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離開,兩人之間便被沉默完全地控製住。
顧遠征就那麼看著葉昔,像是考察,像是欣賞,像是打算就這麼看著她,直到時間的儘頭。
曾經是師徒的兩人,相對站立在高牆的投下的影子兩邊,一個滿身陰影,一個背著陽光。光線隻能打亮顧遠征的輪廓,他的幾縷發絲透出金色。
如果說往日的顧遠征是封住湖麵的冰層,現在看起來,這冰層出現了巨大的裂縫,互相摩擦、消耗、撞擊,甚至碎裂。
一言蔽之,他很不好。
葉昔不禁想起顧遠征意氣風發、運籌帷幄的模樣,想起他對她言傳身教、暗中點撥的恩情,想起那一天,他替她擋了酒,說親手把她慣壞了。
她終是於心不忍,開口問他:“你...瘦了好多,看起來狀態不好。”
“是麼?”顧遠征勾起嘴角,淡淡的。
“發生什麼事了?”她軟了語氣,“元昐為難你了?”
顧遠征的笑容加深,望著她的眼神也溫柔一些:“不算。”
當然不算。
“碩德”項目的成功,資金端給元昐解了圍,資產端又掙足了麵子,再加上一個李淑怡,他最近在元昐那裡很說得上話。
他的團隊不但拿下了去年龍虎榜第一名,甚至已將今年的第一名收入囊中——元昐的資源向他傾斜,以前拚命壓製他的範西風,也隻能不情不願地全力支持他。
事業上,他達到了這個位置所能攀登的頂峰。
沒什麼,好
抱怨的。
“今年的體檢你做了沒有?”葉昔換了個角度提問,對他的關切小心翼翼的,“還好嗎?”
他點了點頭。
“那...最近沒喝太多茶吧?茶和咖啡,不能混著喝。”
這都是他以前無法入睡的原因,她還記得。
顧遠征的笑意愈濃,麵具出現裂痕,不經意的溫柔像自荊棘叢中新長出的嫩芽:“這些都好。”
“那便好,”葉昔鬆了一口氣,“無恙就好。”
“…並非無恙,”顧遠征望著她,眼裡的情緒如蔓藤生長,“你沒猜錯,我確實過得不好。”
她上前一步:“怎麼了?”
顧遠征沒有立即回答,摸出一支煙,低頭點燃。
青煙嫋嫋,語氣沉沉:“這麼關心我,你不怕我多想?”
葉昔的身體瞬間變得緊繃。
她與顧遠征最後一次見麵,是在李淑儀的辦公室外。
那時他向她表白,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
所以她逃了,逃得徹底,直到這次不期而遇。
但再見他,還是有希冀的。
他教了她那麼多,帶她開闊眼界,建築了她的投資觀,甚至改變了她的人生。
和顧遠征對立,或者斷絕關係,她其實不情願。
葉昔捏了捏拳頭,小小聲地開口,些許失望,些許委屈:“...我是,真心關心你。”
兩秒鐘的沉默後,顧遠征抬起了眼。
如以往每一次他看她那樣。
“謝謝,”顧遠征平靜地開口,“謝謝關心,我知道了。”
冷淡卻不冰冷,穩穩
地掌控著距離。
然後他滅去煙,像是在滅去一些不該有的虛無念頭,沉聲道:“有空麼?陪我去見一個人?”
恍然間,失望與委屈消失,葉昔覺得他還是原來那個顧遠征。
他這麼說,是要帶她去見客。
她下意識點了點頭。
回過神來,又有些後悔。
她擔憂地看了眼顧遠征的車。
“不遠,”顧遠征隨她的眼神回頭,“我們走著去,就在下一個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