設宴做烤肉,就烤他們所得獵物。”
“奴才遵旨!”
一叢小灌木深處,元休向一隻野兔瞄準,正欲搭弓射箭。不想元佑拎著一隻山雞笑嘻嘻地走來:“老三,今年楚王兄不在,你我可得努力一把,莫讓父皇失望了。”
“有二哥在,我才不擔心呢。”
“方才王繼恩傳話了,說晚上宮裡設宴烤肉,你我兄弟聯手,去獵一頭野豬,怎麼樣?”
“就依二哥!”元佑順手把山雞交給跟從的侍衛,與元休一同向叢林深處走去。
“老三,今天狩獵怎麼沒見你帶著海東青呢?”
“嘿嘿,這種狩獵,哪裡用得上海東青?”
元休看了看元佑不解的樣子,笑了笑說:“二哥,這你就不懂了吧,瓊林苑圍獵的獵物全都是豢養的,有什麼樂趣?要說真正的打獵,還是到邙山,那一帶,山林茂密,獵物極多,剛才你說獵一頭野豬,依我看呀,夠嗆!這種凶猛的野獸是不會被豢養在瓊林苑的!”
“看不出來呀,老三,你這打獵還有這麼多花樣呢。”
“那可不,素日裡我又沒什麼差事,閒散自在慣了;我和王繼忠早約好了,過幾天就到邙山一帶去狩一場真正的秋獵。哎,我聽王繼忠說,二哥也養了一隻海東青,今天怎麼沒帶出來磨煉一下?”
“嗨,我倒是忘了,等會兒讓阿進帶過來!”
“哈哈,二哥,你糊塗了,你看看這天色,馬上圍獵都要結束了,你帶了獵鷹來有何用?”
“哈哈”元佑也跟著笑了起來:“可是我已經讓阿進回府去取了。”兄弟二人說笑著,卻聽見一陣鼓角爭鳴,原來是宣告狩獵結束,聖駕要回宮了。
皇上聖駕返宮,禦街兩旁案香繚繞,彩棚夾道排列,太宗皇帝頭戴至尊小帽,帽上插著簪花,在儀仗侍衛隊和陪駕的臣僚們前呼後擁之下乘馬進入宣德門。
元休和元佑穿著錦衣繡裳,頭上也戴著太宗賞賜的簪花伴隨聖駕左右。進入宣德門後,元休下意識地回了一下頭,“看什麼呢,老三?”
“適才好像看見王繼忠在人群中,這個混小子,做什麼呢?”
“你呀,還是考慮一下晚宴後寫什麼文章交差吧,今年父皇可是命李昉大人評議呢,可彆說我沒有提醒你呀。”
“哎呀!”元休拍了一下腦袋苦笑著說:“李昉大人文章名滿天下,我這詩文如何能入得他的目?這行獵落了後,隻怕詩文也好不到哪去啊!”
“是啊,楚王兄不在,恐怕今年的詩文要數元傑了,聽說早兩個月元傑就做足了準備呢!”元佑說著,眼角瞥了一下人群,朝站立在行角門外的阿進微微點了點頭。
夜色來臨,皇宮內華燈初上,太宗與諸皇子作詩和賦,更有宰相李昉對諸皇子詩作逐一點評。宮宴上,李德妃特命人送來親手做的菊花糕,一時間,絲竹之聲,君臣談笑之聲隨著晚風飄出大內宮牆,飄過楚王府的後花園。
卻說元佐中午喝了安神藥,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待醒過來時,府裡已經在準備家宴,忽想起自己還窖了一甕菊花酒,便打發小喜子去請韓王:“小喜子,去把韓王請來!想他這麼愛熱鬨的人,今年取消了宮宴,不知道該怎麼消遣這一天呢!”
“這......”小喜子和楚王妃交換了一下眼色,元佐心下生疑,便問怎麼回事兒。
楚王妃搶先答道:“適才王爺安睡時,妾身已經打發人去請三弟了,隻是王府的人說三弟赴宴未歸......”
“赴宴未歸,赴的什麼宴?”元佐喃喃自問,皇宮大內裡的鐘樂鼓聲卻是清清楚楚飄了過來。
“今年的宮宴不是取消了嗎?”
“王爺莫要多想了,隻管養好身體才是正經,那個,小喜子,去傳晚膳,就安置在王爺書房吧。”
“原來你們都瞞著我!”元佐隻覺得心頭一冷,一下子跌坐在太師椅上。他怔怔地看著楚王妃問:“韓王是到宮裡赴宴了吧?為什麼我一點消息都沒有?”
“王爺!”楚王妃正欲待上前勸慰,元佐卻朝她擺了擺手說:“罷了,你把晚膳安置到後花園吧,來人!張燈取酒,我要喝個痛快。”
“王爺身體抱恙,還是少飲酒吧。”
“身體抱恙?你們都當我是個病人,殊不知你們才是有病呢,哈哈哈.....”元佐忽然詭異一笑,倒把王妃嚇了一跳。王妃隻怕又勾起元佐心事,隻得連忙按照元佐的吩咐擺宴後花園。
不恨花開晚,自知能傲霜。楚王府的後花園中,菊影斑駁,香氣嫋嫋。元佐卻是情緒低落,無心觀賞。涼亭裡石桌上的菜肴他一箸未動,隻是一杯接一杯喝著悶酒。楚王妃看著元佐鐵青的臉色,隻覺得那些勸慰的話語顯得更加蒼白,她惴惴不安地陪著丈夫坐了一會兒,便起身返屋去取元佐的外衣。
幾杯酒下肚,皇宮內的鐘樂鼓聲似乎漸漸消停下來。二十多年來的情景一幕幕浮現在元佐的腦海裡。一直以來,他都是大宋最出色的皇子。他所受到的厚愛要比其他所有皇子加起來還要多。往年的重陽禦宴,或許太宗身邊會少了彆人,唯獨少不了他。自秦皇叔被貶,他屢次為皇叔說情頂撞父皇,是這一次次的忤逆讓父皇厭惡了自己嗎?要不然,怎麼今天的宴會他一點消息都沒有得到,還有韓王,那可是他的親弟弟,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一句請安的話都不曾讓人帶來。從王妃和小喜子閃爍的話語中,元佐判斷出他們早已知情,隻是瞞著他一人罷了。可笑晨起時他還想著是父皇念及手足之情,取消了今日的禦宴呢。自古天家無常情,緣木取火笑你癡!
“父皇!兒臣隻是不想要那個沾滿咱們趙家親族鮮血的皇位,可兒臣從沒想過不要自己的父親!”元佐的手緊緊握著酒杯,那淩亂思緒竟如一張蛛網,越是掙紮,越是緊緊纏繞著他。
“王爺,披上外衣吧,小心著涼!”楚王妃在侍女的陪同下取了衣服返回後花園。正在這時,“撲棱棱”兩隻大鳥撲打著飛進園中。楚王妃驚叫了一聲。小喜子和幾個侍從慌忙跑過來,定睛看時,卻是兩隻獵鷹。
“哪裡來的鷹,驚擾了王妃,快趕出園子!”正在飲酒的元佐聽到動靜,抬眼朝這邊望去,目光一閃,哪裡是普通的獵鷹,分明是兩隻海東青。放眼這京城中,能有什麼人養得起這種昂貴的萬鷹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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