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妃!
本公主是大隋王朝除了阿英以外最尊貴的人。
七萬年前,西天梵境淨世佛尊身邊養著一株萬年冰雪蓮,玉潔冰清,塵埃不染,仙根靈駐。聽聞佛祖誦經釋道萬年,仙心更顯,成仙化佛隻是時間早晚。淨世佛有心渡它,先後經曆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七苦。受儘了人間蒺藜,化出仙根,隻剩一項愛彆離未渡,佛祖更是憐愛有加。
第三萬年頭上,佛祖外出釋經。回來之後,發現蓮花湖上不知何時多了隻體態翩躚的藍翅白斑蝶。全身湛藍如同深沉汪洋,翅麵白斑似是天山之涯最晶瑩的冰石所化。猶如天色天空鑲嵌的一串亮麗光環,雙翅輕展,熠熠生輝,奪人眼目。
連佛祖見了都不由歎聲妙。天地造化果真化得出如此七竅玲瓏的物象。
那隻藍翅蝶繞著冰雪蓮盤旋環繞,身上已經沾染了清華香氣。想來它偷偷飛到蓮花湖已經不少時日。佛祖掐指一算,微歎口氣,抬手要把蝴蝶趕出蓮花湖。藍翅蝶卻並不為之所動,對佛祖沒有一絲恭崇。佛祖金袖生風,將藍翅蝶乾淨利落地帶出殿。
第二日日頭初上,佛祖再來看冰雪蓮。冰雪蓮仍是清靜無華,帶著柔柔的金光仙氣。佛祖環顧一周沒有看到藍翅蝶的蹤影,微微點頭。轉身欲走,卻又回頭。指端輕勾,冰雪蓮隨風微蕩。緊閉的花心隨之散亂,一抹晶瑩剔透的湛藍隨之出現。被發現之後,藍翅蝶並不驚恐,盤旋一周再次落在冰雪蓮上。冰雪蓮知道做錯,光暈漸弱。
佛祖伸出手,藍翅蝶落在指端。“眾生何苦。”佛祖凝著冰雪蓮,“該是你曆愛彆離之苦的時候了。”佛祖一揮手,冰雪蓮墜落天際,跌入凡塵。藍翅蝶突然驚慌,跌跌撞撞地隨著一起落了凡塵。
佛祖做出拈花姿態,彈出一顆蓮花湖水珠,化作梵境葫蘆狀,定入北荒大山之巔。算是將定數做個齊全。
我出生在冰雪玄寒的大業二年,我長大後聽宮人說,那年的大雪是她們活了半輩子所見過的最大的一場雪。漫天漫地的雪花將大地厚重鋪滿,一腳踏入,鬆軟皎潔的雪堆馬上吞沒了人們的膝。突如其來的大雪使莊稼全部被天災和動物糟蹋乾淨,災民遍野。路有凍死骨。
而我隻記得當時睜眼有一抹藍光耀眼,模模糊糊記得是要找尋什麼,再後來卻全然忘記。不過就算大雪又如何?流民災荒與我金錦玉緞的生活又有什麼乾係。
我的降生沒有任何人注意,正如同那些翩翩而來的雪花,突如其來地來臨而已。隻是雪花落地即化,而我……卻注定生根。
我知道自己是不同的。一歲的時候我已經能把所有的事分毫不差地全部記下,府中有幾個奶娘對我不好,偷偷說了什麼壞話,我全都記得清清楚楚。她們背著蔣氏說,小公主定是繼承了皇上容貌,蔣氏長得雖也討巧,卻不見得生個女兒長成這樣媚態。
沒錯,蔣氏便是我的生母。一個不受寵的鄉野女子,自從被前皇帝楊堅賜給楊廣,寵幸一夜之後,便被棄之如履。她生下我的時候,楊廣甚至沒來看一眼。
蔣氏時常盯著我發呆,有一次我睡著,蔣氏偷偷來到我床邊。我警惕地察覺到,微微睜開眼。睫毛纖長,媚眼如絲,帶著些許輕飄。蔣氏被嚇了一跳,差點從床邊跌下去。我微微挽起唇角,輕蔑地笑了。這樣一個淺薄如水的女人,她配不上做我的生母。
蔣氏怔忪了片刻,回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將塗滿粉色蔻丹的雙手卡在了我的脖子上。我還是個1歲半的嬰兒,自然沒有反抗能力。蔣氏麵色通紅,一雙手緊張得又濕又熱,怎麼都使不上力。
我眯起帶著些許魅惑靛藍的童真眼眸微微笑起,蔣氏眼中閃過一絲恐懼,猛的加大了力度。我稚嫩的脖頸泛出血色紅痕,尖利的聲音猛地響起。“豐都三等女屬蔣氏,意圖謀害皇族,罪當處死!”蔣氏猛地彈起身,像是甩掉一隻蛇蠍一般甩掉我。我斜眼看她,她連滾帶爬地出了屋子。我嗤笑一聲,接著睡覺。
蔣氏再沒敢對我動一絲一毫念頭,我順遂地長到了三歲。冷宮中隻有沉默的宮人來往,偶爾有新鮮宮女嚼舌根,最後無一不是被秘密處死。這種事情我已看了百千遍,活到三歲頭上,我愈發覺得生命百無聊賴。整日裡睡覺,借以打發時日。
就此沉睡我不甘心。因為我心中一直有股狂熱,每每凝望蓮花池,我都渾身用力,最後僵硬得渾身酸疼,眼睛發暈才肯罷休。奶娘隻當我是嘴饞百合清藕湯,常幫我做了放在桌上。我惡狠狠地嚼著白淨脆甜的藕片,心中卻沸騰不止。我在等什麼?我在尋找什麼?!
奶娘經常被嚇得驚慌失色,我笑著將碗推開。白瓷碎裂的聲音清脆刺耳,我將繡鞋踏在藕片上,一腳踩碎。從此奶娘再也不敢做什麼藕片湯。
奶娘換了又換,我那個生母蔣氏也再沒出現過。她們悄悄躲藏就是為了避開我,於是偌大的冷宮中愈發空曠冷清。
新的奶娘是個20歲左右的農婦,從宮外調來。麵相平庸,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所有人的臉在我眼中都是平庸的。我這張臉,沒有人可以媲美,連像一點都不可能!奶娘將我抱起來,將臉貼上我的臉,一股極度的厭惡湧上心頭。我本來打算一掌打在她臉上,卻沒有這樣做。
因為她身上有一股清新的蓮味,讓我幾乎沉醉。我在她發上嗅了一下,是她的頭發飄散出的清香。我心中一陣悸動,有什麼幾乎要呼之欲出。卻又被模糊,到底……我在尋找什麼?我抓著奶娘的頭發甜甜笑了,奶娘一愣。喃喃說,好漂亮的小孩……
長到四歲的時候,有一次我正躺在蓮花池邊休憩,忽然一股異樣的氣息從湖對岸亭中傳來。那麼微弱,那麼易逝。我卻把它牢牢抓住!對,這就是我一直在尋找的!我一陣激蕩,站起身要跳入湖中,沿著那股味道追尋而去。
奶娘卻一把將我拉住,“小公主,萬萬不可!”我身體受製,回頭怨恨地看了她一眼,張口咬上她的手,掀起一塊血淋淋的皮肉。奶娘疼得大叫,卻不敢放手。那股味道越來越淡,越來越遠。快要抓不住了……我一腳踹在奶娘腿上,但還是沒能逃脫。
傍晚回到冷宮,我已經要發瘋。我焦灼地走在冷宮森冷的甬道上,無法抑製心中惱怒。我回頭對奶娘森然一笑,奶娘一驚。我笑眯眯地撲到奶娘懷裡,奶娘這才放鬆下來。我嬌聲說,“我要吃百合清藕粥。”奶娘楞了一下說,“公主,冷宮好幾天都沒有藕了。”我撒嬌地拽著她的衣袖,“我想吃……”
奶娘終於扛不住我的笑靨,答應我去蓮花池撈藕。我笑著點頭,暗自跟上。
奶娘身子趴在岸邊,努力探著身子去夠蓮藕。終於摘到一個,她笑著回頭。看到我一愣,此刻我矮小的身子站在她身邊仿佛是個巨人,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湖邊粼粼暗影陰森冷清。“賤人。”我輕輕吐出兩個字,一腳踢在奶娘背上。奶娘身子滾了下去,她拚命抓住岸沿,大聲呼救。
我森森笑著蹲在岸邊,她驚恐得說不出話來。我一把揪住她帶有清香的長發,用剪刀一束束剪下。“這個留下。”
第二天,侍衛發現了蓮花池中腫脹的屍體。已經是個發短如童的死人。
我自此每天都去蓮花池附近等著,等著那股氣息再次破空飄蕩而來。那種氣息對我來說仿若是□□,我甘之如殆。可那股氣味再沒出現,我的日子愈發難熬。
終於,我知道了那股讓我狂熱的氣息來自於誰。他就是皇帝,我的阿英。